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 第29章

作者:安宁 标签: 古代言情

晏夫人盯着两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了?”

“女儿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您老人家的法眼?”晏迎眉陪笑道,眼角微瞥向尚坠,和晏夫人打了个眼色,“只是攸关这丫头的终身,也不能急在一时不是?”

晏夫人看了看尚坠,她虽然站在一侧沉默不语,然而神色间掩不住的三分冷漠已能说明一切,摇了摇头,轻叹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

 

“行了,回头我会好好说她。”晏迎眉把话茬拦了下来。

“你说她?我还没好好说你呢。”晏夫人把茅头转向自己的儿,严肃道,“世非方传出要再娶,你便拣包袱跑了回来,外头那些闲话不知已得多离谱,你再这般不着不紧下去那妒妇之名便要背实了。”

“那就背呗。”晏迎眉不以为意。

晏夫人端起容色,厉声斥道,“你便不在乎,却不想你爹还有张老脸得在朝廷上搁着呢。”

 

看母亲当真动了气,晏迎眉也不敢再耍嘴皮子,好声安抚道,“你老人家也别恼坏了身子,明儿我便收拾收拾回去还不成么?”

尚坠在一旁看着母俩人你一句来我一句,一个虽骂犹宠,一个恃爱生娇,不由得想到自己,这许多年来始终寄人篱下,梳着两环乌发云鬓的脑袋轻轻垂了下去。

便在此时,忽然有丫头来报,说大门外有位姓刘的嫂儿找尚坠。

尚坠一愣,她几时认识什么姓刘的嫂儿?却还是匆匆告退,随那丫头一同出来,没走几步,让那丫头先去,自己孤身站在廊柱子的阴影下,慢慢红了眼眶,虽下之大,却哪里有的家?茫茫将来,未知归宿何处。

刻漏随更箭,不知不觉荏苒日落,郁纡暮昏。

白世非独自在膳厅里用晚膳,举箸调羹之间,有些百无聊赖。

才吃得四五分饱,便已没了食兴,放下牙箸,接过小厮递来的温热白巾,抹了嘴拭净了手,方待起身,却见商雪娥走了进来。

他淡淡笑了笑,“雪姨用过膳没?”

商雪娥连忙请安,回道,“还不曾,这不,有事找公子商量来着。”话间神色有些忐忑。

 

从白世非出门回来之后,对于尚坠已许给丁善名一事便不曾提过只字,仿佛他并不知道似的,又仿佛他知道了,却没有放在心上,虽然他平日里对她的态度也与往常无异,惟是如此反而让商雪娥心里始终不太踏实。

“嗯?什么事?”白世非笑了笑。

“是——是样的。”面对着他仿佛微感兴趣的浅笑,商雪娥不知为何便觉得心里一突,有些诚惶诚恐,“老身的妹夫前不久得病,请郎中看了几回也不见好转,左邻右舍都说不如就让老身甥儿把婚事提前办了给冲冲喜,看能不能使他爹转危为安,后来翻黄历月里却没几个吉日,也不好和公子撞不是?幸而便在公子成亲之日的隔也还宜嫁娶,所以老身特地前来与公子先告个假,届时想去那边帮衬下。”

“这事和小坠谈过了么?”白世非漫不经心地问。

商雪娥忙道,“今儿午后媒婆子已上夫人娘家询过她的意思。”

微星乍闪的眸光向商雪娥瞥来,“她怎么说?”

“坠姑娘允了。”

虽然这答案已在意料之中,白世非唇边的笑意也还是一滞,从位子里站起,斯条慢理地整了整衣裳,向门口走去,经过商雪娥身边时拍拍的肩头,脸上挂着一抹不深不浅有些寒凉的笑。

“她便允了,我却没允,让邵印给妹夫找个好的大夫罢。

第八章 逼回借东风

白世非的那句“我却没允”,几乎没将商雪娥惊出一身冷汗。邵印当天便亲自带了大夫上门问诊,白世非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地,商雪娥也不敢贸然跑去和尚坠说退婚,婚事无限期地搁置了下来。

  邵印请来的风水先生在府里府外堪舆了一番,说一年内第一楼都得禁女子出入,以免阵法之效被女色冲撞破损,白世非一一应诺,全按吩咐隆重行事,一时便有不少达官贵人竞相效仿。

却说这日清晨,晏迎眉回府,不过只她一人。白世非脸上一贯的笑容终于再也挂不住,那丫头说走便走,说允婚便允婚,她纵有天大脾气,他也已经由得她任性发作了这好些时日,怎地还没气够?他愈是纵容,她却愈发是不象话了,如今竟还象是不打算再回这府里似的,她心里便不愿再念他想他,他倒是奈她不何,但她总也不能够便连目中也无他这个人了吧?

  最后还是按下气闷,撇开一己之私,与邓达园细细商讨起事宜来。不一会门房来报,说宫里来了人。两人闻言俱是一怔。

  来人是刘娥的近身内侍,也算是相识。“太后吩咐小人私下来见公子,原是想和公子通通气。事情是这样的,晏大人在保康门街上有几处门面房专供客赁之用,大约月前晏大人把那几间房子都修葺翻新过了——”说到这里那内侍住了嘴,似在斟酌往下如何开口。

  “大人便请直言无妨,可是敝岳丈差遣了都营里的兵士去帮忙修葺房屋?”

  看他直切要旨,那内侍松了口气,“按说这辅臣偶尔役使兵卫在朝下也已是不明文的惯例,只是不曾想却被言官一本参到了太后处,铺陈他几处罪状,甚至怀疑晏大人使了法子避缴地基税。”

  白世非心下已大致了然,“劳请大人回去代为禀告太后,便王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何况敝岳丈只乃一介臣属,太后能屈尊纡贵想到知会小可一声,已是天大的恩赐,在此谨拜请太后务必秉公处置,以正官纪朝纲。”

  那内侍慌忙道,“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只是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两人又虚酬了一番,最后那内侍面带笑容离开了白府。

  “再过几日便是公子的婚期,太后这么做是何用意?”邓达园皱眉。

  白世非弯起微讥唇角,“不外乎两点缘由,一与薛奎无异,太后要惩戒他二人当初阻拦她加冠披服,再者,夏家那位是她指亲予我,在成亲之前来这么一着,可不削光了大夫人的面子?无非是想向府内外那些献媚逢迎之徒彰显夏家新人的地位——”他忽然住了嘴,似乎转念之间想到什么,就连望向邓达园的眸子里也已渗入了一丝欣喜,“晏大人说不得会差人送信过来希望我帮他求情,到时你寻个由头,让他把小坠给我撵回来。”

“是。”邓达园恭应,嘴角动了动,极力敛住笑痕,“言官给晏大人安的罪名可大可小,公子却要怎样帮他?”

  “太后要处置他不过为了以儆效尤,便看在我的份上也不至于做得太绝,总不好行事太过,况且那宦人也存心透露了消息,你且去那边打点一下。”

  不出白世非所料,约莫是下了早朝后晏书就派人秘密送来书信。邓达园出来推说白世非不在府内,把信收了下来,闲话中有意无意问起尚坠,又夸能干,府里少了她便连白世非都觉得不自在。最后让来人回去转告晏书尽请放心。

过了一午,还没到傍晚时分,尚坠便面无表情地挽着包裹出现在了白府里。

第八章 夜袭亭色中

开封府上下都期待的三月初十,转眼便已到来。不管是庭落院角,还是曲径回廊,随地可见朵朵粉色桃花,为张灯结彩的白府更添一份热闹喜色,放眼望去,府里如同喜海溢洋。

  白世非大婚,有一个人必定会出席,那人自然就是庄锋璿。

  他在尚坠回来的当天晚上到达开封,可是,却不知怎地就惹到了晏迎眉,从他入住白府起她就托词身体不适,一连几日留在疏月庭里闭门不出,由此连带着尚坠也足不出户了。  

  是故从尚坠回来白世非便没见过她一面,而因为她答应和丁善名成亲,使得他微为不悦,心里多少还是攒着些醋意,也就听之任之,不加理睬。反正她已经回来,人在他眼皮底下,也不怕她会飞到哪里去。

  夜空中,那纤巧身影,终于如同曾经的从前一样,再度出现在林苑里,在半寒月色中缓步而来,指拂鬓环,裙裾迎风,走过石径,拐入曲桥,到达湖中水阁,倚着雕花白玉柱坐在横栏上,把手中笛子慢慢凑近唇边。久违的笛音掠过弦月下微波粼粼的湖面,缠绵而凄清地飘起。

  时光飞逝如斯,仿佛还是昨日,她才刚刚来到这个地方,未知的将来让人茫然不安。不过是一眨眼,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里除了自己还有那一个人,仿佛曾因他而流过泪,又仿佛曾和他一起经历了多少难忘的欢乐,人却已忽然惊醒,而在梦醒之后,有关他的一切,便全都成了捉也捉不住的日渐模糊的记忆。那些从前过去,与不可知的明日一样,都是茫茫没有尽头,就如同这无止境的暗夜里看不见一丝光亮,让人不知该何去何从……他与她之间,应已是就那般逝去无痕了罢……

  水阁长廊在九曲八弯后依湖就岸,笼罩在树影下的芙亭边上,雍容典雅的白牡丹也盛开在三月里,一曲既终,看着在水中央的人儿站起身来,轻步离去,细致身影越行越远,终于在黑暗的尽头消失不见。

  白世非懒洋洋道,“这一首是——瑶台月?”

  “无限相思诉不得,独倚寒栏对月吹。”庄锋璿低沉的嗓音似微微压抑。

上一篇:龙飞凤舞

下一篇: 江山为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