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秋尺
直走出正房到了院中,才长长透出一口气,露出了一脸懊丧之色。
当真是昏头了,凌波那小子自打娘胎出来,除了老娘和家中姊妹,就没摸过其他姑娘的手,自己怎么就相信了他,写什么酸诗,不仅没有缓解夫妻关系,反而惹得妻子更加不喜。
按道理,眼下正是亦生亦死的紧要关头,自己本该全副心思放到朝堂之上,可婧怡和他闹了这么久的别扭,甚至说出了义绝的话,他心中总是不安,无论如何无法将此事抛诸脑后,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眼中露出无奈……自己如此儿女情长,怕是终会令父亲失望。
……
正房里,婧怡和绿袖也正在说话。
绿袖有些忧心忡忡:“四爷好像不高兴了,奴婢方才见他脸都青了!您就算再生四爷的气,也不必如此下他的脸面呀。”
“他爱生气,就生气去。”婧怡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声气。
“夫人这是何苦?四爷知道您不高兴,处处小心、事事讨好,就是和您服了软。夫妻俩哪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日子才能和和和美美地过下去。放在从前也还罢了,如今外头正有一位虎视眈眈,您硬生生将四爷往外推,不是正中了她的下怀?”
婧怡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从未怪过他纳妾,这世道男子三妻四妾得多,一心一意得少,如他这般的也算不错了。我只是气他处处隐瞒于我……我不求琴瑟和鸣,惟愿举案齐眉,难道我作为他的妻子,还不配得到一分信任?”微微皱着眉头,满脸不悦,“甚至在我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仍不肯与我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只是一味讨巧卖乖。在他心中,妻子再是生气,只要随意哄一哄,说两句好话献两回殷勤,就能雨过天晴……因为女子的发怒赌气,都是为了得到丈夫更多的关注与怜爱。”
绿袖望着婧怡:“难道不是这样?”
“不是,”婧怡笑了笑,“色衰而爱驰,男子之爱终究会随着时间慢慢减退、消失,唯有敬重与信任,能长长久久地存在,且历久弥新。”
“可奴婢觉得您说的更像是朋友。”
“我的意思是,夫妻之爱,幸则有、不幸则无,但彼此信任坦诚,却是夫妻相处第一紧要关节。因此,”她顿了顿,才接着道,“只要他一日不向我坦诚一切,我就一日不会原谅他。”
绿袖想了想,点头道:“所以,那位郡主娘娘进不进门,您根本不在意?毕竟,这也并非四爷自己的意思。”
“不,”婧怡摇头,态度坚决,“我和娜木珠,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沈青云想纳妾可以,但娜木珠不行,并非忌惮她的高贵身份,只是婧怡从一开始就反对此事。
既然反对了,就要反对到底,否则,她就是一个可以妥协、可以被讨价还价的人。
她宁可与沈青云夫妻离心,也不会走这一步……妥协与退让只会换来丈夫一时的愧疚,和往后日复一日中的习以为常,然后一而再三,再然后,变成一个面目模糊的贤惠大妇。
想到这里,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大约真是一个异类。
……
因着夫妻两个莫名其妙又生了一场气,沈青云和婧怡到松鹤堂的时候就晚了些。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正坐在一处说话,方氏和蒋氏商量沈穆的丧仪规格。
“本来是该大办的,可眼下的局势……”方氏有些欲言又止,一转眼看见婧怡两个,原本就卡在嗓子眼的话顺势便吞回了肚子里。
“要不,问问四弟的意思罢。”她的眼神飘来飘去,不时打量着在场诸人的神色。
蒋氏的脸沉了下来,却没有开口。
沈青云拉着婧怡坐下来,淡淡道:“我已请钦天监看了出殡的日子,丧仪的规格就按亲王办,礼部会派人过来打理。至于追封,等新帝登基,自然就有圣旨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接不上话来。
而婧怡知道沈穆的真正死因,因此更为惊讶……新帝,也就是现在的晋王,他既然知道沈穆杀了自己的父皇,怎还会为他追封?
她不由看了眼身侧面色冷峻的沈青云,那场宫变,他究竟隐瞒了她什么?
只见沈青云又开口道:“从今日开始,府中中馈由婧怡打理,”看向方氏,“三嫂去把账册和对牌取来,这就交接了罢。”
方氏的脸瞬间变得苍白,顿了半晌方嗫嚅道:“怎、怎么这样突然,总、总该交接两日才好啊……”
沈青云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方氏就求助似的望向蒋氏。
出乎婧怡的预料,蒋氏的脸色虽然难看至极,却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出声阻拦。
婧怡忍不住去看其他人,沈青宏闭着眼,一脸的虚弱无力;袁氏表情僵硬,眼神有些呆;宁氏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而沈青羽……
沈青羽面部肌肉微微抽动,瞳孔紧锁,竟是一脸的畏惧。
他在畏惧沈青云?
难怪沈青云如此笃定能拿到管家大权,因为他知道,如今的沈家人都怕他!
第127章 管家
婧怡由方氏陪着一道来了议事的大花厅。
方氏早就收起了在松鹤堂初闻消息时的震惊与不满,虽然眼神闪烁,对待婧怡却极热诚客气。
“四弟没当过家,不晓得其中的难处,这一下全推给了四弟妹你,叫你怎么忙得过来?”方氏望着婧怡,眼中露出诚恳,“好在你一向最是灵透,有什么不懂的再问一问我,想来也就能顺利接过手去。”
婧怡笑了笑:“如此,就先谢过三嫂了。”
方氏忙摆手:“家里这许多妯娌,就我们俩最要好,你又何必同我说这些客套话?”握住婧怡的手,“你只要知道,三嫂我和你总是一条心的!”
婧怡竟不知何时与她有了这样的好交情……这个方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真了得。
不过,方氏欲向她示好,这个意思婧怡还是读懂了。
她露出一个矜持的表情,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方氏见婧怡这样,就知道她并未接受自己的投诚,想想也是,老四媳妇素来精明,岂是自己三两句好话就能拉拢的?
想着就做出个推心置腹的表情,道:“四弟妹,我打理了多年的中馈,经验还是有些的,四弟妹不妨一听,”压低声音,“你回头看了花名册就知道,咱们府中下人统共上百来号,若叫当家主母一个个管,哪里管得过来?须知各处奴仆皆有各自的管事,咱们当家,拿捏住这些管事的,也就差不多了。不过,这些管事也不是人人都能随意拿捏,有几个是大嫂那边的、有几个是母亲那边的,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些人就不大好动了,”说着,长叹一声,“也不怕告诉你,这些年名义上虽然是我在管家,可府中大大小小一应事宜都得向母亲请示,她点了头才算数,更遑论府里几个紧要处的管事全是松鹤堂出去的人,拍不得打不得,动不动就到母亲那里告黑状,”望着婧怡,目光恳切,“人人都说打理中馈不仅体面,还有数不尽的好处,我却只是个空把式,除了一肚子苦水,其他什么都没有。如今这烫手山芋到了你手里,四弟妹往后可要警醒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