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梁玉开开心心拉起梁婕妤的手:“姐,咱们去东宫吧。”她很开心,她姐姐一次比一次开朗,虽然现在还是有点怯,但是她肯站起来了。真好!姐姐明白,姐妹俩拖一拖家里,总能扶一扶的。
梁婕妤没有僵多久,转过脖子盯了妹妹两眼,坚定地夸道:“干得好!咱们走!”
李吉慌忙在前面引路,心说:婕妤可真是一天比一天开窍了。
一行人还未出走延嘉殿,两仪殿那里来了来,程为一派了个程祥小徒弟来,却是传桓琚的意思——听说三姨来了,那一块儿来吧。
梁婕妤赶紧颁了辛苦钱,李吉封了个大大的封儿,问点小道消息。程祥低声道:“怎么听说三姨杀了亲哥哥?”
李吉没绷住,笑了出来,妈呀,这话怎么就传成这样了呢?赶紧说:“三姨就在这里,快些面圣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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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里,桓琚父子、萧范父子都在,另有御史大夫、京兆尹,都在看眼前这桩官司。
除了桓嶷、萧度两个年轻人嫩一点,其余四个全是老鬼,都知道这件事情是非常严重的。两个小官有三十万钱这件事情,如果不京兆尹纪申精明,京城顶多添一则“太子那个不争气的舅舅赌钱赌到昏厥,反赖同游者”的谈资,叫大家脸上过不去。
案子偏偏到了纪申手里,纪申一看就觉得不对了:“此等小官不似有三十万钱之人,当查!”俩小官儿,如果是肥差,那就是有贪污的可能,如果是清水衙门,那问题更大!还不知道干了什么勾当呢!
案子被纪申捅给了桓琚,桓琚一看,已脑补出了一串的阴谋。他调动了御史台:“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弄鬼!”
御史台一动,萧司空等人也就知道了。梁家不算什么,万一是个局,剑指太子呢?所有人会防着贤妃系的明枪暗箭,但是不会有人防着太子的亲舅舅。如果梁六郎被人利用了,做了别人手中的刀,太子岂不死得冤枉?
萧司空心道:将梁家管束起来是对的,这一放出来,一个儿子就能惹这么大的事,梁家七个儿子,不知道多少个孙子……
萧司空有些头疼了。他隐讳地看了皇帝一眼,心道,圣人您要接手梁氏,臣我也没有意见,您能不能干得靠谱一点?
就梁家的状态而言,萧司空认为自己的办法是最好的,把梁氏排除在圈子之外,叫他们动弹不得。等到了那一天,再放出来,京城不过多一家子纨绔而已。萧司空之所以派亲儿子跑到穷乡僻壤去接梁家,就是让儿子就近观察。可用、不可用,是两种办法。
现在这埋怨的话不好明着说,萧司空只好沉默。
就案子而言,萧司空心里早就有了嫌疑人,梁府扶不上墙是一回事,别有用心的人算计梁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数来数去,嫌疑人只有一个——凌贤妃。
萧司空对这个女人是深恶痛绝的。本来,宫妃得宠,出身怎么样随便,生儿育女、给皇帝解闷,这都是应该的。只要不叫她当皇后,只要不叫她插手朝政,都行。哪怕给她家里点赏赐优待,皇帝乐意,不妨碍朝廷大局,萧司空也懒得搭理。
千不该万不该的,这个女人近来太放肆。争储、争后位,行,你吹枕头风、做白日梦,大家听了一笑而过。现在得寸进尺得在宫外都布局了?这不是两个八、九品小官的问题,这是凌贤妃这个出身卑贱的女人带着她那卑贱的一家子,开始操纵官员了!
这是不能容忍的!
萧司空毕竟老辣,知道要拿住实据再说话,因此只是催促调查。
纪申汇报了调查两个小官的结果:“出身小吏,因为能干选做的官儿,品级不高,家里也没有那么丰厚的家业。”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御史台接手了。
御史大夫也是一脸的苦,大家心里闪过同一个嫌疑人,不管这事直接指使的人是谁,最后都认定贤妃才是最终那只牵线的手!但是不能直接说啊,现在是查案子,没证据呐。何况……
御史大夫其实心里憋着火,苦着脸说:“自杀了。”
是的,两个小官,在狱里自杀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桓嶷打进殿开始就没有说话,此时脸上还是一片的宁静。自己舅家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心里有数的,能出一个三姨,已算是运气好了,这世上多的是全家没一个顶用的“外戚”。他也知道这是有人冲他来,是谁,他也是心知肚明的。此时就看他爹怎么说了。
桓琚没有问儿子,他只在一开始问了萧度,梁六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梁家兄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有,已经传开了的,三姨杀了兄弟,三姨和兄弟们相处到底怎么样。
萧度回答得也谨慎:“与陛下治下的任何一家百姓并无不同。风闻他们小的时候玩闹,多半是以讹传讹。”
桓琚听说梁玉进宫来了,就要召来问问,梁家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桓琚是不信梁玉会干这个事的,梁玉给他的印象极佳,他愿意相信梁玉是个好人,消息是误传。如果梁家还有一个能顶事的人,就是梁玉了,她或者能从梁六郎身上得到一点线索。
梁玉很快就来了,过来就先请罪。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几个人都收入眼底。有两个人不认识,但是萧司空她还记得,从面相上看,他不怒不虚,看来徐国夫人的嫌疑不大。
桓琚心里憋着线索断了的火,对梁玉还算平和地说:“三姨且起来说话。”
桓嶷接口道:“阿爹有事要问三姨,三姨一定要仔细回答,一点也不要漏掉的回话。”
梁玉道:“放心,我一定说得仔细,想到的都说出来。”
桓琚点点头,问道:“六郎与人赌斗,可有此事?”
“他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赌过,”梁玉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会儿赌钱是败家,我提刀追过他。到了京城,他手里有几个钱了,就又出去赌,瞒着家里呢,这回叫抬回来,我们才知道的。抬回来也不是为别的,就是赌到一半儿,以为我又找他来了,吓的。请了郎中喷了口凉水他就醒了,叫我爹打了二十棍,正趴着呢。”
即使是这么严肃的事情,桓琚还是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吓得!三郎,三姨是你的福星。”
要不是梁六郎这么一厥,谁知道有人已经悄悄伸手了呢?谁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样的阴谋呢?梁家是不值得这样的阴谋对付的。目标一定是太子。
桓嶷也露出一丝笑来,也问梁玉:“那他们回家说了什么吗?”
梁玉摇头:“就说当时赌钱听曲儿,人厥过去了,他找了四哥陪他,四哥抓着他一桌的人送官府去了。”
桓嶷看向桓琚,也是一脸的无奈:“可恨那两个贼人已自裁,线索又断了。”
【死了?】梁玉心头一惊,【别他娘的是被灭口了吧?你们御史台是筛子砌的啊?】嘴上却接得飞快:“啥?死了?我六哥醒过来了呀。家里给他们赔礼的钱都准备好了,大哥上门去送,说他们家没人了。哈,这群死鬼,心这么小,还头插蜜罐似的学人赌钱?”
她这一串说得很快,胜在吐字清楚,太快了,以在场人的脑子,也略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都说了什么。纪申心头一动,问道:“赌徒会轻易赴死吗?”他的心里,也是有嫌疑人的。
桓琚严肃了起来,对御史大夫道:“卿要用心排查。”
御史大夫恨不能抓着皇帝摇三摇:还排查个啥?线索断了啊!明摆着是你爱妃搞的鬼,我咋查?谁说你都不信是贤妃干的啊!心里把皇帝都要摇散了架了,面上还要恭敬地垂首领旨。
萧司空道:“不妨反过来想一想,此事如果不发出来,到最后对谁有益?”
桓琚不认为是贤妃干的,他没想再行废立之事,就没往这个方向去推理。所以也满是诧异地问:“是呀,此事谁也无法获益,这群乱臣贼子!必有阴谋!一定要查!”有人在谋算他的太子,并且目的不明,桓琚有些坐立难安了。
皇帝不上道啊!萧司空也瞪眼了,心说,你真是“头插蜜罐”还不想拔了!
皇帝就是转不过筋来,萧司空只能暂时作罢,御史大夫也只能苦哈哈的领旨,心里对贤妃不满极了。桓琚分派了任务之后便摆手让他们去忙,自己想起一事来:“三姨,女子还是要温婉恭顺些的好。你这个,以后砍杀的事情就不要自己去做了嘛。劝一劝,劝不动,告诉梁满,叫他管!说出去对你的闺誉也不好。”
“哎,”梁玉答应得也痛快,“以前那不是讲究不起来吗?现在学斯文了,好了。”
“近来读什么书呀?”
“开始讲《孟子》了,歇下来就念念佛,我现在不动刀了。”
桓琚缓了过来,他果然是一个喜欢开爽顺畅的人,心情小小好了一点,提点说:“歌舞乐器也是要会一点的,琴棋书画都练练,不要成什么大家,多少懂一些。”
“在学了,就是学得晚,上手有点儿慢。”
桓琚道:“这个不急,不急。家里别的人还好吗?”
“都好,侄女儿们也在读书。阿娘就天天拜菩萨。”
“修心养性,挺好。”
梁玉见桓琚快要没话说了,估摸着自己也得走了。果然,桓琚说:“好啦,我就不留你啦,看看你姐姐去。回家收收心。”
“是,一定用心读经史。”
桓琚摆摆手:“你就记着经史了。”
梁玉笑笑,有心提一提建议她读经史的袁家祖孙,看桓琚兴致不高,就咽下了。出了两仪殿,正打算回延嘉殿叫梁婕妤放心,现发现萧司空父子俩根本没走,看样子是在等着她呢。真是稀奇了,他俩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呢?就她对这父子俩的认知,这两个都不是会跟女人——尤其是她这个年纪的——商量事的人。
梁玉慢慢地走过去带着点警惕。
萧司空还真就是等她的,等到了她,萧司空道:“三姨聪慧,要多多读书,常劝令尊令兄依礼依法而行才好。否则是误人误己。”
萧司空是一片好心,对梁玉并无恶意。梁玉比凌贤妃可人多了,在太子的事情上,梁玉是能帮上忙的,且长得不讨厌、说话不讨厌。就婕妤册封时干的那事儿,大长公主回家都赞不绝口的。儿子回来汇报说追杀亲哥的事儿现在也得到了事实的有力澄清,赌博确实容易惹事,该打的。
梁家内部有个能约束的人,能省萧司空不少事。一个梁满仓不够用,那就再添一个。萧司空权衡再三,也不得不承认,梁玉比梁家的男丁们都更明白通透,包括梁满仓。好吧,那就她了。
梁玉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只好接了:“哎,谢您提点。”
“舞刀弄枪的事情,就不要再做啦。女子以恭顺为要。”
“哎……哎。那啥,我根本就不会武,您放心。”
萧司空咳嗽两声:“三姨自便吧。”
梁玉狐疑,动作却丝毫不拖泥带水:“哎。您也慢走,当心脚下。”
看着梁玉走了,萧度这才开口:“阿爹。”
萧司空看了儿子一眼,摇头道:“这就是你说的桀骜不驯?不过是个爽快的小娘子罢了。我看她比梁满还明白些。你呀!还是太年轻!”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人家小姑娘的脾气不合萧度的胃口呗。这个傻货!
萧度不大乐意了,他依旧对梁玉没有好印象,辩解道:“阿爹,我也是听小吏所言,何况……这追杀亲兄,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对吧?她这是见到您不敢动,对我可也亮过刀的。世上那有这样的女子?都这样岂不要乱了套?”
“你忘了梁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一掷千金,不觉有异,他们输掉几个铜钱,就是一餐饭了。你出身比别人好,这是你的幸运,要是变成‘何不食肉糜’,就是我的不幸了。”萧司空也是出身富贵,比儿子强的地方在于多吃了几十年的米,多见了些事。
萧度还是不大服气,亲爹下了结论,他不敢再辩驳,只管低头陪他爹离开两仪殿。一边走,萧司空一边说:“你呀,公子气太重,你还当无论哪个小娘子都一样?你看她合不合眼缘,再决定待她的厚薄?你当是她是什么人?你娘把你生的太好,妇人们惯坏了你,不是所有的妇人都为了取悦你而存在的。有些妇人生来就是为了取悦人,有些就要借用她们别的用处。不可一概而论。”
萧度顺竿儿爬:“徐国夫人那样的用处?惹事生非?依我看,贤妃这场官司就是她挑的头。就算是民间百姓家,也没见岳母管到女婿妾室的。她可要点脸吧!”
最后一句话惊得萧司空脚下一个踉跄,扶着儿子的手,咳嗽了好一阵才说:“哪里学来的浑话?徐国夫人多么容易对付?你看她现在还闹了吗?”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萧度大喜:“是阿爹做了什么吗?”天!天!天!要是徐国夫人不作夭了,凌贤妃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再与昭阳殿作对了。两下合解,多么的美好!他和珍珍的事情也就拨云见日了。
萧度的心里,已经填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规划了!
第35章 保密之难
萧度乐得想跳起来翻跟斗。
萧司空不大看得上儿子这个样子, 斥道:“轻狂!我是怎么教你的?”
萧度翘着嘴角低下头忏悔:“阿爹说教训的是。我是想,徐国夫人要是不从中作梗了,事情就会顺利得多。咱们现在求稳而已,何必节外生枝?阿爹,真的是您?”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已经开始畅想未来了。眨眼功夫,生几个儿子、几个女儿, 都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这会儿一溜小胖孩儿正围着他转圈儿叫爹。
这才像话,萧司空有心教导儿子,看政事堂快到了, 飞快地说了一句:“我说过,妇人嘛,没有什么难办的。去杜家一趟,与杜尚书谈谈, 不就得了?”
“是是是。那也要看是谁去谈。”萧度小拍了父亲一记马屁,目送父亲登阶而上。
原来,梁婕妤册封典礼上徐国夫人反常的表现, 都是因为萧司空登了一回杜家的门。
能让萧司空屈尊的人家不多,杜家算是一家, 不但与杜尚书会了面,萧司空还把赵侍中叫到杜家去, 三个男人碰了个头。
中心意思就是:女人的破事老子懒得管, 可是徐国夫人是怎么回事?!闹到我都知道了?好日子过够了说一声, 不想过就赶紧滚去死一死,别等着皇帝给她难看,也别拖累杜皇后。她不要脸不要紧,杜皇后的后位不能倒。杜皇后一倒,皇帝要立凌贤妃,大家又得卷袖子再争一场,麻烦!大家可以保杜皇后,但是绝不想为徐国夫人作死收拾烂摊子。你们杜家要是不行,大家再推一个能接受的皇后,你们看怎么样?皇后是重要,但是太子更重要!你们别他娘的做错梦。
就差直说,“皇后”很重要,但是杜皇后这个人不算太重要,不太重要的杜皇后她妈,就更不重要了。不值当大家为一个没一点长处的老太婆去拼死拼活的,别上蹿下跳的招人烦。
萧司空发了火,杜、赵二位才知道徐国夫人做过了界,向萧司空保证,会处理好这件事。转头一起向徐国夫人开火,徐国夫人以皇帝岳母之尊横行后宫二十载,在自家后院里被丈夫与哥哥两人联手掐得没了脾气。还是亲哥哥了解妹妹,赵侍中说:“你打骂凌氏,就帮她做到了贤妃。为难梁氏,现在梁氏是婕妤了。后宫都快要求着你打骂了!你真是个福星!”
丈夫、哥哥联手划下了道儿,徐国夫人不明白也得接受。更兼哥哥说完她也回过味儿来:好像真是这样的。
再想册了凌、梁这两个女人,不就是皇帝不满了吗?徐国夫人这才从“女婿好色学坏了被小妖精迷昏了头”的想法里转出来,变成了对“圣眷”的深深忧虑。可别再连累了女儿吧?凌贤妃那个妖孽还在圣驾左右吹风呢!
徐国夫人从此老实了许多。看不惯的忍了,受不了的也记下小黑账,等闺女做了太后再反攻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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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萧司空对儿子一句轻描淡写,萧度心里乐开了花。
心道,这下可好了,等下告诉珍珍,叫她也好欢喜一下。算了算日子,他与凌珍珍好几天没见了,休沐日并不是一个见面的好机会,因为大家都闲着。最好是正常得坐班的时候,请个假,或假指一事,悄悄溜出来。旁人都有事忙,注意不到他。
萧度打定了主意,回到东宫就对同僚说:“近来多事,我出去打探打探消息。你们帮我盯一下。”
然后悄悄出宫,用了与凌珍珍约定的暗号,暗示明天见面。凌珍珍也正着急见他,打宫里出来,她就被家里关起来了。她也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心里着急面上不急,假装悔过,装了几天老实,骗得了母亲的原谅,给她解了禁足令。
今天是解了禁足令的第二天,凌珍珍正需要见一见萧度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