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黑杀人夜
张纤随着侍女退下的时候,与靳格烈交身而过,她的心中本该喜悦,不知为何,当她看到低着头默不作声的靳格烈,心中居然会有种令她难解的难过。
她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突然想起那句话:我们一开始,就不该相遇……
“你可以有很多的女人,但不管是什么女人,比起你肩负的责任,都是微不足道的。”罗泽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忘记她吧,作为我的继承人,你要权衡大局,不能再以感情用事了。”
“儿臣……知道了。”
北狄王叹了叹气,他知道靳格烈十分难过,现在能解救他的,也只有时间了,北狄王挥了挥手,叫靳格烈自己离开吧。
靳格烈是罗泽的继承人,罗泽当年受到了大昭朝不公允的对待,他去求娶一位公主,大昭却以一位宗女代嫁,这份屈辱这么多年他也不曾忘记,因此才会有第二次求娶公主的事情。
如果说委屈,当年他的委屈比靳格烈更甚,但为了大局却不能不忍,身为北狄王位的继承人,便要有这样的觉悟,将来才能带领北狄走向繁荣强盛,也只有他们真正强盛的那一天,他们受过的侮辱,才能够十倍、百倍的讨回。
北狄王以己度人,却还是低估了靳格烈对张纤的感情,靳格烈对昭荣公主的感情热切而真挚,而且他知道,如果这一次放开了手,将永远失去。
当张纤住进北狄王宫的第三天,北狄王动身到唐古城去迎接大昭的使团,而就在这一天的晚上,靳格烈潜进了王宫之中。
昏暗的光线中,靳格烈坐在张纤的床边,眷恋的看着这个叫他痛苦万分的女人,他说过,不会让她离开的。
张纤睡梦中感到不安,突然醒过来,睁开眼就见到床边一个人盯着自己,吓得尖叫出来。
靳格烈在她还未发出声音的时候,就捂住了她的嘴,制止住了她的尖叫,而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味道飘进了张纤的鼻息,令她身体瘫软了下去,昏昏欲睡。
靳格烈松开了她,原来他给她下了迷药……
靳格烈为张纤梳理头发,穿戴衣裳,小心的将她抱进了一口大箱子当中,张纤尚有知觉,她的声音轻得只有气息,她道:“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很快就可以回去大昭了,而他再一次夺走了她的希望。
为什么,他就不能放过她呢?
“……不会……原谅你的……”张纤歪在箱子里,有气无力的看着他。
“我并不奢望。”呼烈儿深深的看了张纤一眼,合上的盖子,不一会他的人就进来,将箱子抬了出去。
他的父王不在宫内,他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务必要在使团到达之前将张纤运出去,如果大昭的来使要看所谓的大昭公主,随便找一个大昭女子糊弄他们,就说他们弄错了,总之他不会将她交出去的。
靳格烈整了整弄皱的衣襟,但是现在,他还要再去见一个人。
☆、第九十六章
如果所有的故事都是在最美的时候结束,那该有多好。
王后寝宫之内,北狄王后赵氏穿着一袭胭脂色广袖华裙,大约是沐浴未久,青丝未干,因而没有束起高髻,只是笼在一侧,用三枚小巧的红玛瑙花钿绾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雍容华贵之中,平添了一抹慵懒的妩媚。
她手中拖着一支红烛,耐心而专注的点燃面前的一排烛屏,跳动的火光之中,年轻的王后双眉轻轻蹙起,一双眼眸满是迷离,仿佛已经承载不下了这夜晚的寂寞和忧伤。
如果所有的故事都是在最美的时候结束,就像折子戏里的才子和佳人在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后,便上台来谢幕,就像在战场上失去胳膊和手臂的将士,归来受封之后就永远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人们就不会知道,在那之后,他们还会经历什么。
就像他们不知道,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在成为北狄的王后之后,自己到底要怎么度过无数的夜晚。
北狄王的姬妾众多,一个月里也不过多几天陪伴她,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他能让她一个人呆着,因为她一点点都不爱这个老得可以当她父亲的男人。
平淡的生活和无休止的寂寞磨灭了她一颗激动的心,她常常觉得自己如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就是她价值的唯一体现,她只要坐在那里,保持微笑就好。
赵氏望着烛光出神,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却不知手里的烛蜡已经溢满,火光烧破了一个缺口,滚烫的蜡滴了下来。
在蜡滴下即将烫到赵氏的瞬间,她身后的那人从她的手上夺过红烛,泼掉了红蜡,将烛火一吹,熄掉了那支蜡烛。
赵氏转身,看到了那人,才知道在自己出神的时候,他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你来了?”赵氏唇角一勾,笑得慵懒而妩媚,她莲步轻移,款款上前,将头枕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起我了。”
在烛屏上一排一排的烛光映照下,靳格烈的面容显得更加的深沉。
“你知道我这样做究竟是为了谁,就算你恨我也好,你总会知道谁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一个。”赵氏笑了笑,笑容朦胧。
是的,赵氏一点点都不爱那个老得可以成为她父亲的男人,因为她已经爱上他的儿子。
寂寞总会让女人变得不可思议,而像靳格烈这样年轻英伟的男人,又有几个人能够抗拒呢,就算明明知道他只是利用自己,却也让人无法自拔。
靳格烈犹豫了片刻,双手扶住了赵氏的双肩。
“张纤不会回去的。”他推开了赵氏,后退了一步,望着她道:“恐怕你会失望的……母后。”
母后,这两个字令赵氏脸色大变,面色极其难看的盯着靳格烈,上前一步,逼近他厉声道:“你叫我什么,你再说一遍!”
“母后。”靳格烈道:“不要这样,很难看。”
“母后?”赵氏咬牙切齿的质问:“在你引诱我的时候,在你利用我的时候,在你成为王世子之前,你为什么不将我当做你的母后!”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你心里难道不是一开始就清楚这是什么回事么,对于你们大昭的皇室而言,不折手段不是你们最擅长的吗?”如果说在大昭的那几年让靳格烈学到了什么,那就是这。
赵氏怔然的望着他,竟然一时无法言语。
当寂寞的赵氏遇到了渴望权力的靳格烈,她的确早在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意图,只是她太自信了,以为只要保持住自己的利用价值,靳格烈就不会离开她。
大昭皇室的生存之道,不会计较是否被利用,而是努力让自己有更多不可取代的价值。
靳格烈继续道:“我说过,我们的‘友谊’弥足珍贵,你应该更珍惜一些,可是你为了你的私心做了背叛我的事情,你以为弄走了她就可以了吗?你别忘了,你现在仍然是我的母后,就算没有她,你也只能站在父王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