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妆夺谋 第22章

作者:西子情 标签: 古代言情

  苏风暖道,“你不宜吃太荤,伤口不好愈合。”

  叶裳又叹了口气,“失血过多的人不是应该大补吗?”

  苏风暖扁嘴,“别小看你面前的素菜,应该是柳开特意为你准备的,都是放了药材的药膳,比荤食费事多了。补也不能过度,要合理搭配。”

  叶裳夹了一口面前的菜,点头,“确实有一股药味,若不是剩下的,更好吃了。”

  “大半夜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讲究什么?”苏风暖轻哼。

  叶裳点点头,闭上了嘴。

  苏风暖看着他吃相温雅贵气,如名贵的波斯猫,她吃饭就是为了不饿肚子,而他吃饭像是饭如美人,入口即享受。她不满地嘀咕,“就你这样的,放在江湖上的大染堂里,大锅饭一起吃,你肯定是抢不着的那个。”

  叶裳摇头,“那可不一定。”

  苏风暖看着他,“你为什么大清早去东湖游湖?还没带着千寒?只带了十多个普通护卫?”

  叶裳筷子一顿,抬眼看她,“你想知道?”

  苏风暖挑眉看着他,“你知道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形了?官府的人,你容安王府的人,国丈府的小国舅,还有一批不明身份的人,都在找你。东湖快被掀翻了。”

  叶裳点头,“没人找我才奇怪了,我好歹是容安王府的世子。”

  苏风暖看着他嘲笑,“是啊,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多大的一块香饽饽,你若是死在东湖,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天都能因此塌了。”

  叶裳轻笑,“你这样说原也没错。”

  苏风暖翻白眼。

  叶裳看着她道,“我听说到了农庄后,王夫人带着你学账本,想着以你的性子,顶多支撑两日便待不住会跑出来。灵云镇有三景,你首选便是东湖。我一大早上去东湖游船,便是为了等你。”

  苏风暖拿眼睛剜他,“等我做什么?”

  叶裳瞅着她,“你两年八个月才来京,回京这么久都不来见我,难道我不该去等你?”

  苏风暖一噎,“我为什么要见你?”

  叶裳放下筷子,神色郁郁,“你果然没良心,良心都被小狗吃了。”

  苏风暖被气笑,也放下了筷子,“我懒得与你掰扯这个,你既然是去等我,那为什么不带上千寒?去年卿华坊沉了一艘船的事儿,你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那难道不是前车之鉴?若是连这点儿防备都没有,你在京城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叶裳揉揉眉心,“你没听说过因色忘智这句话吗?”

  苏风暖瞥他,“没听说过。”

  叶裳叹了口气,“看来你这两年八个月也没大长进。”话落,道,“千寒被我派出去找药了。”

  “什么药?”苏风暖问。

  “凤灵草。”叶裳道,“眉山的悬崖边长了一株,等了三年,该熟了。”

  苏风暖看着他,“是因为紫木草对你已经失去了效用?只能转而找凤灵草了?”

  叶裳轻轻“嗯”了一声。

  苏风暖闭口,不再言语。

  叶裳看着他,“你用什么办法给我退的热?”

  苏风暖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饭菜,头也不抬地说,“寒玉佩,吸走了你身体的热气。”

  叶裳看着她,“寒玉佩?哪里来的?”

  苏风暖道,“从北周二皇子楚含手里夺来的。”

  叶裳皱眉,盯着她看了半晌,说,“随便拿男子的玉佩不好。”

  苏风暖又被气笑,抬头瞪了他一眼,“谁随便拿了?若不是寒玉佩能压制你体内的热毒,你早就去见阎王了。”顿了顿,又道,“谁说寒玉佩是他的?飘零花的寒玉佩是古物,传了几千年了,落到了他手里而已。”

  叶裳唇角微勾,“这么说你拿他的玉佩,是为了我了?”

  苏风暖轻哼,“谁为了你?我看着好,夺了过来,恰巧如今派上用场,救了你而已。”

  叶裳轻笑,“说得也对。”

  苏风暖不再言语,心里微郁。

  叶裳看着她,“去年卿华坊沉船之事我知晓,但没想到今年瞄在了我身上而已。看来有人已经坐不住了,急着要把东宫拉下马,不惜对我下狠手。”

  苏风暖瞪着他,“你也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那个对你射出穿骨钉的人,是个暗器高手?你看到了他的样子没有?”

  叶裳微叹,“蒙着面,没看清,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他的暗器的确高明,但我若是寻常情况下,也不是不能躲开,只是当时我在看你,失神之下,没躲开暗器而已。”

  苏风暖一时无言。

  叶裳看着她微笑,“既然有你在,我无论如何也死不了,鬼门关里也能被拽回,还怕什么?”

  苏风暖嗤笑,“承蒙叶世子看得起我,阎王爷哪天看不惯你,真把你拽地下去,你可别找我。受不起你。”

  叶裳轻笑,“阎王爷若是拽我,我一定也把你拉下去。”

  苏风暖又瞪了他一眼,扔了筷子,站起身,动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没好气地说,“你一只手也能做一副画像吧?将那个对你射穿骨钉的人模样给我画出来,我看看。”

  叶裳点头。

  苏风暖将碗筷收起去厨房,回来时,见叶裳正坐在桌前提笔做画像。

  她站在他身边,看他画出了当时那蒙着黑面巾的男子从水里露出头对他射穿骨钉的样子,那男子只露一个头和一只胳膊,一双眼睛。

  叶裳画完后,对苏风暖道,“就是这样,能查得出来吗?”

  苏风暖拿起画像,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冷笑,“原来是他。”

  “谁?”叶裳扬眉,“你认识?”

  “这个人,在江湖上人称水上怪客,姓易,叫易焰,都叫他易疯子。”苏风暖道,“使得一手好暗器,最著名的暗器是毒蜂针。他在江湖上靠杀人越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为生。有一个相好的,叫风美人。让他杀人,非万金不请。看来背后之人真是下了血本让你死。”

  叶裳看着她,“就靠这么一个人头,你是怎么认出他的?”

  “他的手,左手食指是断指,而且骨节粗大。这个是多年前风美人给剁的,剁完之后,不解恨,又给咬了。才会如此。”苏风暖放下画,看着叶裳,“那么短的时间,你没躲开暗器,到是将人家的断指看的清楚,这样便省了查他的工夫了。”

  叶裳欷歔地看着她,“单凭这样的画像,你就认出了他,看来这么多年在江湖上也不是只顾着玩了。”

  苏风暖哼了一声。

  叶裳奇怪地道,“当时,我落下水时,他立即便走了,若是当时再给我补一刀,我必死无疑。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是不应该干没把握的事儿吗?比如,如今我就被你救了,没死成。”

  苏风暖瞥了他一眼,“谁知道呢,估计是看你长的美,没舍得补一刀。”

  叶裳一噎,对她黑下脸,“难道不是因为他看见了你?怕你找他麻烦,才赶紧走了?”

  苏风暖抬手,对画像上那只胳膊划了划,眯着眼睛,眼底冷意深深地道,“是吗?那算他识相。我本来觉得他还是死了的好,免得再对别人用如此歹毒的穿骨钉。如今你这样一说,我就网开一面,把他这只胳膊砍了送给风美人下酒好了。”

  叶裳闻言扭头看着她,眸光凝定片刻,溢出丝丝缕缕笑意,浅浅又深深,也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笑着说,“暖暖虽然惯与人打架,但素来不轻易伤人,如今要砍他一只胳膊,这样为了我,若是传扬出去被人知道,你就不怕让人大为揣测你与我有瓜葛?”

  

第三十三章最是护短

  

  苏风暖闻言瞪了叶裳一眼,将画像上的那只胳膊用指甲划掉,画像上的胳膊与画像上的人顿时分体了。她满意地看了一眼,将两张纸捏在手里,不答他的话,向外走去。

  叶裳一把拽住她,“别告诉我你现在就要去砍掉他的胳膊。”

  苏风暖回头瞅了他一眼,“杀鸡焉用宰牛刀,他还不够格让我出手。”

  “是啊,暖暖手中的剑怎么能用来宰鸡?太抬举他了。”叶裳轻笑,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苏风暖拍掉他的手,“有什么好回答的。”

  叶裳生生地挨了她一下打,拽着她的手不松,“你一会儿还回来陪我。”

  苏风暖瞪着他,“别得寸进尺,如今你好好的,用不到人照顾了。再耍赖皮,信不信我现在就赶你出去。”

  叶裳慢慢放开她,“那你别丢下我离开,我身上的伤口非你不治,你明天还要给我换药。如今世风日下,大夫们都不好好学医术,庸医害人者比比皆是。”

  苏风暖无语,轻哼了一声,没反对,出了房门。

  叶裳坐在桌前,看着她去了院子里,那叫柳开的小伙计还没去睡,正等着她。只见她将手中的两张画纸递给他,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低,他听不清,柳开点点头,拿着画纸走了。她转身去了不远处的一间房间,连灯都没点,就睡去了,可见真是累得很了。

  他无困意,就那样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夜色再深,也掩不住他眉眼溢出的笑。

  她自小便爱往外面跑,江湖之大,她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

  她有很多缺点,比如懒惰、嘴馋、刁蛮、任性、喜欢打架、喜欢打劫、喜欢热闹的地方,行事全凭自己喜欢,等等,数不胜数……

  但她也有一个优点,比如……最是护短。

  两年八个月她不来京城的日子里,他日夜煎熬,派人打探消息,却查不出丝毫,即便去江湖茶馆,也不能从说书人口中多听到她的一丝消息。她似乎在江湖上失踪了,他不知道她这两年在外都干了什么。

  陈述、沈琪、齐舒等人一直不明白江湖茶馆有什么好,那里的茶水干涩难咽,他却总是喜欢去喝茶,嘲笑他是不是不想做世子了,羡慕江湖人,也想去做行侠仗义的大侠。

  他用不着跟谁解释原因,喜欢去就是喜欢去。

  有时候,他几乎会忍不住去想,她怕是永远再不回来了,再不进京了。但他更不会忘,她还有一个跟他一样摆脱不掉的身份——苏府小姐。

  基于这个身份,总有一日,她会回京。

  若是他猜测得不错,她刚刚便是让柳开派人将那幅被她指头划开的画像送去给风美人了。用不了两日,江湖茶馆里应该又出了江湖上最新的消息,便是易疯子被人砍了一只胳膊,砍他胳膊的人是他的老相好风美人。

  正如她所说,易疯子还不值得她亲自动手,交给风美人,风美人即便有天大的不愿意,不想动她的老相好,但更不敢驳她而护着易疯子。

  至于原因,估计很少人能够打探得出是因为他。

  但即便是很少的那一部分打探得出,也足够震动半个江湖了。毕竟,能打探得出的,在江湖上的地位都举足轻重,更是对她脾气秉性十分了解,她若非被人得罪得狠了,从不会去要人命,更不会轻易卸人胳膊腿。

  这些年她在江湖上的地位,他从来不怀疑能一言九鼎,动动手指头,就能翻云覆雨。哪怕江湖上最恶的人,也不敢得罪她,没人敢得罪她。否则,不会她一句话交代下去不准泄露她的行踪,便使得他用尽办法,两年八个月,在江湖上也打探不到她一丝消息和蛛丝马迹。

  她能把江湖密封成她自己手里的网,任谁都捅不破。

  如今,她要卸掉易疯子一条胳膊,这样的行径,这几年来是第一回。焉能不让有些人揣测?可是她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应该是真正的怒了,所以,不怕人揣测她与他的关系?哪怕被朝中人闻到些什么风声彻查也不怕?

  是否说明,她心里还是如两年八个月前一样?护着他的心从未改?她还是她,从未变?

  他想着想着,嘴角的笑意便怎么也收不住了,不由得笑出声。

  小狐狸在他的笑声中醒来,睁开睡的迷糊的眼睛瞅着他。

  叶裳发觉一道视线,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小狐狸,小狐狸的眼睛在灯光下如天海一般蓝澈,他看了一会儿,对它招手。

  小狐狸看看叶裳,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爪子,然后,对他呲牙,露出凶相。

  叶裳眯起眼睛,收了笑意,对它道,“你不过是她养的宠物而已,最好别得罪我,否则以她对我的在意,别说放你点儿血,就是杀了你给我炖着吃,也能做得出来。”

  小狐狸身子颤了颤,缩回脑袋,然后,又不服气地用蓝眼睛瞪着他。

  叶裳对他挑眉,“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