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苏风暖道,“安国公临终前,嘱咐陈芝苒活不下去时,去济世堂药铺,而济世堂药铺是灵云寺开设的,可见真是非同一般。”
叶裳道,“南齐竟然连佛门之地也不是真正的清净之处。”
苏风暖一笑,道,“佛门本就不是清静之地,万千香客,来来往往,香烟缭绕中,多少面孔,数都数不清。佛门是天下最不清静之地,只不过一个佛字误人罢了。”
叶裳失笑,“的确。”
苏风暖道,“看来我们要再去一趟灵云镇了。”
叶裳道,“事不宜迟,我立刻进宫去请旨,请皇上准许,查抄灵云寺。”
“嗯?”苏风暖一惊,“查抄灵云寺?这也太……”
叶裳道,“反其道而行之。”
苏风暖看着他。
叶裳道,“机关密道案始发,你我查案至今,层层剥离线索,可是有人似乎总是走在前面,让我们查到痕迹,却抓不到收尾。可见我们总是慢了一步,那人消息通天。陈芝苒中了恨春风,背后之人是想让她害人,还是想要她死,恐怕都有。如今你将陈芝苒带出国丈府,接来容安王府,消息瞒不住,如今怕是已经传出去了。关于她后背的秘密,既然我们了悟了,那就要第一时间动作,不给别人有机可乘的机会,即刻查封查抄灵云寺,占取主动。”
苏风暖正了神色,颔首道,“好,你即刻进宫,请皇上下旨,给你调派御林军,不管灵云寺是否藏污纳垢,今日,就要来一个敲山震虎,也不失为一个占取主动之机。”
叶裳点头。
苏风暖道,“陈芝苒的恨春风拖不得了,我立即请师兄相助我,为她截止住毒发,使之不变成毒人。”
叶裳点头,对她问,“你随我去灵云镇吗?”
苏风暖的道,“自然跟随你去灵云镇,陈芝苒也要带在身边,有师兄相助,我如今的功力,半个时辰,我便可先压制住她的恨春风。”
叶裳颔首,“这样,我请旨后,派人来给你传话,城门口汇合,我便不回府了。”
苏风暖道,“你我一走,师兄若是得到消息,想必也会好奇地跟随。容安王府便空了,许灵依还在水牢,是否要安置一番?”
叶裳道,“将她教给许云初吧。”
“嗯?”苏风暖看着他。
叶裳道,“她被人利用,已经全无用处,她是死是活,都交给许云初比较妥当,也免得许云初终此一生,落下个心结。”
苏风暖了然,对他一笑,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柔声说,“我的叶裳其实最是心善,待人宽厚,能与你做兄弟之人,做知己之交的人,都十分有福气。以前是陈述、沈琪、齐舒,如今是许云初。”
叶裳轻笑,“最有福气的人是你。”
苏风暖诚然地点点头,“我派人给许云初传信,让他来容安王府一趟。许灵依已经无用,是死是活,确实还是交给他比较好,就算她死,许云初也该见她一面,毕竟是亲兄妹。许灵依是归尘归土,许云初亲手了断,也不会落下心结了,对他好。”
叶裳点头。
二人就此说定,叶裳卷起了苏风暖画的那一幅灵云镇奇景图,出了容安王府。
苏风暖对千寒吩咐,“去请小国舅速速来府一趟。”
千寒应是,立即去了。
苏风暖吩咐完,也匆匆出了房间,去了叶昔的院子。
叶昔正在自行运功疗伤,他自己疗伤,不如苏风暖为他疗伤来得有效快速,听到动静,他收了功,见苏风暖步履匆匆,他挑眉,“小丫头,风风火火的模样,又出了什么事儿?”
苏风暖当即拉了他就走,“你随我去救一个人。”
“谁?”叶昔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苏风暖不多说。
叶昔扁扁嘴,只能连忙跟着她出了院子。
来到安置陈芝苒的落华轩,叶昔见到陈芝苒,她手腕上的凤尾花十分华艳明显,他顿时皱眉,明显的一脸不乐意,“你是让我来帮你救她?她是安国公府的那个小丫头?陈芝苒?”
苏风暖点头,“时间紧迫,没时间与你细说,你先帮我截住她恨春风毒变再说。”
叶昔见苏风暖一脸坚定,又看陈芝苒一脸好奇怯怯的表情打量着他,他抿唇道,“好。”
苏风暖见叶昔答应,轻轻抬手,点了陈芝苒睡穴,陈芝苒顿时倒在了地上,苏风暖示意叶昔按照他所说来帮她。
叶昔虽然不情不愿,但苏风暖既然救她,必有她的道理,于是,依照她吩咐,帮她护法。
要解恨春风,十分不容易,更别说陈芝苒的恨春风即将毒变。可是苏风暖目前要做的不是解她的恨春风,而是截住不让她恨春风毒变,比解恨春风要容易得多。
所以,半个时辰后,依照她的办法,截断了恨春风蔓延的枝丫,将陈芝苒的心脉用她的至寒功法给冰封住了,也就是护住了她的心脉,恨春风自然侵蚀不了她。
叶昔敬佩地道,“臭丫头,真有你的。”
苏风暖得意地扬了扬眉,对他简单地将事情原委两句话说清,又将叶裳入宫请旨之事提了,之后对他道,“我要带她去灵云寺,师兄你……”
叶昔截断她的话,“这等好事儿,自然要和你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苏风暖想着她就知道他要跟去,于是点头,对他道,“你先带着陈芝苒去备车,我去见见许云初,与他交代一番。”
叶昔点头,叫来一个人,带了陈芝苒,去府门口备车等着苏风暖了。
苏风暖来到会客厅,许云初已经来了,正在等着她,见她一边迈进门槛一边抹汗,对她道,“我刚刚听闻叶世子又入宫了,可发生了什么急事儿?”
苏风暖简略地将叶裳提出陈芝苒后背那幅图案少了能在山脉的一角看到灵云寺那二景之说,于是,他当机立断入宫请旨,请皇上恩准,查抄灵云寺。她也跟着前往,许灵依在水牢,让他来安置处置。
许云初听罢,惊了又惊,道,“灵云镇那二景,在灵云寺法会时,藏经阁无住持和寺中长老领着,进不去。我便带你去观赏过十八仙景古壁画。”
苏风暖颔首,“当时,我们刚登上十八仙景古壁画,还未好好赏景,便恰逢灵云老和尚出事儿,你我匆匆下了观景台。”
许云初颔首,“不错。难道灵云寺那二景当真有问题?”
苏风暖道,“查查就知道了,只有皇上下旨,才能查抄佛门之地。”
许云初点头,道,“叶世子说得对,抢得先机,占取主动,免得一直处于被动之中。既然如今这里有突破,是该当机立断。”
第一百三十三章兄妹相见(二更)
苏风暖与许云初叙谈一番后,将许灵依交给了他,便与叶昔带着陈芝苒离开了容安王府。
许云初在苏风暖离开后,便请贺知带他前往水牢。
贺知带着许云初来到水牢,打开了牢门,请许云初入内。
许云初并没有立即入内,而是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收整心绪,缓缓地抬步,进了水牢。
苏风暖虽然在那日审问出许灵依所有事情之后,撤了对水牢封锁的府卫,但并没有撤掉绳索吊绳,她依旧被绳索绑着,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见是许云初,晃了一下神,喃喃地说,“哥哥?”
许云初心下一酸,偏了一下头,不忍看他。
“哥哥?”许灵依又喊了一声,忽然猛地晃动绳索,绳索发出噼里啪啦地响声。她道,“我不是在做梦,哥哥,真的是你?”
许云初回转头,看着她,不语。
许灵依又喊了两声,忽然低下头,喃喃地道,“难道我真是要死了,出现幻觉了?还是哥哥你来接我了?”
许云初眼睛一红,薄唇抿起。
许灵依又抬起头,她睁大眼睛,用力地看着他。
许云初看着她已经不成人形的模样,想着昔日端庄温婉,大家闺秀,锦缎绫罗的人儿,他的妹妹,是国丈府的小姐,金尊玉贵,可是,如今这副模样,是她一手造成自己的孽。他平稳了一下情绪,对她开口,“是我。”
听到清楚熟悉的声音,许灵依猛地尖叫起来,“哥哥,你……你还活着?”
许云初点头,“是,我还活着,没死。”
许灵依忽然疯狂地晃动绳索,声音尖利,“苏风暖她竟敢骗我,她骗我说你死了,原来你还活着,苏风暖这个贱人,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
许云初听到她一声声叫骂如疯子,初见到她有些温热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沉默冷然地看着她叫骂。
许灵依骂了片刻,忽然大声怒道,“哥哥,你竟由得她骗我,可见你心中已经没有我这个妹妹了。枉我以为你……以为我害死了你……”
许云初声音低沉,冷静地道,“我中了胭脂雪,又中了乱心散,在两种毒的作用下,我是要自杀来着,是她拦住了我,与我同生共死,被困在石室的冰棺里一日夜,才等到了叶裳救我们。若没有她,我的确是死人了。”
许灵依顿时尖叫,“你不是喜欢苏风暖吗?难道你不想得到她?我是在帮你,那两种毒根本就不算什么,苏风暖没有武功,一个弱女子,你有武功,你们被关在一起,她岂不是任你为所欲为?你用得着死吗?我是你的亲妹妹,如何会害你,我只想拉着叶裳一起死而已。”
许云初闻言淡漠地道,“你是我的亲妹妹没错,可是你却不了解你的亲哥哥。我生来根骨传于父亲,自诩君子,当有骨气傲气。我不屑用这种手段,来谋求心中所爱。我宁愿得不到她,但在她的心里,我也应该是君子端方,为人清正的那个人。我不忍破坏一丝一毫在她心中的好感,让她觉得我不堪入目。”
许灵依大声道,“那是你愚蠢。”
许云初道,“在你看来,我是愚蠢,在我看来,我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得到一个一生的知己,比失去性命,要值得多。”
许灵依忽然狂笑起来,“是啊,是我错了,你随父亲,我随母亲,你君子端方,为人清正,我执拗偏激,得不到就想毁去。”
许云初道,“所以,你落得这步田地,不知道心底无私天地宽,我站在这里,可见上天厚爱心术正的人。”
许灵依闭上眼睛,任眼泪横流,“我也想学你,可是我学不来,我曾经也想过放弃,可是放不下。我生来就是如此执拗偏执,我心底像是住着一个恶魔,就不停地告诉我,叶裳只能是我的,我就是想要他。”
许云初沉默地看着她,道,“淑雅当初对我执念颇深,也放下了,你就不能学学她?”
许灵依摇头,“我学不来,我谁也学不来。我这些日子也想问自己,我为什么就没有随了父亲,偏偏随了母亲。我若是如你一般,只盼着叶裳好,我也好了,那该多好,可是,我得不到他,我就不想让他过得好好的,我只想让他陪我死。”
许云初怜悯地看着她,“到头来,你只能自己死。”
许灵依痛声大哭,“是,只能我自己死。”
许云初看着她哭,心被揪到了一起,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若是但分可以,他是想护着她快乐无忧,一生幸福的,可是如今,她还能活吗?
许灵依哭了片刻,对他道,“哥哥,你杀了我吧。”
许云初抿唇。
许灵依道,“苏风暖答应过我,死后将我尸骨火化,骨灰洒去灵云寺的东湖,可是她不相信我所说的那个人是晋王府长子刘文,让我再活几日,等着结果。我想着,你大仇为报,我便多活几日,看看到底是谁。如今你既然活着,我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许云初沉默片刻,道,“离开京城,远走千里,你还是能活的。”
许灵依摇头,凄笑起来,“哥哥,我早已经不能活了,我如此偏激执拗,无论去哪里,我的魔鬼都住在我的心里,我放不下叶裳。我这个样子,活着也了无生趣,不如死了干净。”
许云初无言。
许灵依又道,“祖姑母、姑姑、爷爷,在知道我害你的那一刻,是不是都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五马分尸?我连死,都不是许家的人了。许家因为我而蒙羞,我死了,你们都能好好的,这世间再没有我许灵依,哥哥你也能不再为你担着事儿,不再为护我劳心伤力。”
许云初闭上了眼睛。
许灵依道,“苏风暖既然让你来见我,可见,她是知道我全无用处了,让我死了。哥哥,你动手吧。死在你手里,比死在苏风暖手里强。至于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刘文,我也不想知道了。”
许云初道,“应该不是晋王府长子刘文,至于是谁,妹妹,你擅长棋艺,擅长由棋观人。你就没想过,若不是刘文,会是什么人蒙骗你吗?”
许灵依一时没了声。
许云初又道,“你中的恨春风,早就被我请苏风暖暗中为你解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那时,你一心想着叶裳,想着对付苏风暖,可是她却不计较,为你解了恨春风。”顿了顿,她又道,“你可知道,陈芝苒在你之后也中了恨春风,是什么人给她服用的吗?”
许灵依惊异地说,“她也中了恨春风?”
许云初点头。
许灵依道,“她什么时间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