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黑杀人夜
明明五官和赵珏相似,但又让人感觉绝然不同,总之是个让人既讨厌又觉得可怜的家伙。
尤其是,他总是用一种洞悉和了然的目光看着她。
大概这就是很长时间内,她心里都没法接受他的原因吧,她不想承认,他们在本质上有着许多的相似。
赵荻站在树下,他抬头看远处的云,云聚云散,那么捉摸不定,就像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若是时光逆转,当年的他跟她会相信,有朝一日他们孤立在所有人之外,站在彼此的身边,不离不弃吗?赵荻想着,不觉失笑。
在他的人生当中,首次想起一个人内心会觉得柔软,自己不再孤单,一切都不再重要,就连天牢里百无聊赖的日子,就变成了一股思念的情怀。
景王赵荻好像变成了一个多情的少年,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未散,目光显得格外温柔。
“你在这里干嘛?”张纤瞪着他,明知故问道。
“本王在等你。”
“等我干嘛?”
“我们一起出去。”
“不要,一会儿长公主府的人就到了,自有人接本郡主回去,不用你多此一举。”看起来,郡主娘娘似乎不稀罕。
赵荻摇摇头,上前道:“我们要一起出去。”
“都说不要了——”
赵荻伸手,隔着衣袖抓住了张纤的手腕,张纤作势要挣脱,只听赵荻道:“别闹了,话你已经说了,事情你也做了,还要矫情到什么时候?”
当日在大殿之上,承认两情相悦的人可是她。
“你明明知道我那是……”张纤话只说了一半,就闭了嘴,瞪了赵荻一眼。
“所以你有胆说没胆认?”
“……哼”张纤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去理他。
赵荻这时候拉着张纤就走,他走在前面,后面拽着不情不愿的她。
“不要,放开,别人会看到。”
“没事,咱们破罐破摔,都这样了,还在乎什么。”
“去你的,你才破罐子。”
“嗯,你是一只完好无损的罐子。”
“……能不能不提罐子?”
“唔,你收到我送你的花了么?有没有偷偷藏起来装进荷包里?”
“……咱们还是继续说罐子吧……”
那两人越走越远,渐渐听不到了声音,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刚刚送张纤出来的两位狱卒就这样被他们丢到了身后。其中一位狱卒舔了舔嘴唇,扭头对另一位狱卒说:“……你有没觉得,刚刚我们好像不存在了?”
另一位狱卒叹了叹气:“我们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
的确,当景王和昭荣郡主对上的时候,旁边的花草树木、一丝云、一股风、还有两位狱卒都被淡化成了背景,似乎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景王与昭荣郡主这一对几乎可以算是名声毁尽的男女,如果能够内部消化,也算是造福了大昭上层的未婚男女,奈何,因太子过世,皇帝下了诏书,举国居丧,三年不婚。
三年,掐头去尾其实是二十七个月,二十七个月,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韩夫人谋害太子一事,因为涉及天家丑闻,对外只是宣称暴毙,三皇子则是因“御前失仪”被贬为庶人,因而深宫之事,平民百姓并不知情。
太子的丧礼列为国丧,其实并无可厚非,但长公主赵清始终觉得未免太过了些,太子还未举行冠礼,毕竟属夭折,夭折不祥,哪怕是太子,也很应当从简。
长公主相信,如果皇后在世,也会这样劝皇帝的。并不是不疼惜太子,而是命不够硬,福份太大是扛不住的,富贵人家的小娃儿,若有体弱多病者,家里人便会给他取贱名,也是图个好养活,这是一样的道理。
何况还要三年不婚,这就更加多余了。
皇帝自然是痛惜太子的,但他这份夹杂在深沉父爱之下的多余之举,也让赵清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同样察觉到不同寻常的,还有她刚刚从天牢中被释放的女儿昭荣郡主张纤。
张纤回到长公主府,沐浴焚香,又去长公主面前请了罪,长公主对她也实在是头疼,她的女儿总不能和别人家的大家闺秀一样,做做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情,时不时的添些乱子出来。
这一回的事情出了,阿纤只怕也只有嫁给赵荻了,长公主心里也疼爱赵荻,却从未将他视为女婿的人选,这孩子心太深,处境又太复杂,并非是好人选,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阿纤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长公主的苦恼,张纤怕是不能体会了,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正跪坐在长公主身侧,轻轻的给母亲捶腿卖乖。
“女儿还未恭喜母亲,听闻圣上封了母亲护国长公主,位比诸王呢,女儿原本心里就想,同样是皇子皇女,为何公主就比那皇子低了一品,皇子就能封王,公主就只能当公主,便是国之长公主,也不过多了半品去,仍是不及诸王,这会儿母亲可风光了,真乃是历代大昭公主第一人。”张纤笑嘻嘻的道。
“是吗?”长公主荣辱不惊,不以为意,只是道:“行了,别恭维了,你起来吧,你若平日里都这么乖就好了。”
张纤又一笑,顺势就起来了,却是走到长公主身后帮她揉肩膀,边揉边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反倒有种隐约不好的感觉呢?”
如此倒是引起了长公主的兴趣,长公主问:“什么不好的预感?”
张纤眼睛一眯,笑意已经没有了,她道:“阿珏……阿珏和女儿自幼一起长大,虽然他又和馥雅郡主交好,但毕竟多年情分,女儿自问心里也是难过的……”
说到赵珏,张纤忍不住有些动容,不过事隔这么久,也算是接受了现实,喉间哽了几下,到底压了下去。
“……太子薨了,叫人伤心都来不及,这关口无缘无故的,为何突然想起要给母亲封赏?”
“若要封赏,早该了,也不必等到这时候,所谓反常即妖,母亲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长公主正闭着眼睛享受女儿的孝顺,听了张纤的话,突然伸手,按住了正在给她揉肩的张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