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乔
坤帝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连连保证:“凝儿放心,咱们是一体的,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遮掩的淡粉色薄纱下,坤帝和贵妃的对话隐隐被拢去,只听见若隐若现的几句对话,能大概窥测这两位大都的上位者在谈论关于宁小侯后续的事儿。
过了两日,关于宁小侯强抢民女毁人清白的事儿越传越勇,继一位御史后,又一位御史站了出来,且这位御史并非皇后一脉的人,他在朝堂上公然指责宁家教养无方,致使其幼子才会如此无法无天,若是此事不能给出一个交代,那定然会让城里城外的老百姓们恐慌难安,甚至是在座的诸位有爱女的也会寝食难安。
谁知道下一个被辱的姑娘会是谁?
他的话站在了制高点,让人根本无法反驳,毕竟宁小侯过往劣迹斑斑,就算一个保证也无法让人安心,若是任由他如此胡来,那大都还有何律法可言、还如何谈一句爱民如子?
皇后一脉的人见此,更是高兴。
原本还只是想添添堵呢,没成想这效果如何好。
也有与宁家交好的官员上奏,说如今最要紧的是安抚那名无辜的女子,只有把这名女子安抚妥当,才能让百姓们放心,且,想必经过此事,宁小侯也定然会吸取教训,不敢再犯不是?
以至于后来,两方倒是对如何妥善安置这位民女产生了纠纷,皇后一脉的人则认为,宁小侯既然做出了这等事,理应把人娶进门好生对待,以此来赎罪。
而另一方则认为此女不过是一民女,哪怕是无辜的,但进了宁家,也最多只是个良妾罢了,怎堪为妻,世家子弟的妻子人选,必然也是出生世家才是,对这女子,一良妾地位已算飞上了枝头,足以弥补。
两方人选争论不休。而此时,月当家夫妻披星戴月一般赶了过来,他们风尘仆仆的到了城中小院,父女、母女一见面,还来不及高兴,便抱在一起哭出了声儿。
哭罢,月家一众人齐全的坐在了屋里,阮婶和庞婶见里头气氛凝重,连上个茶都轻手轻脚的,到了屋外,还不由得拍了拍胸脯,心里直道,这月家原也不过是一农家,怎气势还如此强盛呢?
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好一阵儿之后,余氏最先开了口:“事儿我和你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也听说了这两日发生的事儿,”她转过头,拉着月桥问着:“我儿,你是如何想的?”
月桥的眼眶还泛着红,她摇摇头,眼眸却出奇的亮了起来:“娘,不急,如今该急的不是咱们,自然会有人上门来先开口的。”
只要舆论一直在他们这头,那谁先开口就证明谁先输了。
余氏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感叹着:“你长大了。”
话落,她喉头又是一阵儿哽咽。从接到书信以来,余氏就没睡过安慰觉,她一直自责于把女儿推了出去,结果却让她遇到了这种事儿,她还这么小,又是在这个封建的社会里成长的,余氏一直都害怕她会受不住。
只是看着月桥坚强的模样,她心里反而更难受了。
“娘,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月桥给她保证道。
余氏也不是那般悲伤春秋的人,且如今月桥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人拉入泥潭里,她必须得打起精神劲,好生给她把把关。
月当家也开口道:“对,我闺女就不是那软弱的人,闺女,你千万别怕,也别有负担,哪怕你以后不嫁人,但爹和你娘也会一直养着你的,还有你哥哥们,就算他们成了亲娶了媳妇生了娃也是如此,要是他们胆敢对你不好,爹就把他们给逐出门去!”
月当家一段话虎虎生威,让月余粮和月余煦二人皆是一惊,连忙撇清干系:“爹,我和二弟岂是这样的人,你放心,定然不会如此的。”
“是啊爹,我们就只有这一个妹妹。”
“就会灌汤,”月当家冷哼一声,现在知道说好话了,这还是有两个亲哥在呢,结果呢,还把人给弄丢了,他还能信他们啥?
月余粮和月余煦自知失职,别说月当家只是不满,就是打他们一顿也认了。他们的愧疚表露无疑,让月桥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涩,她摇摇头,青丝随着摆动,脸上已经淡然了下来:“爹,娘,你们千万别怪哥哥,此事是我不好,若非我轻易信了他人,又岂会招来祸端?”
而这一个教训,也给她留下了个难以磨灭的印象。
月当家霎时瞪圆了眼:“不怪你!”
要怪就怪那黑了心肝的人,怪就怪那些不拿普通人当回事的公子哥们,要怪就怪人心险恶,要怪就怪没有保护好他闺女的两个儿子!
月当家一个大男人,在最初知道时,险些气得晕了过去。
“行了,”余氏打断他们,道:“现在还是先想想后续怎么办吧,老二,淮哥儿那边如何说的?”
月余煦看了看月桥,见她脸上没有甚表情,尽力的想着措辞:“额,娘,淮哥儿和小桥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他的心思你们是知道的,对小桥是绝无二心,哪怕,哪怕这回出了这等事儿,淮哥也丝毫没有想要悔婚的念头。”
事实上,月淮在得知月桥的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了房里不言不语,月余煦也理解他的心里,但还是顺了妹妹的意把那封绝情信交给了月淮。
出乎他意料的是,看了信后的月淮不但没有颓废,反而走出了房门,主动找到他,誓言坦坦的保证说这门婚事依然有效,只要月桥还愿意嫁给他,他就不会介意。
这些日子来,月淮曾数次向他打听月桥的消息,但都被他以各种理由婉拒了,而月淮仿佛越挫越勇一般,还说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月桥愿意见他为止。
月余煦被自己这个竹马给感动得险些潸然了下,却又不禁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月桥眼眸微动,心里随着他的话跳动起来,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淡无波。承认月淮说得很动听,但月桥却心知肚明,月淮不是不介意的。
还记得幼时,她被同村的男娃不小心碰着了手,都被月淮给牵着在水里洗了一遍又一遍,当时,他还笑着朝她说道,是因为她的手脏了,要多洗洗,才会白白嫩嫩的,年幼的她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随着年纪渐长,她才明白月淮的独占有多强烈。
那是一种会让她心惊、害怕的独占,所以她无法如同月淮一般毫无保留的去喜爱一人,如今,除了愧疚外,她其实也有一些庆幸,因为她没有非嫁不可,因为她没有撕心裂肺的喜爱,所以,她还有选择的余地。
若她放不下,那依着月淮的性子,迟早,他们会形同陌路,或许会彼此反目,在指责和埋怨里渡过一生,成为一对怨侣。
这并非她愿意看到的。
余氏对月余煦的话没有过多关注,她看了看闭着眼敛的月桥,叹着回他:“你也见到了,你妹妹的性子最是倔强,她心软善良,自然是不愿意伤害了淮哥儿,你也莫要让他在等下去了。”
“可,”月余煦还要再说,被余氏抬手给阻止了。
“你不用再说,为娘都明白,”余氏语重心长的说道:“淮哥儿是个好的,这我和你爹都看在眼里,但是老二,这成亲不光是两个小两口的事儿,更是两个家的事。”
在来的路上,余氏就和月当家谈论过了。对月淮,他们是挑不出一个错处,当他们家的女婿那也是门当户对,说上一对金童玉女也不为过,但,真要成亲,那以后日日面对的就是当婆婆的了,这事儿能瞒得住一时,能瞒得住一世不?
月淮是个有出息的,往后指不定东南西北在哪儿呢,等他出息了,还不得把爹娘姐妹们给一同捎上,等事儿东窗事发,如今那月淮娘都是一副精明势力的做派,等她得了信,还不得逼着月淮把人休了?
痛苦虽然是一时的,但总不能是一世的。月桥是余氏的亲闺女,她如何想的,余氏这个当娘的心里还是有几分底的。
说实话,与其等着有一日和和美美之时,被人揭了短,让当家的在外被人嘲笑,受人奚落,伤了两人情分,还不如一开始就斩断这种可能呢。
月余煦被说得哑口无言,他想象得到,若是换了自己有一日当了官,得了权,被人指指点点的,心里定然也是不痛快的,关于这些,他根本反驳不了。
且他也明白,这样,对任何人都是好事一桩。
到底他遗憾得叹了口气儿,一边的月余粮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自己的想法:“爹娘,你们放心,无论妹妹做何种选择,我这当哥哥的定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