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第56章

作者:天下归元 标签: 古代言情

  碧翎院是院首和院中重要人物居住的地方。

  刑部主事犹豫了一下,有心说没有,但是刚才明明说了全部的屋子,只好继续答:“有。”

  “所以我有问题。”凤知微手一摊,“你们搜查学生屋子我不管,但是碧翎院里住的人,现在都不在,我既然现在管着书院,我要对他们负责,你们搜查了他的屋子,万一有什么翻动遗失……我不放心。”

  你不放心,刚才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刑部主事心中暗骂,嘴上却温和了,“我们没有动屋子里任何东西……”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凤知微不容置疑手一引,“请。”

  刑部主事犹豫半晌,凤知微凉凉道:“我要和辛院长交代啊……”

  刑部主事和九城指挥使对视一眼,想起临行前楚王的嘱咐,除了要求搜查外,不得对魏司业无礼,如果魏司业坚持不给搜,也不要用强,心知殿下对魏司业很有些特殊,只好点了点头。

  此时众人隐约发觉情况有点不对劲,现在换刑部主事苦着脸了,都目光发亮的跟着去。

  远远的还没到碧翎院,便发现院门大开。

  刑部主事“咦”了一声,心想刚才好像没这么凶猛啊,好像就在门口望了望啊。

  “哎呀这是怎么了这是?”凤知微一看院子就露出一脸天崩地裂神情,快步奔过去,“哎呀你们——你们——”

  她站在院子里,一脸痛惜,“气”得发抖的模样。

  院子里花木倒伏,器物翻乱,一片狼藉,刑部主事和九城指挥使目光呆滞,互相对看一眼,用眼神问对方“你干的?”“你干的?”

  “哎呀你们——”凤知微的惊叫声炸雷似的响在二楼,众人心中一紧,赶紧三步两步赶过去,就看见辛院首房门大开四敞,满地乱扔的书籍。

  刑部主事心中一松,心想几本书扔乱了不是罪吧?

  然而众人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九城副指挥使直勾勾望着地上的纸张书页,脸色铁青。

  《房中术三十八法》下面压着《大成荣兴史》,《玉女攻略》旁边的《讨乱臣贼子书》翘着边,各踩了一个好大脚印,《比翼齐飞一百零八招》用乱七八糟的信封做书签,信封上抬头赫然是:“字呈楚王殿下台次……”

  春宫与禁书齐飞,手抄共密信一色。

  刑部主事目瞪口呆望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想《大成荣兴史》是早已明令全部烧毁,连写书人都被株连九族的第一禁书,辛院首用盒子装了放在自己房里做什么?《讨乱臣贼子书》更是当年大成余孽讨天盛的战书,提也提不得,还有那些信……院首和殿下的亲密关系,到目前都只是寥寥数人才知道的秘密,如今怎么就给抖搂了出来……

  刑部主事和指挥使对视一眼,赶紧身子一错,挡住身后衙役,却见凤知微已抢先上前一步,踩住了那些信。

  这个动作令两人心一松,很感激凤知微知道其中利害愿意遮掩,但是凤知微就两只脚,踩住了信,那些春宫秘法和禁书自然就昭然显现,学生们探进头来,“啊!哇!哦!”的拼命惊叹。

  院首大人的名声,刹那间江河日下,更糟糕的是,还有那明令任何人不得拥有的禁书。

  “哎呀你们——”凤知微又发出惊呼,那两人一抬头,便看见博古架上一个珐琅金瓶凄惨两截。

  凤知微直着眼睛惊呼:“价值万金!”

  那两人脑中轰然一声。

  凤知微又蹬蹬蹬扑到隔壁院子,半晌,“哎呀你们——”

  她现在发出这句话,那两人就眼前一黑。

  凤知微抱着一个断了的剑架出来,哐啷往地下一放,抱拳对皇城方向一拱,一脸肃然,“这是十皇子在书院的住处,其中物品,很多御赐,这是他最心爱的紫檀剑架……”

  那赶过来的两人望着地下剑架,开始往后退。

  凤知微又扑向另一个院子,刑部主事和指挥使互看一眼,悄悄挪步,寻思着是不是先走。

  两个人稳稳的站过来,挡住去路,赫连世子笑得阳光灿烂,悄悄道:“我的房间还没去看过呢,我里面的御赐东西,也多!”

  顾少爷平平静静看着他们,手里珐琅金瓶尖利的碎口闪闪寒光。

  “哎呀你们——”凤知微又叫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那两人不躲了,悲愤的过去。

  凤知微正色举着一个裂了的八幅陵花琉璃宝石镜,“公主的爱物!”

  “……”

  “魏大人,”刑部主事开始抹汗,心知就算明知凤知微栽赃也没用,只恨自己大意轻敌,“这是敝司的过失,敝司回去禀报上峰,向公主皇子赔罪,定予赔偿。”

  说着便示意衙役带走凤皓。

  “慢着!”

  那批人僵硬着背,苦着脸,不想转,也只好转过身。

  “你们要搜,我给你们搜。”凤知微冷笑,负手上前,慢慢的踱了一圈,“可是我有允许你们破坏书院,砸坏珍品,毁坏御赐贡品?”

  “我有允许你们擅入碧翎院?”

  “我有允许你们闯入皇子寝居?”

  “我有允许你们碰触未嫁公主的闺房物品?”

  “入得门来,容易!搜查重犯,可以!全院大搜,由你!”凤知微一改先前平静温和,语气刹那间锋利如刀,立于人群中央,重重拂袖,“但是,我要你知道,搜得,走不得!”

  “关门——”她长声一呼。

  憋了很久气,此刻眉飞色舞的学生们兴奋的呼啸而去,将书院大门重重关起,轰然声里轰然大笑。

  “毁坏御赐物品的罪,自有公主皇子和你们计较。”凤知微冷冷道,“我会如实向公主皇子请罪,但是那些被毁的珍品,可是人家的财产,我有监院之责,这事自然要着落在你们身上要求赔偿。”

  “就算赔,也要让我们回去拿钱!”那指挥使脾气不太好,冷笑,“难道你还要扣留我们不成?”

  凤知微偏头看着他,看得那人凶狠的眼神都忍不住一缩,才淡淡道:“你说对了。”

  她轻蔑的一笑,“由来衙门最滑头,我们老实读书人是玩不过的,今日之事若给你们走了,将来死不认帐,我找谁哭去?难不成还要我垫着?那自然要委屈你们一二。”

  “你敢!”

  “很不幸。”凤知微微笑,“你马上就会知道,我敢。”

  “来,给大人们宽衣,值钱的先押下来!”凤知微扬眉吩咐,“老实读书人”的学生们哗一下兴奋了,嗷嗷叫着扑下来,赫连铮扑在最前面。

  一堆如狼似虎的有来头的学生,瞬间扒出了一堆白皮猪。

  凤知微转过身,遥遥看着皇城的方向。

  “奴不教,主之过。小孩子犯错了,自然得大人来赔礼来领。”

  “你。”她指指一个留下了裤子的衙役。

  “去请你的最大主子亲自来赔钱。”

  那衙役愕然看着她,心想你疯了,我算什么身份,我去请楚王?——

  凤知微已经不理他,悠悠然负手转身,背影镂在新升的一轮明月里,傲然而高远。

  “叫楚王殿下,来和我说话。”

  第六十章 最是那一咬的温柔

  叫楚王殿下来和我说话。

  这大概是天盛皇朝建国以来,下级对上级最牛气的一句话了。

  “不去么?”凤知微对那呆在原地的衙役微笑,“如果等到我问第二遍,阁下才去催请楚王,只怕到时连裤子都没得穿了。”

  那衙役立即飞奔而去,自开了一条缝隙的大门一溜烟跑得不见。

  余下人面面相觑,刑部主事和九城衙门副指挥使蹲在人群后,愤声大叫:“魏知,你侮辱朝廷命官,践踏官家尊严,不自缚请罪于殿下座前,还敢胆大妄为要殿下来见你?等殿下来了,你等着被庭参,被夺职,被下狱!”

  “哦?是么?”凤知微不以为意,“那等殿下来再说吧。”

  “殿下会亲自来见你?”九城衙门副指挥使嗤之以鼻,“你做了这等不知死活的事,还想殿下来见你?难道你还准备领赏?”

  “也难说。”凤知微浅笑,捶捶腰,“哎,腰酸。”

  立即有人飞奔去搬来藤椅。

  “话说多了,渴。”

  几个人为该谁去给司业大人沏茶,抢打起来。

  大榕树亭亭如盖,洒下一地荫凉,树荫里紫藤椅中坐着悠然自得的凤知微,青瓷盖碗里香茶袅袅,抿一口,笑眯眯瞧一眼那群白猪。

  顾少爷坐在她身侧吃胡桃,赫连铮盘膝坐在树下和一群学生猜拳。

  树后一群堂堂朝廷官员和巡捕,脱了个半精光,蹲成一圈在初秋的风中瑟瑟。

  宁弈从大轿内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对比鲜明让人无比胸闷的一幕。

  “殿下——”刑部主事和指挥使大人一看见那绿呢金顶大轿脸色就变了,再见金冠王袍一身正式朝服的宁弈从里面出来,便知道他是直接从朝中赶来的,神情更是震惊,慌忙奔上去要去请安,忽然又发觉这样子太失礼,唰的一下又蹲下。

  一群狼狈的人一边躲在暗影里遮脸挡臀的给宁弈请安,一边恨恨扭头盯着凤知微——胆大不知死活的小子!王爷真来了,等着倒霉吧!

  凤知微摆摆手,学生们知趣的退下,临走前担忧的看一眼凤知微,被她从容的笑意安抚。

  “王爷光降,青溟蓬荜生辉,”凤知微笑吟吟手一引,“此地有香茗清风,骚人雅客,绿荫如盖,正宜清谈。”

  赖着不走的赫连铮忍不住要笑——骚人,确实是骚人,那位刑部主事,好大的狐臭。

  一身正式紫金五爪蟒龙朝服,戴鎏金紫晶王冠的宁弈,看起来不同平日的清雅皎洁,却更生几分华贵端肃之气,他立于凤知微三步之外,目光在藤椅小几清茶点心及裸男们之上掠过,似笑非笑。

  果然是凤知微的风格。

  谦虚完了,便是泼天大胆。

  天下也只有这个女子,能将重拳藏于棉花之中,将利刺含于巧舌之后,看似步步退让委曲求全,实则把持坚定石破天惊。

  “既然是对坐饮香茗,清谈共金风,再那么多骚人雅客就没意思了。”宁弈的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不是阁下待客之道。”

  两个倒霉官儿和一群倒霉衙役露出雷劈了的震惊神色——王爷不是该立即怒斥、严责、下令解救他们、当场罢免魏知吗?

  魏知不是该立即放人、下跪、再三解释道歉、乞求王爷饶恕吗?

  王爷居然就这么视而不见,还和这小子谈笑风生?

  这小子居然就这么坦然以对,还敢邀请王爷喝茶?

  他们脸上的神情太扭曲,导致凤知微看了碍眼,瞅了宁弈一眼,她慢吞吞扭头,“相烦世子和顾兄,将这群骚人请到别院去。”

  “不去。”赫连铮一口拒绝,“不能放任你单独与狼共舞。”

  “我倒觉得我是在与狼共舞。”宁弈施施然坐下,顺手就将凤知微的茶端了过来。

  赫连铮眼中跑出草原最烈的马,甩蹄子就对着宁弈,“殿下介意和我共舞吗?”

  “世子,容我提醒你一句。”宁弈看也不看他,“你现在不是世子,是青溟书院的普通学生,如果司业大人和当朝亲王商谈重要事务,都无法驱散手下学生,你要她以后如何立威自处?”

  赫连铮冷笑,“不当学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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