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秋尺
刚想叫人去打探打探消息,外面就有通报进来:“四爷回来了!”话音刚落,便见门帘一挑,沈青云带着股浓烈的酒味走进屋来,身上穿得还是昨儿那件衣裳,已有些皱皱巴巴,只面上神情还算镇定。
“怎么喝了这许多酒?”婧怡起身道。
沈青云直到此时才露出些许倦意,捏着眉心道:“一旦应酬起来,也就身不由己了。”说着,细细打量妻子的面色,“你去松鹤堂侍疾,母亲可有为难你?”
婧怡笑了笑:“您先去洗个澡,出来再说。”
沈青云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闻,点点头,自去净房收拾,少时,换了家常宝蓝色竹叶纹直裰出来,拉着妻子坐到了床边,将她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低声道:“这两日委屈你了。”
婧怡自他怀里抬起头,眉眼弯弯:“还好、还好,两败俱伤。”将这两日夜里发生的种种说了一遍,并不隐瞒。
她细细地留意着沈青云的表情……说到蒋氏借喝茶起夜不让她睡时,他眉头紧皱;说到她假装打鼾磨牙时,露出了无奈的笑意;待说到以鬼神之事惊吓蒋氏时,他面上就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末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真是不省心。”
婧怡微笑:“妾身对母亲如此大不敬,您不怪我?”
沈青云一顿,缓缓摇头,道:“若她能静下心来,便能发觉其中蹊跷。”只怕是心中有鬼,这才慌得没了主张。
二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沈青云想了想,忽然转开话题,开口道:“你身边的几个丫鬟,最漂亮的那个,多大了?”
婧怡一愣,身边最漂亮的丫鬟?
心下微微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您是说碧玉?今年十七了……四爷怎么问起她来?”
沈青云点头:“倒也不小了,家中可给定了亲事?”
“她是我在湖州时,母亲从外头买来的丫鬟,家里没什么人了,因此并没有定亲。”
“这样说来,她的亲事还得靠你做主。”
婧怡点头:“妾身的意思,今年就为她定下亲事,明年开春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只是一直没寻到中意的人家,”顿了顿,“四爷可是对她有什么处置?”
沈青云闻言,眉头轻蹙,声音有些冷:“既然是你身边得脸的丫鬟,寻个家境殷实的人家,也就是了。”
言下之意,碧玉如今算是沈府的丫鬟,婚嫁自有定例,婧怡因着私心,过于苛刻挑拣,并不合规矩。
应该速速了结这一桩事。
……沈青云是真正受贵族教育长大的人,对待下人很温和,但从不放在心上的。婧怡发现他甚至记不清丫鬟们的名字,吩咐起来从来不作称呼。
缘何对碧玉有特别的厌恶,或者说,特别的关注呢?
“都说女子嫁人是第二回投胎,这些丫鬟和妾身主仆一场,妾身不想草率了她们的婚事,这才挑剔了些。”
第100章 说媒
沈青云本来想把碧玉那夜的举动告诉婧怡,但看妻子的言语神气,对身边几个丫鬟都很有感情,到了嘴边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想了想,另开口道:“我这里倒有个合适的人选。”
说得是一位俞姓大掌柜家的小儿子,如今在沈家外地的铺面里当学徒,据说很有乃父之风,小小年纪已十分精明强干。他父亲此番上京,正求府里为这幼子定一门亲事。
婧怡先前听他问起碧玉,以为是看中了她的姿色,动起了收用的心思。结果绕了一圈,竟是为碧玉说媒。
还是一门听着十分不错,以婧怡的人脉绝找不到的好人家。
“就是要远嫁。”她微微蹙着眉。
沈青云盯着她,忽然一笑:“多大点年纪,看着倒像是嫁女儿一样。”
婧怡笑了笑:“您是男子,不懂这些,妾身是女子,晓得其中的辛酸苦楚。我总想着她们嫁得好、过得舒心,和我自己过得好是一样的。”
沈青云沉默了。
当初冥婚嫁给他,她必定是百般的不情愿罢,尽管自己之后回来了,但武英王府不过面上风光,内里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只有局中人知道。
说起来,她也不过刚刚及笄而已。
不由得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喃喃道:“委屈你了。”
婧怡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当日她嫁入武英王府,是抱着一世守寡、以哀荣换取尊贵的准备。峰回路转,丈夫死而复生,不仅让她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贵夫人,对她更是千般温柔、百般体贴,处处回沪宠溺。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沉沦下去,有时候又会想,父母当年是否也有过这样的好时光,才会让聪明的王氏彻底沦陷,二十多年来无怨无悔?
正怔怔出着神,却听头顶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很能干,自从我们成婚以后,你将屋里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府中的人事也游刃有余,”温厚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头顶,流连于乌黑的发丝上,“我亦知你心中有所疑惑,但事关前尘秘辛,因由错综复杂,于你我来说,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我只想你过得自在舒心些。”
话题转得太快,婧怡却听得懂。
沈青云在府中、宫中都长着眼睛。
婧怡故意将整治捉弄蒋氏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为的就是看他反应,印证心中某些猜想。
而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并且直言不讳,要她不再追查此事。
其实,婧怡又能从哪里追查这些,不过都是凭空猜测、捕风捉影罢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妾身只想问您一句……这些前尘秘辛,您是否都心中有数?”
沈青云沉默良久,方回答道:“我同你是一样的。”
言下之意,亦只是有所猜测。
婧怡闻言,长长出了一口气,忽然离开沈青云的怀抱,站起身便往外走。
沈青云一愣:“你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