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秋尺
绿袖手心里冒出细细的汗来,讷讷道:“夫人说想一个人走走,不用人伺候……”
话音未落,沈青云已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了抗几上。
绿袖和碧瑶激灵灵一个寒颤,人已经跪到了地上。
朝中百官乃至军中大将见了如今的沈青云都要敬畏三分,何况是两个小丫鬟……四哥也不怕把她们吓破了胆。
朝和公主心下暗叹一声,面上却冷下神色,开口道:“主子不要你们近身伺候,你们不会远远儿地跟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你家主子逛园子,走得累了,没人端茶倒水怎么办?要是下雨下雪了,还叫主子淋着不成!”
绿袖和碧瑶面露惭色,忙齐声惶恐道:“奴婢们知错了。”
朝和公主轻斥一声:“傻跪着作甚,还不速速寻你们主子去?”又转过头,笑着对沈青云道,“四嫂近日迷上了看书,这会子多半在院子里的玻璃花房中,那处不仅暖和,也有伺候的人,四哥大可宽心。”
沈青云听到“玻璃花房”四字,面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沉了下来,他站起身来,叫住已行至门口的绿袖、碧瑶两个,冷声道:“我自己去。”
……
朝和公主府沈青云是来熟的了,那个临湖的玻璃花房他也知道,俯仰可见天地、倚门便观潮汐,时时温暖如春、季季鲜花常开,是个好地方。
想着不由面色更沉,脚下步子又快了几分。
他在公主府的人传来消息,婧怡这些时日与王旭走得极近,时常于玻璃花房中独处。
王旭与陈家是旧相识,这一点沈青云早就知道,王旭未及第前曾与婧怡的堂姐定亲,却因出身贫寒而惨遭退婚。
成国公勾结海盗一案牵连甚广,京城许多公卿人家都参与其中,说到底就是一本糊涂烂帐,皇上说要严查,可又有谁真查得清楚?
只一家,江家庶出的三房,江海和江临平曾用几千两白银做本钱,参成国公家的股,最终将本钱翻了十倍不止。
几千两,这在蒋家的海船生意里,顶多也就是只小虾米。怪的是,那几万、几十万两的大股东没挖出来,这小虾米却被抖到了刑部。
刑部公事公办,按着蒋家的账本罚了江家两万两银子,江海是个白身还好些,江临平如今却在顺天府谋了个差。
差事自然没有了,还成了人家茶余饭后的笑柄。
江临平正是婧怡那堂姐的夫君。
因着事关婧怡的娘家人,沈青云特地留意了一下,这才发现正是王旭把此事捅给的刑部。
不仅如此,王旭还专门让江临平知道了他的寻在,以及他与婧绮曾经的关系。
婧怡这位堂姐,如今在夫家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由此也可见,王旭此人的睚眦必报。
只是,王旭与陈家人明明有着宿怨,怎么又和婧怡……
沈青云已走到玻璃房附近,却忽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之感,如果他看到自己不愿见的一幕,又该如何自处?
一个是心之所系,舍不得多说一句重话的心尖子,肯定动不得;
一剑杀了王旭?
那叫朝和怎么活!
……
婧怡早就看见了沈青云,见他神色阴晴不定、脚步踌躇不前,心中真是一阵暗爽。
等到二人目光相接,沈青云看清她是孤身一人后,脸上露出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婧怡见了几乎要笑出声来。
“在做什么?”若无其事地问话。
婧怡笑意盈盈,同样若无其事地回答:“看书、品茶。”
沈青云一眼看见紫檀木案几上摆着两只茶杯,他眼神微深,却没有说话,只将身上的紫貂皮大氅解下来披到婧怡身上:“走罢。”
一旁摆着件灰鼠皮大氅,是方才婧怡穿出来的,不过沈青云想献殷勤,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二人去向朝和公主辞别,正遇上萍儿过来送衣裳,三人撞了个对脸儿。
萍儿乍见个身披貂皮大氅的女子迎面走来,气度雍容、仪态万方,面貌与自己有几分神似,却又比她强了千倍万倍不止。
一眼之下,萍儿已惊得目瞪口呆,都忘了垂头避让,只是怔怔盯着婧怡。
而沈青云见这丫鬟相貌,心下亦是微微讶异,待与朝和公主告辞出来,便皱着眉道:“刚才那个是谁?”
“哪个?”婧怡故作不解地想了想,方回道,“四爷说那针线房来送衣裳的丫鬟?”
沈青云记得很清楚,那丫鬟梳了妇人头,便又问道:“是个媳妇子?”
婧怡笑了笑:“仿佛是驸马爷的屋里人罢。”
此言一出,沈青云登时沉默了下来。
婧怡也没有说话。
她给朝和公主出的主意自然不是叫萍儿做什么针线,这不过一个障眼法,她真正出的主意是……让沈青云看见萍儿。
沈青云疼惜妹妹,压着妹夫处置小妾通房也算应当,更何况,这通房长得还像自己老婆。
朝和公主安排得简单粗暴,很好。
二人一路无话,至二门处上马车,径直出了公主府。
沈青云一路看着婧怡,直到马车上了东大街,方开口道:“在公主府住得可还习惯?”
“挺好的。”婧怡一脸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