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听风
2、不受欢迎的龙三夫人 ...
陈大夫匆匆跑了来,他检查了凤宁头上的伤,确认外伤已有好转,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这一撞撞坏了脑子,得了臆症,他却是不敢说话了。这病得古里古怪,甚是少见,他哪能说三夫人是装的?可她不是装的,却又如何解释她异于平常的表现。
凤宁也很无奈,但所幸她终于吃上了饭。填饱了肚子,她觉得舒服多了,于是躺倒在床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她觉得这里的人怕是都没说谎,因为一人演戏容易,这么些人一起演戏却很有几分难度,从那个大娘到小丫环再到老大夫,全都是认得她的模样,他们吃惊的表情也全象是真的,每个人脸上都看不出破绽来。
所以她在这府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种种迹象显示,她绝不是受欢迎的人,可就算大家不喜欢她,她也是有相公的人吧,身为相公,怎么都该护着她,对她有个交代吧。再不济,她也有娘家吧,夫家不爱她,她回娘家总行吧。
凤宁其实心里是有些慌的。她病了,脑子空空,什么也想不起,这正是需要呵护安慰的时候,可偏偏一睁眼却身处一个并不友善的环境里,要说她一点都不难过,那肯定是骗人的。可她没有办法啊,她不知道她过去在这里做过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人对她做过什么,所以眼下里,她除了努力养好伤,静观其变外,还真是没了办法。
她想着,等她伤好了,她总能弄明白的。
可事情并没有凤宁想得这么简单,待她再醒来,除了小青在一旁照顾着,就再没有人来看望过她,就连那个严厉的余嬷嬷也没有再来。问小青,小青只说二爷在忙,三爷也忙,大爷不在家,铁管事在忙,余嬷嬷也忙,所有人都在忙。
这么多人,居然忙得没一个来看她的?凤宁觉得很失落,可她又能如何?她伤得颇重,动作稍大些便头疼欲裂,只能一个人呆在这屋里,大多数的时候也就躺在床上睡闷觉。
小青按时给她送吃的,送药,领陈大夫为她复诊,但仅限于此,本份而不热情。凤宁有很多时间自己呆着,于是她胡思乱想,她是得多讨人厌才能让这一家子对她这么反感呢。
小青告诉她,她娘家是湖州凤家,龙凤两家在祖辈是世交,所以老爷子那辈给没出生的儿孙定好了娃娃亲,凤宁嫁过来还不到三年。
既是世交之家,为何对她如此厌恶?难道是她三年无出,所以夫家不喜?凤宁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一个多月后,凤宁可以下床走动了。这一个月里,她除了小青和陈大夫之外谁也没见着。不过她几番试探,还是从小青那问出了点线索。
原来这龙家父母双亡,龙家大哥当朝为官,是个武将,一年中有一半时间不在家,龙大已娶妻,因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所以龙大出门,都将妻子带着,此时二人均不在家里。龙二主掌家业,说白了就是个生意人,龙家的产业都归他管,例如田产、商铺、酒楼等等,都是龙二在掌事。
那她相公龙三呢?凤宁好奇了,两个哥哥这么厉害,她相公应该差不到哪去吧?凤宁虽是没记忆,但一心还是偏向自家相公的。可小青告诉她的却是:“三爷具体是做什么的,奴婢也不太清楚。反正也是经常不在家里,不过三爷的朋友特别多,常招呼些人来府里做客。”
常不在家,还经常招呼朋友来做客?听起来怎么这么象是个败家玩意。凤宁自嘲的想啊,她不受欢迎,指不定跟她相公有关系呢?
“我与我相公感情如何?”这话虽问得古怪,不过凤宁一点没觉得尴尬,她不记得了呀,当然得问问。
好在小青虽与她不算亲近,但这段时间相处,似乎也并不那么讨厌她了,用小青的话说就是夫人受伤后与之前大不相同,所以对凤宁的一些问题,小青还是愿作答的。象这个夫妻感情的事,小青就道:“夫人与三爷并不算亲近。”
“不亲近到我受伤生病了他也不来看我一看?”这个事实让凤宁怨念很深。
她语气中的落寞与受伤让小青有些不忍,遂说道:“三爷在夫人之前也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后是余嬷嬷带着三爷去云雾山百桥城求医,才治好的。”
凤宁一急,打断她的话,问道:“他受的什么伤?”
“三爷在外头被恶人所伤,从马上摔下来摔着了脑袋。”
凤宁柳眉轻扬,这听起来果然是夫妻同命啊,她也是摔着了脑袋。
“他还记事吧?还记得我吗?”
“夫人不必担心,三爷已是大好,能跑能跳,脑子无损。夫人醒来那日,余嬷嬷和三爷才回来,所以诸多事要处理,确是忙的。”
凤宁心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相公很是介怀,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这处境多么凄凉,龙府这么大,她却连个亲近说话的人都没有。有个相公,原本是该依靠相伴的,闹半天这相公是个成天出去混的败家子,惹事生非受伤不说,这会连探望她都不曾。
若他们之前感情就不好,那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大家都讨厌她的地方呢?她现在感觉自己不该是那样忍气吞声的人啊。难不成是这龙家怕有损名声,所以一直将她冷淡丢弃在此,而不愿休妻放她回乡?又或者,她娘家也容她不下,她无处可去?
凤宁能下地的这一件事就是要走出院子到处乱逛。一来若是能遇着人聊聊,了解了解自己的事情也是好的,二来人是活的,物是死的,若是明白了这宅里的地形构造,院落布置,就能大致明白这家里的掌权安排和人际关系。从人那问不出的东西,有时从物那就能看出一二来。
凤宁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认为,反正她依着本能走出了院子,却发现她住的那个小院座落在僻角,由此看来,她果然是个弃妇啊。
她沿着石路园廊一路走,很快发现这宅子的布局规律,她慢慢走着,优哉悠哉的晃,甚至踢一脚落叶,采一把鲜花,她被困在床上很久,现在下了地,觉得俨然是重生一般。
路上碰着一些仆役,他们见着她只淡淡的行礼招呼,废话也不多一句的转身就走。凤宁晃晃脑袋,看来她不受欢迎得很彻底。如此想找人聊天,怕是有些难度。
拐了两个弯,凤宁终于发现她被跟踪了,不是一个人,是数人合作,她走一段便换个人盯梢,这样不易被察觉。可这里不是她的家吗?她居然被监视了。凤宁心里很不痛快,恶意的想着只是监视够不够,要不要把她关起来。
她加快了脚步,决心今天要逛完这宅子。前面是个大杂院,看着象是采买仓库和府里大厨房的所在,还没到饭点,不过厨房里飘出阵阵蒸包子的香气。凤宁忽又觉得肚子咕咕响了,她走进厨房一看,咦,没人,灶台上确是有个大蒸笼呼呼冒着热气,凤宁打开一瞧,一笼白白胖胖的圆鼓鼓的小胖包子正使劲的向她飘散着期待有人赏识的诱惑香气。
既如此,凤宁就老实不客气的翻出个大碗,先捉了个小胖包一边呼气一边往嘴里塞,肉汁烫得她跳脚,好味道却是让她眼睛一亮。门外远远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是朝这边过来的,凤宁快手快脚把一整笼小胖包子装进大碗里,给蒸笼重新盖上笼罩,然后从后门潜了出去。
前门进来后门出,跟踪她的那个小厮稍不留神就把人给弄丢了。凤宁快步拐了两个弯,把人彻底甩开,然后她抱着碗吃着包子,心情好了点。
晃到一处二层廊楼前,看那飞檐青瓦的后面,是翠竹围绕、花草摇曳。这处风景独好啊!
凤宁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地方,她左右一望,前面的庭园假山守在左,后边的池塘小亭立在右,一条独径通往那楼前,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明白的,但她就是知道这些美景是依奇阵之法布置,在假山小亭竹木之后是防卫的装置,平日是看着漂亮,可一旦有敌入侵,这些建筑装饰摆设,却是很要命的防备机关。
凤宁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她该知道的是她的名字,她的过往,她有哪些朋友,她相公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的娘家人在哪,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这些她一样都不知道。
她正发呆,自哀自怜,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这个地方不是你能来的。”
凤宁抱着包子碗回头,使劲嚼了嚼,把嘴里的那口包子咽了下去。她定晴一看,跟她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朗眉星目,身形修长,穿着湖蓝色长衫,浅白腰带,腰别羊脂暖玉,有些书卷气,眼神明亮,透着精明。此刻这人脸上摆满了不高兴。
凤宁退了一步,空空如也的脑子里没这人的半点印象,但显然他认识她。凤宁下意识的抱紧包子碗,认真的打量着对方。
对方眼里闪过惊讶,显然没料到凤宁转过身来是这个德性,何曾见过人抱着一碗包子到处晃悠的?还晃到这里来。
凤宁的沉默和打量让那男子微眯了眼,又说了一次:“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凤宁茫然以对,那男子看了看她抱着的碗,慢声道:“怎么,果真是不记事了?”
凤宁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包子,回道:“肚子饿就得吃这还是记得的,但府里的人和事却当真是忘了。”
男子仔细端详她的表情,似要确定真伪:“你仔细想想我是谁,若是答对了,之前你向我讨的东西,我会考虑考虑。”
他语气里有诱导,有亲昵,还说她跟他讨东西,凤宁心里一喜,大声道:“是我相公?”那人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眼里满是厌恶与讥讽。
凤宁这下明白了:“哦,原来不是。”她心里有气,嚷嚷:“二伯就二伯,干嘛故弄玄虚,对自己弟妹这般不尊重。”她忍不住瞪他一眼。
龙二冷笑:“弟妹重伤初愈,倒是精神不错。”
凤宁心里很不痛快:“还好,瞪人花不了什么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