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乔
阮婶两个失笑,把孩子轻轻放在她身边,这才道:“少夫人先喝喝汤,这里头有府医开的补药,专补气养血,只是这些日子亏了血气,还得紧着流食才是。”
月桥点点头,眼睛却还一直盯着那小包袱里头跟猴子屁股一样的小娃不放,初生的小娃都丑,但她却觉得襁褓里头这个小小的、嘴边儿还吐着泡泡的小娃是那样的惹人怜爱,那还淡不可闻的眉头轻轻的蹙着,就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少夫人,先喝汤吧。”绿芽见她眼都不眨,不由劝了起来:“小公子就在你身边儿,等你喝了汤再细细瞧可好?”
“给我吧,我来喂她。”宁衡说着,从绿芽手里接了汤碗过来,有模有样的勺着吹了吹递到人嘴边儿,月桥也就着他喂的一口一口喝了下去,绿芽等人瞧着,脸上也晕开了笑意,等一碗汤喝完,绿芽从宁衡手里接了碗,正要跟两个婶子一块儿下去。
刚走了两步,三人就被叫住了:“乳娘在哪儿?”
绿芽便回道:“回夫人,乳娘已在隔壁侯着呢。”
“嗯”月桥点头应下,回头跟宁衡商议起来:“如今孩子都生了,还是整理整理回侧房吧,那旁边还有抱夏,正好让乳娘带着孩子住进去。”
宁衡哪能不应,当即就点头:“行,你说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两人定了下来,又逗了逗吐着泡泡的孩子,不一会儿就把人给逗着睡下了,宁衡还有几分惊讶的感叹起来:“他这不是才刚醒吗,怎么又睡了?”
被绿芽叫进来的乳娘正好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瞧小爷这话说的,这小孩子本就喜欢睡觉,尤其是刚刚出生的孩子,整日里有大半时辰都在睡觉呢。”
“是吗。”宁衡讪讪的笑了笑,又道:“秦乳娘过来把孩子抱到侧院去吧,往后你就带着小少爷住在抱夏里头。”
“是。”姓秦的奶娘也不过是才产乳没多久,她自家的孩子出生后因为奶水足吃不完便想着当个奶娘挣点银钱,恰好宁家也正在招乳母,这一来二去的就进来了,宁家的要求也简单得很,只要每日里把小公子喂饱,其余时候也不约束着她,反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而且这工钱还高,更是让她心满意足。
睡熟的小公子哼唧两声就在乳母怀里不动了,他前脚被抱走,后脚宁衡便把月桥密不透风的包着也抱了回去,正式开启坐月子了。
只是,坐月子那好吃好喝被供着的日子还没先到来,夫妻两个倒是先被小公子的哭声给搅得一整晚没睡好,每每正要入眠了,得小公子又开始嚎了,这一来二去的,别说睡了,脑子里整个都是一片魔音绕耳,余音回荡。
清晨,绿芽带着人伺候他们梳洗时见他们不住的打着哈欠,忍不住心疼起来:“少夫人这是没睡好吗,阮婶和庞婶还说让夫人多歇歇呢。”
月桥用热水沾了沾脸,泛着困意说道:“小少爷哭了大半夜的,我哪里能睡得下。”最开始他们还心疼得很,忙招了乳母过来问,等知道小娃都这样后,不放心看了几次,见那小子只是到点就扯着嗓子吼,非得让人拍着哄着才肯睡一会儿才放了心。
不过,他倒是舒坦了,可苦了这对才当爹妈的两口子。
“等以后结工钱的时候给秦家乳母多赏点银钱吧,实在是不容易。”便是他们两个都这样,那整完抱着哄着的乳母岂不是更累?
宁衡随意的点点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等他以后长大了看我不揍他!”
“他这是跟谁学的?”月桥哼了一声儿:“我娘说我小时候可乖了,一点也不闹腾人,饿了就哭两嗓子就作罢,便是小华幼时也是服服帖帖的。”
反正,这孩子这脾性就是学了宁小侯一个十成十,就是无理也要搅上三分,她都能预料到这孩子长大后的模样,若不镇住,只怕又是个小霸王?
宁衡还真没底气说自己也很乖巧,反正他娘的原话是,他小时候得两个乳母才能看住,那语气顿时弱了起来:“也不定是学了我……”
话没完,就被月桥一个眼扫过去闭了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像我也不像你,难不成还是我偷来的?”
“哪有哪有……”宁衡一下变了脸色,急忙承认起来:“是跟我学的,是跟我。”
第158章 小树儿
宁小侯怂包的模样让屋里的丫头们都抿唇直笑,丢了面儿的小侯爷不吭声了,默默的陪着用了饭而后悄悄溜去了旁边抱夏里头,还挥开了乳母,一个人蹲在那小床前看着正吚吚呜呜玩得正香的小公子,撇了撇嘴,嘟囔道:“臭小子,学学你娘多好,干嘛非得学我,吵得晚上都睡不了,你再吵,我就把你送给别人去养了。”
许是知道亲爹在威胁自己,莺歌院新鲜出炉的小少爷脸顿时皱在了一块儿,随即扁扁嘴,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臭小子。”宁衡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僵在原地被儿子弄得一点脸面也没了,还是走远的乳母离得他几步远,犹犹豫豫的说道:“爷,小少爷许是饿了,不如小妇带他去喂奶?”
宁衡见他哭得脸红成一坨,到底心里软了又软,有心想伸手去抱,只是对着这般小的孩子又无从下手,而且,他刚把这小子弄哭了,那乳母就过来了,说是喂奶,不过是过来解围罢了,他又怎好拂逆别人的好意,只点头应下:“秦乳母你来吧,小爷就过去了。”
“是。”宁衡人一走,秦乳母就几步走了过去,轻手轻脚的抱起小少爷在怀里哄着,不一会儿就把他哄好了,还咧着嘴似乎是朝她笑一般,那模样清隽乖巧,融得人的心都要化了一般,惹得她不住的小声喃喃念叨:“这样乖巧的孩子,怎的小爷还舍得吼你呢?”
回了侧房的宁小侯还有些心虚,幸亏回去后月桥顾着跟绿芽说着话儿,没顾得上他,让他的得逞了一会儿,忙完后,绿芽匆匆下去,月桥到底是问了起来:“方才咱们儿子在哭什么?”
“没什么啊。”宁衡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等说完后才开始摊开:“那个,你也知道他人小就喜欢哭,估计是想哭了吧。”
“……”
月桥白了他一眼,转了话:“明日就是洗三礼了,家里亲朋好友都要来凑个热闹,儿子的名儿取好了吗?”
洗三过后,有了名儿,孩子就能写在族谱上了,月桥早知道儿子的名字由不得她,所以也没那个心思去抢。
宁衡摇摇头:“祖父那边还在捉摸呢,我们这辈儿没用字,想来儿子的名也不会跟着族里走。”
对这些月桥是不在意的,作为嫡重孙,老爷子那头总会思量,总归是为他们好,这大名有人操心,小名如何他们当爹娘的自然有权利,况且也总不能没名没姓的叫,便道:“儿子的小名你有何意见?”
作为文采并不出众的宁小侯下意识的露出一抹讨好的笑:“便由娘子来取吧,你是生养他的人,除了你谁也没这资格。”
宁小侯其实也有小名的,他小名取字安氏的闺名安婉蓉的“婉”字,添了个吉字,那时大老爷和安氏新婚燕尔,夫妻两个琴瑟和鸣,自是你浓我浓,远不是如今这般相敬如宾,待宁衡少时由安家老爷子取了字怀德后,这小名儿便再也没用过了。
月桥不知道这一茬,当仁不让的接了下来,深思了一番,道:“我当娘的,不期盼他以后能光宗耀祖、位极人臣,但我希望这小名儿能伴随他少时平安成长,有玉树临风、茁壮成长之意,叫他树儿如何?”
宁衡不住点头:“还是媳妇儿有见识。”他跟着嘿嘿着念了两声儿:“树儿树儿,这名儿真不错。”
翌日,宁树儿穿着大红的薄肚兜,在吉时被抱了出来,交到了院子外头接生的产婆手里,产婆坐在中间,旁边是安氏和余氏,丫头们手中端着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等等有条不紊的站在两侧,产婆跟前儿,摆着早就备下的挑脐簪子、围着的布盆和艾叶水的铜盆,由着宁家人先一一上前添了清水,又在盆里放了铜币、金银,在产婆一番吉利话中,来添盆的人也是高高兴兴的。
“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添盆后,产婆一手抱着人,一手拿着一边儿的棒槌让盆里一搅,边搅动边说着,宁树儿方才被吓了一跳,顿时开始瘪起了嘴,又让凉水一碰,“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嚎了起来,那模样真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安氏和余氏在旁边瞧得心疼,偏生旁边的人一听这响亮的声音还一个劲的说着吉祥,也不好多说什么,亏得产婆有些见识,知道主人家心疼,丝毫不敢耽搁,在宁家小小少爷的哭声里,麻利的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而后让丫头捧了干净的巾帕给擦干了身上的水儿,包着把人放到了安氏怀里。
宁小树这会子已经不大哭了,就是小小声的抽泣着,小藕般的手抵在唇边,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安氏忙哄着他道:“不哭不哭,我乖孙子不哭了啊,祖母在呢,别怕啊。”
旁边隔得有些远的地儿,这一幕被秦氏瞧在眼里,不由得朝几个从族地赶来的妇人笑道:“往前我这大嫂跟侄儿媳妇可不对付了,倒没想到她竟这般喜爱这孩子。”
这话,也不知道是无意中闲聊随口还是瞧着眼红心怀不满,但几个祝安过来的族妇却笑了笑没接口,她们早前过来就被嘱咐过,只为给长房孙子洗三添盆,至于宁家几房人的事儿那是他们自己的家事,她们这些族人就少插手了。
安氏跟余氏眼里都只瞧得见那个软乎乎的小人儿,跟着过来的陈明月和何梅二人早早就被引到了月桥的侧院里头,姑嫂几个说起话来了。
何梅对小树儿的小名赞不绝口,满脸艳羡:“小姑子这取的就是不错,又好听又好记,不像打小我听过的狗蛋、大牛的,这听着就斯文起来……”
平头百姓吗都是说贱名好养活,所以取小名自然是越难听越取,以前在乡下,光是月家村里叫二蛋的就足足有七八个,农忙时长辈在外头一喊,就有好几个同时应的,闹了不少的笑话出来,最后干脆喊了大名才不再混为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