作者:八月薇妮
宁云赐惊魂未定,恍若痴呆,又问道:“真的么?没有坏么?我的脸,像是先前一般么?”
鲁元初点头:“是的云赐妹妹。”
宁云赐目光闪动,将地上自己丢掉的琉璃镜捡起来,那镜子已经被她摔破,她便拿起碎片来看,果然见镜子里自己容颜如昨,一时惊喜交加,重又哭起来。
秀行不愿再看下去,默默地道:“神君,秋水掌教,我们要下山了。”
她转身欲走,清尊道:“萧秀行。”
秀行站住脚,清尊望着她,缓缓说道:“我……永远不会。”
他没头没脑地说完这句后,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离开,入了大殿,身形隐没。
而在大殿旁侧,水含烟同几个随身侍从站着,侍从之一道:“这宁云赐果然不知天高地厚,竟惹了神君。”
水含烟道:“虽然快慰,只是可恨,他是为了那个贱人才出手的。”狠狠盯着秀行背影,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秀行同萧宁远鲁瑛垣两路下了九渺,一路上,鲁元初同秀行都有些沉默寡言,只有萧宁远同鲁瑛垣说起宁云赐之事,都叹宁家的这位辅神女太过跋扈,将来恐怕还是要吃苦头的,两人说过这些,又说起秀行同鲁元初的亲事,谈的不亦乐呼。
将到傍晚,一行人便在客栈投宿。草草用了饭菜后,便各自回房歇息,秀行关了房门,回到床边,看看空荡荡的屋子,一时之间有些惘然。
正出神间,听到有敲门声,秀行道:“是谁?”却听门口有人道:“秀行,是我。”
秀行听了,略一迟疑,最终起身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正是鲁元初,微微一笑:“我进来可以么?”
秀行道:“元初哥哥,你太客套了。”便让着元初进来,将门略微虚掩。
鲁元初看了看室内,便坐在桌边上,道:“再过两天,便能到萧家啦,父亲先前跟我说,这回我们就不在萧家停留,直接便回去了。”
秀行打起精神,道:“怎么如此?大家都是世交,我爹爹大概也念着伯父,不如进去歇脚再回去?”
鲁元初便露出笑容:“秀行你有所不知,父亲是想回家后……办正经事。”
秀行道:“正经事?”
鲁元初点点头,道:“父亲是想尽快地操办你我……的亲事。”
秀行一听这个,脸色微微地有些发白,鲁元初望着她的神情,不动声色道:“秀行……”
秀行忙道:“啊?元初哥哥……怎么啦?”
鲁元初目光柔和,问道:“秀行,先前宁云赐说的那些话,你没有往心里去罢?”
秀行见他问的是这个,便摇头道:“我……我早就忘了。”
鲁元初笑道:“我知道你是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其实……在她眼中,对你多加贬斥,然而在我心里,我却是配不上你的那个呢。”
秀行见他如此说,皱眉道:“元初哥哥,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啦。”
鲁元初笑了笑,道:“是啊,我这样想,正是有些同宁云赐一般了。”他说到这里,略微沉默片刻,才又道,“不过,说起来……秀行,神君大人对你真的很是维护呢。”
秀行轻声道:“嗯,师父对我很好。”
鲁元初望着她垂眸之态,道:“秀行……其实……神君大人临去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秀行心头一震,猛地抬头,对上鲁元初的目光,鲁元初道:“我也只是好奇而已,这般没头没脑地……”
秀行定定看他,咬了咬唇,终于说道:“是……我得知了要换辅神者之后,我问师父,将来会不会忘了我。”
鲁元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如此……我说的果然没错,神君对你真的是格外之好。”
秀行很是疲倦,道:“元初哥哥,我、其实我……”
鲁元初却起了身,缓缓地走到秀行身旁:“其实什么?”
秀行抬头看他:“元初哥哥,其实我……我对师父……”鲁元初略微弯腰,不疾不徐地截断她的话:“秀行……你是不是如我这般,太过高兴了?”
秀行怔怔地,元初望着她的眼睛:“你看,先前我还说,要等你两年,实在是太过漫长,简直不知如何熬过……可是现在,简直似美梦成真,我几乎怀疑……九渺山的灵台镜是因为感知了我之心情,故而格外开恩,将你放下山……让你……同我及早成亲。”
秀行的嘴唇微微发抖,元初抬手,在她下巴上轻轻一捏,又在她的唇上亲了口:“傻丫头,你是欢喜傻了么?还是……你不愿意嫁给我,故而难过?”
秀行不知所措,微微避开:“元初哥哥……”
元初却一笑,自顾自道:“我不过是玩笑而已,秀行同我青梅竹马,必也不会负我,对么?”秀行一个字也说不出,鲁元初的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摸过,便缓缓地又滑到肩头,轻轻捏着她的肩膀,凝视她片刻,忽然猛地将她抱入怀中:“秀行,你必不会负我,对么?!”
秀行被他抱得极紧,急忙用力挣扎:“元初哥哥!别这样!”
鲁元初却轻轻喘息着,往前一压,竟将秀行压在床上。
秀行大骇:“元初哥哥!”
鲁元初抬手,将她的衣领一扯:“秀行,给我罢!”
秀行大叫一声,来不及多想,抬脚踢向鲁元初腿上,同时一巴掌甩了出去。
鲁元初闷哼一声,腿上本就伤着,被秀行踹到伤口,一声疼得流汗,脸上那巴掌虽响,却也算不得什么。
秀行见他脸色不对,急忙爬起来:“元初哥哥,你怎么样?”
鲁元初疼得脸色煞白:“我……我没事……”眼神复杂地看了秀行一眼。
秀行后悔之极:“元初哥哥,对不住,我……你打我罢!”鲁元初定定看她,叹道:“我舍得么?算啦。”秀行道:“元初哥哥……只是……”鲁元初道:“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果然我也该催着父亲早点儿办亲事才好,到时候看你还敢这么对我么?”他虽然疼得厉害,说这话之时却带了三分笑意,忍痛带笑的模样。
鲁元初去后,秀行心事重重地,低头看看,却见衣领处有些被扯坏了。秀行很是恼怒,便把包袱取过来,打开来想找件衣裳换一换,谁知包袱打开之后,一件熟悉之物便出现眼前,秀行抬手摸摸,触手生温,竟是先前清尊给她的那件赤狐裘。
在离开之前,她刻意没有取的……怎么会出现在包袱里?秀行呆呆看着,把赤狐裘抓起来抱在怀中,无声地落了泪:她自然知道赤狐裘为何竟出现在自己包袱里的。
只是……到底是离开他了,纵然心中万般不舍……
虽然知道迟早要离开他的,但是……连又一春的桃花都也不能一同共赏了,说好要吃的桃子……
一念至此,泪落如雨。
秀行暗自伤神,却听得外头“嗤啦嗤啦”地声响,她疑心是鲁元初去而复返,便急忙拭干泪,回头道:“谁啊,我睡下啦。”
却听门口有人道:“丫头,是吾,开门,吾来投奔你啦!”
秀行一听这个声音,又惊又喜,急忙从床上跳下地,叫道:“灵崆!”
秀行跑到门口,将门打开,果然地上有一个圆滚滚的家伙,秀行开门之时他便跳起身来,亲热叫道:“丫头!”
秀行眼疾手快将他抱住,低头看,果然正是灵崆,头上仍旧戴着纯阳冠,身上还背着个跟他身形似地圆滚滚的包袱!果真是个离家出走的模样。
92、除夕夜,天涯咫尺
秀行将灵崆抱回房内,将它放在床上,先替他将包袱摘下,欢喜问道:“灵崆,你怎么会来?这包袱又是什么?”
灵崆舔了舔爪子,道:“吾想念你,便跟来了,这包袱里头是吾爱吃的东西,还有一封信。”
秀行笑道:“你倒是准备妥当,什么信?”
灵崆道:“是秋水让吾带给你的,你自己看便知道了。”
秀行很是意外:“秋水师叔?”
灵崆点点头,秀行望着那包袱,迟疑着打开,果然见里面一堆零零碎碎的吃食上头,隔着一封信。
秀行望着封皮上那清俊的字体,伸手取了,慢慢地打开。
此刻灵崆已经叼了一尾鱼干,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秀行好奇,往包袱里扫了一眼,却见里头有一捆鱼干,一捆虾干,还有些豆包之类,那鱼虾虽是晒干了的,仍能看出新鲜肥美来。
秀行随口问道:“灵崆,你从哪里取来的这些海物?”
灵崆听她一问,双眸瞪圆了,而后又支支唔唔道:“没……没什么、吾自己捉的!”
秀行本没多想,但见他如此鬼祟之态,便道:“灵崆,你在扯谎罢?”
灵崆将鱼干一抱,终于哼哼着说道:“好罢,不是吾自己捉的,……先前那东海的灵龟时常来送些东西给你,因你吃素,也不能收其他的,吾,吾就私下里让他带点儿其他的东西啦。”
秀行愕然之余,“噗嗤”笑出声来,戳了戳灵崆,道:“灵龟给你带了鱼跟虾子了?你倒是会使唤人,可是鱼跟虾子怎么会变成鱼干虾干?”
灵崆得意洋洋道:“吾……吃不了,就晒干了留着!如今果真派上用场,可见吾极有先见之明!——你要不要吃一条?”
秀行噗地一笑:“不了,你留着慢慢吃罢。”忽然想象灵崆在太阳底下晒鱼干虾干的场景,简直要笑破肚皮。
灵崆便在旁边吃鱼,秀行细心,便又去给它倒了杯温水,放在床上,灵崆吃一阵便喝两口,很是满足,秀行摸着他的毛凉凉地,心知他一路追来恐怕不易。
秀行看了灵崆一会儿,便犹豫着将秋水君的信打开,心想:“秋水师叔怎么给我写信?还让灵崆带来,且这包袱……莫非是秋水师叔给灵崆打包的?”一念至此,又觉得几分可乐。
秀行便取了信出来,却意外发现,上面只是简单地写了两句:“固守清明,听从己心。”
秀行呆呆地望着这八个字,灵崆便问道:“秋水写些什么?”
秀行便给他看,灵崆看了一眼,“嗤”地转头继续吃鱼,又道:“秋水便是如此,总要故弄玄虚,难道就连多写一些就失了掌督教之风范么?”
秀行望着秋水君端庄的字体,想了想,摇摇头道:“秋水师叔或有万语千言,但只有这八个字最为紧要,他是要我牢牢记住……不然的话,若是无关紧要的,又怎会特意让你带信给我?”
灵崆道:“唉,也只有丫头你才懂他的意思。”
秀行却皱了眉:若说懂,字面意思都懂,可是……终究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