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乔
余氏扯了扯嘴角:“娘娘的意思,莫非让我儿许给堂下这位英姿勃勃的小郎君不成?”
贵妃点头:“此事由宁衡引来,由他来负责是最好不过的。”
“民妇倒是有不同的意见,”余氏指了指自家人介绍:“民妇一家不过是最平常的农家人,规矩不懂,大字不识几个,各种风雅更是不通,与诸位更是天与地的差别,但,民妇却深以为这样平淡的、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月当家也深以为然:“我夫人所言不错,门不当户不对并非一桩上佳的姻缘。”
贵妃追问:“夫人和当家的莫非是怕月姑娘进了月家后会受委屈?”她笑了起来,微微的抿了唇:“你们多虑了,在月姑娘的事儿上是我宁家做得不对,若是月姑娘肯进门,那定然是不会受委屈的。”
除开安氏外,剩下几人也跟着附和。
余氏若真是个没见识的,只怕早就被唬住了,还以为人家会真心愧对,把一腔愧对之情填补在她闺女上呢,但偏偏她不是个无知的。
后宅里的争斗,向来是肮脏隐晦,让人防不胜防。
她在一脸不甘不愿的安氏脸上瞥过:“诸位瞧瞧大夫人,若我儿真当她儿媳,在后宅里她定然有一百种法子对付一个所谓“不听话”的儿媳,什么借着教导规矩,实则暗地里下手,又或许摔碎了谁赐下的物品,让下人指认,栽赃嫁祸,再由此惩罚,更或者用言语激怒一个不懂规矩的儿媳,差了人抓住教训等等;莫说一百种手段,后宅里的女人玩起阴私,向来都是口舌密剑的,栽赃、陷害、污蔑、中毒委实多不胜数。”
听着余氏如数家珍,一副对世家后宅知之甚深的模样,宁家人都沉默了。
她说的这些,便是在宁家,也上演过无数回,就如同亲眼所见一般,有这样的见识,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人所能知道的?
贵妃沉默良久,才问道:“夫人见识之广,本宫佩服,不过夫人以为该当如何呢?”
她说让月家姑娘进宁家,并非是存了坏心思,不过是觉得宁衡做下了这等事儿,便该由他负责,且月家人如此不同,指不定月姑娘的到来会让逐渐腐朽的宁家焕然一新罢了。
“民妇还能如何?”余氏苦笑:“民妇自然是盼着我儿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便罢了,莫要卷入那些是是非非里去,被人拿捏磋磨。”
对此,贵妃也不好再劝,她能保证在她的照拂下月姑娘能好生生的,却不能保证时时刻刻,身在宁家宅子里的月姑娘会不被人打压。
“若是老夫保证,若是月氏女入了我宁家门,无论是谁都不得借由孝道逼迫、陷害于她,月家可愿?”
安氏和宁公一下看了过去。
宁阁老定定的等着月家人给出一个答案:“你们可愿?”
月当家和余氏对视一眼,正要回拒,便听到门口应下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我愿!”
那声音坚定、沉稳,显然是并非一时意气才踏入大门,要走近的月余煦一下被定格在了原地,前方那门口的身子不止声音坚定,连身姿也坚定无比,不由的,他想起了那日金光下雪白的纸上那几句娟秀的字句:
铁骨铮铮,爱恨噬骨,终难消。
第31章 大婚
宁小侯要成亲的消息一经走漏,霎时引得轩然大波。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炸得金陵城的老百姓议论纷纷了好些日子,连宁家采买了何喜庆之物都被扒得干干净净,要做新郎官的宁衡近日被拘在宁家哪儿都不许去,实在是无聊至极,好在马明明时不时过府与他谈谈天地,倒也不算难熬。
最初听到宁衡要成亲的消息,马明明震惊得直接萎了,顾不得马爷的面儿,当下便提了裤子上了宁家大门,熟门熟路的摸进了宁衡的院子,把人给从床上挖了起来,连宁衡的不善都没能让他瑟瑟发抖,一个劲的询问:“小侯爷,你真要娶那月氏女,外头都传疯了,有鼻子有眼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换了平日,马明明敢这样对宁衡大吼大叫?
自是不敢的,便是宁衡邪性的盯着他,都让马爷心里一阵犯嘀咕,但这回,估摸着是马王爷给了他一只眼,马明明难得的硬气了起来。
宁衡挥开人,不耐烦的表示:“是啊,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记得来喝喜酒,”他倾身靠了过去,迟疑了两分:“莫不是你对你嫂子还有何非分之想吧,爷告诉你,门都没有,趁早把这念头给爷弃了。”
美/人,尤其是绝色美/人,宁衡是不愿与人分享的。
“哪能啊?”回了神,马明明慌不择路的表示,女人如衣裳,男人如手足,他怎可能对小侯爷的未过门妻子有非分之想呢,哪怕那女子再是美得无双,但他是那样的人吗?
失魂落魄的马公子离开了宁家,焉哒哒的。
他确实是这样的人,就是对那美人还存着非分之想呢,可那又如何,美色当前,他馋馋嘴不也正常?
宁家定下了日子,很快便下了聘礼,整整六十八台,其中还有不少田地庄子铺子之类的地契,许是知道以月家的家境,定然是凑不出什么,便一起准备了。
那一日,贵妃也赐下了整整十台珍品,还给了月桥一道可随时进宫的令牌,消息传回宁家,又是惹来一阵非议。
随时进宫,除了老夫人外,便是贵妃生母安氏都没有这份殊荣,且那月氏女还未曾过门,身上更是连诰命都没有,却偏偏有这好运道,也可显见,贵妃对她,是满意的,这一道令牌更是一张保护符,警告宁家有小心思的人好生斟酌。
这位月氏女,不曾进门,便在宁家掀起了轩然大波,上至各方主子,下到洒扫的丫头,谁不知道,这位板上钉钉的少夫人背后有贵妃撑腰?
在宁家一处精致的院落,坐在铜镜前模糊的女子轻抚着手上的大红蔻丹,红唇轻扬:“咱们这位少夫人也定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便走着瞧,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身后的丫头露出一样的笑意,动作轻柔的给女子梳着头,奉承着她:“可不是?”
初八日,宜嫁娶,天色蒙蒙亮之际,一行白鹭从空中飞过,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橘红显现,绣春宫外,身影单薄的女子凝望着宫外的某处,渐渐神思,稍后,有宫女手拿披风靠近,替女子披上,掩下了那被风吹得飞扬的裙摆:“娘娘,清晨露寒,陛下让奴替娘娘披上披风,挡一挡风。”
宁凝手指划了划额边凌乱的发丝,突然问道:“宁枝,你说那月氏如何?”
宁枝笑言:“娘娘看好的,自然是好的。”
好的吗,或许是吧。贵妃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她第一回见到月氏,逆着光下,她仿若见到了一把锐利的剑一步步朝她走来,月氏美吗?自然是美的,极美的,她若不是美貌无双,又岂会让宁衡干下糊涂事,可空有美貌的女子贵妃见过太多,那月氏却不同。
月夫人直接,爽朗大气,偏生那月氏却让她猜不透,看不明白,仿佛一切都掩盖在了她那无邪的面容下,让人见了她,便自顾去欣赏天河之美了。
希望,她的到来,如她所愿。
金陵城里,今日格外的热闹,大街小巷的逢人便是一句“怎不去瞧瞧宁家那小霸王成亲?”
宁衡成亲,吸引了无数老百姓前来观礼,打从他骑上马,带着族中小辈迎人时,后头便跟了乌泱泱一群,有人往后一瞧,吓得险些落马。
宁衡大名,果然响亮,让人闻风而动。
月家的院子,却不如这般热闹。相反,气氛还有些呆凝,特意请来给月桥梳头的四喜娘子活了一把年纪,也是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向来是趁着还有一点空余时间,当家夫人多是会对出嫁的闺女言传身教,多提点她几句,这位夫人倒好,她避而不谈婆家,也不谈交代让闺女过去好生打好关系,开口便是:“迎亲的还未到,不若这门婚事便算了吧?”
四喜娘子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