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女 第161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古代言情

  梁玉一惊:“你们政事堂不留人吗?”

  桓琚笑着对袁樵道:“三姨这个道理说得明白,是你教的吗?”

  袁樵道:“她的道理不用教。”

  桓琚大笑,对萧司空等人道:“我就说,你们不要跟过来嘛!”执政跟了过来,他也不大自在,本来是散心的,带着三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拖油瓶又算什么呢?!有个什么得意忘形的时候,一定要被劝谏的!讨厌。

  萧司空笑笑,不说话,他就跟来了。

  桓琚无法与执政比脸皮,怏怏地进了府,口里说:“我们亲戚好吃好玩,你们跟了来又来拘束我了。”又指着宦官,让他们不要挤到了两位夫人,要好好照顾她们。

  黄赞跟在后面嘿嘿地笑,也不辩解。

  正堂上坐了,桓嶷好奇地打量袁府,心道:【这就是世家气度吗?】

  桓琚先问候了两位夫人,赐了她们金帛。

  梁玉袁樵领袁先、美娘来见驾,少男少女粉雕玉琢,桓琚是个爱美人的人,看到他们先喜欢上了。高兴地说:“赏!”袁府准备了一大笔钱,用以供应随驾而来的人。桓琚出行也准备了一大笔钱,用以赏赐袁府诸人。

  他不是个吝啬的皇帝,赏赐必能填了袁府为接驾而花费的钱帛。

  桓琚先问袁先多大了,读了什么书之类,他已知袁先来历,听袁先回答诗书俱通,赞道:“很好!君子当自强不息。”袁先看了梁玉一眼,恭敬地领训。

  桓琚顺口对梁玉道:“说什么这孩子八字不好,我看就不错嘛,三姨不信那些流言,必有后福。”

  【您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梁玉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笑道:“什么流言?我没听到。我的儿子会有什么不好呢?”

  桓琚道:“对,都好的,是袁配不好。”

  “话也不能这样讲,”出乎意料的,梁玉给袁配说话了,“鱼到了地上,会渴死,到了水里就活了起来。也不是鱼不好,也不是地不好,他不过是把鱼放到了水里。”

  【放生了。】萧司空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梁玉还没完:“您一句‘不好’,袁配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他要是做官好,您这么说就是错过了一个人才了。咱甭记着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啦,放他该怎样就怎样吧。”

  桓琚笑着看了袁先一眼,问梁玉:“鸡毛蒜皮?”这说法挺新鲜呐,被亲生父母抛弃,是小事吗?

  梁玉将手一摆,潇洒地道:“凡是我已经挺过去的事情,就都是小事情。挺不过去的,才算大事。”

  桓琚抚掌大笑,对袁先道:“多学学你母亲,这个样子才会有福。”袁先乖巧地应下。桓琚又问美娘:“你便是杨氏吗?”

  “是。”

  桓琚细问了美娘不少楣州的事情,美娘一一作答。桓琚心道:【她小小年纪对楣州却很熟悉,无论是男是女,都还是离了楣州的好,三姨这件事做得不错。】

  两个孩子得到了接见,桓琚接下来就不再理会他们,与刘、杨二夫人说几句话,问袁樵进献的书画的来历,又问典故,与执政们品评一回袁家自家收藏的祖先的墨宝。

  他们出宫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一番言语,即到开宴的时间,梁玉依旧约定将今春新出的野菜焯了给他们奉上。桓琚与桓嶷尝了一尝,才相信野菜没那么难吃。纪申、黄赞年轻时过过苦日子,吃得怀念,萧司空比皇帝父子还好奇,尝完了道:“真的是野菜吗?”

  纪申道:“确实是,不过做得精致,百姓人家是没有这许多油盐来陪它的。”

  宴毕,纪申关心纺车,先于桓琚提了出来。梁玉笑道:“有的,已安排下了,还请圣人移驾。”

  一行人又到了城外,萧司空心道:【不对,这怎么是往丰邑公主的庄园去的?】丰邑公主得这个庄园的时候,萧司空还是操心劳力如同老黄牛一样的劳模,赏赐这个庄园的文书上他还签过字,这个他记得。

  桓琚与桓嶷更关心水纺车,到了河边一看,桓琚有点吃惊地问:“这么高大吗?”他见过汲水的筒车,也见过水碓,都不小。这么大轮子说是纺车,他还没见过。

  梁玉邀他走近了去看,从巨大在的转轮沿着连轴,一步一步走到纺锭前,三十二支纱锭不断地旋转,君臣都很诧异:“这样也行吗?”

  梁玉笑道:“您不是打从头起看到这里的吗?还能有假了?就算这个是假的,我的布难道也是假的?”

  桓琚与执政们交换了一个眼色,桓琚问道:“这需要多少工?能纺多少线?做起来费力不费力?”梁玉一一作答,桓琚对纪申道:“明日你派人来请教三姨。”

  纪申认真地道:“是。”

  梁玉又请他们去看织室,君臣兴冲冲进去,又都有点失望:“还是与以往一样的织布吗?”还以为能看到新的东西呢!

  说话间一架织机上布匹织成,卷好,纪申发现了不同:“这个有点快呀。”梁玉道:“正是。”介绍了她的作坊的分工做法。这个方法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萧司空都忍不住说:“匠作那里若是也能如此就好啦。”

  黄赞道:“他们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一定能做得到。师傅带徒弟的手艺,是要学全套的。这学不全的就是个废物了。”

  几人讨论了起来。到得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赶工的时候这样做非常的好,但是却不不利于培养一个全面的工匠。有点急功近利、杀鸡取卵了。

  梁玉笑道:“我要的只是布,她们要的是有钱买米吃饭,各取所需。我们谁也不用将这活计从头会到尾呀,用的时候再学呗。活计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执政们却都摇头,还是认为这样效率是高的,“终究不美”。却都记下了这个方法,以后如果有需要赶工的事情,完全可以拿来应急。

  梁玉不再与他们争执,这个分歧早就有了,反正她要的是布,吵什么吵呢?还是看看日头,请桓琚去听书,再奉一餐,然后送回宫里的好。

  桓琚也恰是这个想法,执政的观点是不错的,梁玉的效率也很高,两者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回去你们慢慢议,三郎,咱们去听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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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琚这一天过得挺开心,远离了美人争吵的后宫,也看了新鲜事物。看到自己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心里也不无得意。回宫之前赐了梁玉一大笔钱,笑道:“今天真是开心。”

  梁玉道:“那我就放心了。”与估计得差不多,这笔赏赐足以填平迎驾的花费,还能有剩,免她把作坊再圹大一点的了。

  桓琚道:“还有更让人放心的事情。”说着看了桓嶷一眼。

  三月初七,太子纳纪。

第134章 双喜临门

  “阿嫂得一好妇。”自袁樵成婚之后, 刘夫人、杨夫人外出交际都变得多了, 近来常听到这样的夸赞。

  有消息说圣人将驾临袁府是一回事,真正看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待至尊父子与执政在袁家转了一圈再回到宫里, 这条消息就彻底坐实了。京城重臣、贵戚之家接待过皇帝的也有,袁樵家里却是几十年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如何不能算做袁家赚到了呢?

  皇帝的到来除了名誉上的荣耀之外, 赏赐也是实打实的给, 名利双收。

  刘夫人矜持地笑笑:“不是好妇,我们如何会求娶呢?”

  对面坐的是她的妯娌辈,刘夫人知道, 袁樵订婚的时候看好的人并不多。彼时梁玉才干了一件大事, 风评极佳,两家订婚没有什么闲话。但是袁樵拖家带口连老祖母一道拽去楣州那个流放犯呆的地方,事情干得出格了,连带的人们说起这件事, 虽讲袁樵重情义, 也认为他对祖母、母亲考虑不周到, 进而觉得这桩亲事也有一点问题。

  直到现在。

  对面那位夫人与刘夫人同姓, 是同族的姐妹, 以前与刘夫人是个面子情,现在却亲近很多。盖因之前二十年, 两人的丈夫、儿子的情况不大对等,如今刘夫人家里有发达的迹象,是可以多结交的了。

  对面妯娌还很关切地问:“东宫纳妃, 家里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

  皇家的喜事,大家也是要送礼的,无论是京中权贵还是各地的刺史,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耍小心眼儿,譬如将金银宝贝都给免了,只送个寒酸的百姓图之类的。要送,也得把金银宝贝填满了,上头顶个佳禾祥瑞。

  对京城的贵戚来说,这种事情尤其重要,许多人从听到风声起就开始准备了。

  礼物准备得好了,也能在御前挂个名,有什么好事也能想起来。人心的道理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是皇帝,就不会觉得“他就知道给我送钱,真不是个好人”,反而会觉得“他是关心我啊!”

  刘夫人家里有一样好处,只要有梁玉在,她送的东西一定能够被宫里知道。不会像一些不远不近的人,精心准备了礼物,完了皇帝、太子根本没个印象!

  刘夫人道:“我儿媳妇也有了,孙媳妇也有了,焉用自己动手呢?咱们都这般年纪了,也该‘垂拱而治’了,是也不是?”

  “这话说的是,不过……长幼有序,也该多指点一些的,免教媳妇说,‘我新入家门,无人理会’。”

  刘夫人笑笑。族里的想法她看得真真儿的,梁玉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寻常人不敢惹她。然而梁玉又是袁家的媳妇,须得纳入袁家的范畴里。族人不好去上门找她,就要劝她们对梁玉进行驯化。必须将梁玉纳入到袁氏宗族可控的范畴里,族里人才能放心,也才能因此谋得更多的利益。

  原本还不至于这般快的挑明,或许是梁玉在桓琚面前没有对袁配穷追猛打反而为其开脱,让族人有了一种梁玉示弱的错觉。

  【我若听了你们的,自家岂不是又要耍心眼了?那有什么好处?叔玉对我们又不是不尊敬,我一家如今算上美娘也只有六口人,难道还要再对孙媳妇摆谱吗?寡妇人家,早该颐养天年了,我孙媳妇又不是不能顶事。】

  刘夫人只管打着太极,没给对方一句实话,并不想答应族中的要求。

  回到府里来,梁玉已从外面回来了,他们家人口少,好些个交际没得子侄派出去跑腿。本来有一个袁先,然而新年一过、太学开课,就被梁玉打包塞进太学里去了。还给袁先找了一个同伴儿——萧礼的侄子、萧绩的儿子萧弗,两人结伴儿去上学,倒是处得不错。

  迎了刘夫人,梁玉道:“阿婆今天看起来很开心。”

  刘夫人笑道:“当然,天气不冷不热,于我最是适宜啦。”

  梁玉搀着她往里走,道:“阿家今日回舅家,晚间住在那里了。我今日去看了看织坊,又卸下不少布来,开春了,运河可用,楣州的货也到了。我预备留下一半来,送往东宫。”

  她也学了一些大家族处事送礼的道道,细节上总觉得有不足,有些东西不是因为笨而想不到,纯粹就是没见识,就没见过,闭门造车也造不出来。她便索性将这一层抛开,不去绞尽脑汁还想得不够周到,扬长避短,只管拿金帛开路砸人。

  刘夫人笑道:“你这个办法不错。不过该学的也是要学的,来,我来拟单子,对你讲讲。金帛固不可少,别的东西也要准备才是。不同的节日,也要有所区别。”譬如太子结婚,就得送符合贵族审美的珍奇,什么连珠瓶、双鱼佩之类的,东西要成双成对的。

  刘夫人拟,梁玉在一边看,她们不吝惜财物,单子拟得飞快,须臾之间便拖出两尺去。

  拟完了送入宫中的单子,梁玉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接着刘夫人又说:“陆家那一份也不要忘了,你去拟来。”

  梁玉试着按着刘夫人方才的思路去拟,减了一些男子用物,加了一些今年流行的首饰一类。刘夫人颔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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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似箭,转眼便到了正日子。前一天,整个京城有心安眠的人并不多,百姓们兴奋于明天可以围观热闹,官员与他们的家眷则期待着明天的典礼。

  袁樵因是万年县令,比平日还要忙碌,提前十天搬取了铺盖住到了万年县衙里,为的就是保障东宫娶亲地面一切太平。万年县令因为地位特殊,虽够格入宫领宴,却因职责所在,只能匆匆露一面,又出去到外面维持秩序。

  梁玉却与两位夫人从头跟到了尾,只管看热闹。遣使、发仪仗到陆府,迎太子妃入宫等等,这些都没有梁玉什么事儿,她不过一个看客。桓琚给了萧礼殊荣,命他为使,领一仪仗至陆府。

  东宫那里,诸公主都等着与太子妃说笑。李淑妃只打发了孙女到东宫庆贺,她带着儿媳妇在后宫里主持事务。梁玉将参与进来的人都看在眼里,脸上笑着,自己却不多话,也不去评论什么,稳重异常。

  丰邑公主是个活跃的人,与姑姑、妹妹说几句话,又跑过来说梁玉:“你怎么也不去看看?”

  梁玉笑道:“终于看到三郎娶妻,心中感慨。”

  丰邑公主笑道:“想得多了愁事才多,你看看我,万事不过心最自在啦。”

  梁玉道:“情不由已,奈何奈何。”

  丰邑公主笑着摇头:“再过几天你生日了,咱们乐一乐,包管你就不‘奈何奈何’了。”

  梁玉道:“好。”

  丰邑公主满眼促狭,碰了碰梁玉的胳膊,往一边呶呶嘴:“哎,看,良娣。”

  朱良娣一定是今天心情最复杂的人,梁玉道:“别去惹她,咱们将今天的事情平安应付过于就算赢了。”

  丰邑公主道:“我是担心以后,你说,她们俩……”

  “咱们只管看三郎,别人还能有三郎与咱们亲吗?”

  丰邑公主竖起拇指:“高。”她也就是要问这样一句话,现在就决定与哪一个交好还有点早,但是不行动又仿佛不对劲。梁玉与桓嶷感情深厚,与她同进退是安全的。

  看到朱良娣的不止她们俩,绝大部分人也都与朱良娣态度正常地打了招呼,朱良娣心里有点苦——她的局面还没打开,太子妃就来了。

  陆氏的仪仗从正门入了东宫,天已擦黑,宫女、宦官穿梭宫殿之间将比平日数量多得多的蜡烛一支一支的点燃。点点灯火之中,新婚夫妇行完了礼,宗室、贵戚中年轻子弟的起哄声中,太子妃展露了她的容颜。

  很年轻,端庄秀丽,脸上施了厚厚的脂粉,眼睛倒是很亮。太子妃的礼服将她衬得贵气凌人,平添了几分庄严神秘,更显漂亮了一点。

  【看样子很不错。】名门陆氏的女儿,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太子的洞房是不好闹的,众人口头戏笑两句,连最淘气的宗室少年也乖乖地揪着邻座灌酒而不是去灌太子。

  梁玉留心观察太子妃,见她脸上一直挂着点浅笑,介乎笑与不笑之间,既有了点喜意,又不显得轻浮。行动也透着大家闺秀的修养,挑不出毛病来。【只要别与三郎相处也还是这个样子就好,夫妻之间还是有趣一点的好呀,不然的话……】

  别人家夫妻“相敬如冰”没关系,他们两个如果不能够“相敬如宾”是要出乱子的。

  【反正明天也是要来拜见太子妃的,明天再与三郎聊一聊吧。】姨母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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