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荣华 第40章

作者:千秋尺 标签: 强强 女强 古代言情

……

婧绮的陪嫁定下了……由公中出钱为她预备三十六抬嫁妆;压箱钱公中八百两、柳氏一千二百两,共凑了两千两银子;公中没有预备田产庄子,但柳氏将名下位于湖州的两百亩良田和两个铺面都给了她。另再备两房陪访,四个丫鬟,也就是完了。

如此算来,这嫁妆虽不十分丰厚,也能看得过去。因多半是柳氏的体己,便有下人传……到底是亲生母女,哪能不疼的。

“听说大太太又病了,也不叫请大夫,只说心口疼,躺在床上抹泪儿。”碧玉低声对婧怡道。

婧怡摇摇头,低笑道:“怕是肉疼……这个婧绮,对亲娘都能狠下心肠,不知去了江家会怎样闹腾……”

转眼已至四月二十九日,明日婧绮便要出阁,今儿按照习俗,与陈家交好的夫人小姐们会前来为她添妆,但陈家这次婚礼根本没请什么客人。婧绮的手帕交里头,江淑琴是新郎官的亲妹子,自然要避讳;蒋雪雁自那次观澜台事件后便结了怨,早就断了往来;至于其他的,也多多少少听说些传言,哪里还敢来?

因此,婧怡走进屋子时,便只见婧绮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妆镜前,满屋子的正红,映得她惨白的面色有如鬼魅。

婧怡也不多话,将一支赤金凤头衔东珠簪子、一对赤金虾须镯放在桌上,道:“这是给你的添妆。”

婧绮缓缓回过头来,忽然伸手一把将东西扫落在地,冷笑道:“你还敢来看我的笑话,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她站起身来,恶狠狠瞪着婧怡,“不要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我知道,这些人里最阴险的就是你!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你还是好自为之罢!”

婧怡淡淡一笑:“多谢姐姐提醒。巧了,我也正要送你这良言警句呢。”

第38章 出门

四月三十,宜嫁娶、上梁、会亲友,忌扫尘、出行、迁居。

天方蒙蒙亮,婧怡便已起了身,今儿是婧绮出阁的日子。王氏病体未愈,她唯恐母亲周转不开,早早儿过去帮着料理。

因此番并没有宴请宾客,其实也无多少事务,各项陈设布置是前两日已备齐的。婧怡便将下人们分作五人一班,按照班次分派差事,每班挑一个领头的直接听命于王氏。拨一班负责通报传信,一班负责看顾器皿,两班负责茶水果品等,诸如此类,不必细说。各人只管顾自己的差事,便不会出现只拣轻省活干,那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就无人问津的情况。做得好的、出了错的都能查到具体人头上,如此各有赏罚,下人们不仅信服,做起事来更时勤勉了三分。

王氏坐在堂屋里,听各班领头的回事,桩桩件件无不条理分明,不禁对婧怡道:“是长大了,管起家来一套套的,不知从哪里学得这些,倒比我还厉害。”

婧怡故作不解地睁大眼睛,道:“我哪里有学?不知怎的,一上手就会,多半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罢。”

王氏闻言便笑起来:“没脸没皮的丫头,倒自夸上了。赶明儿也给你找个婆家,看你能不能!”

这却不是姑娘家该听的话,王氏怎么突然提起这些来。难道,她已有中意的人家?……敢这样大庭广众地说笑,多半已有了七八分准。

一念及此,婧怡心下沉甸甸地,待要细问,眼下却不是场合。

正思忖间,柳氏由丫鬟扶着走进来,今日本是她嫁女儿,便是身子再不济,也要挣扎着出面的,

只见她一件紫红色遍地金杭绸褙子,配秋香色八幅湘裙,梳飞仙髻,并插三支赤金镶红宝石、猫眼石、青金石发簪,耳上挂赤金流苏耳坠,两只手腕子上各戴一只老坑玻璃种翡翠镯子,面上扑厚厚一层粉,又涂了艳艳的腮红,打扮得既富贵又喜气。

只是她眼角细纹早生得细密,面上肌肤更是松弛下垂,往日里还不觉得,今日装扮得过于华丽美艳,却越发衬出其老态来。

柳氏与王氏打了招呼,随意客套两句,便对婧怡道:“去看看你姐姐罢,她今日出了门子,往后你两个说体己话的时候可就少了。”顿了顿,低声道:“你也帮大伯母开解开解她。”

婧怡一愣……她和婧绮从小到大,何时说过体己话的?刚想开口推脱,忽见柳氏面色戚戚,隐有哀求之色。

这才明白过来……柳氏是怕婧绮遭逢如此变故,一时想不开要寻短见,希望自己能开解一二。

婧怡并不认为婧绮会寻死……一个将死之人,会向母亲讨要嫁妆么?听说她还亲自挑选了陪嫁丫鬟,除侍画外,另三个皆十四五岁年纪,识文断字,且相貌十分出挑,显见得是预备做通房丫鬟的。

不仅不会死,只怕都已开始规划未来的日子了。

不过,看她刺伤陈庭峰那股子狠劲儿,婧怡便总觉得她不会轻易干休,不定还要闹出什么来。

想到此处,她微微一笑,应了声是,告退出来往婧绮屋里去。

刚到门口,便见为婧绮梳妆的全福夫人挑帘出来,看见他,笑道:“是二姑娘罢,来看你姐姐?”

婧怡忙屈膝行礼,回道:“是,多谢您为我大姐姐梳妆。”

那夫人便呵呵地笑,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你快进去瞧瞧罢,我给多少新娘子上过妆,就没见过你姐姐这样的。阴着脸儿出神,既不笑、也不说话,大喜的日子,这样可不吉利……我这刚预备去告诉你母亲,你就来了。”

见婧怡点头,她才复提了声音,笑道:“二姑娘快进去罢,也让我躲个懒,上院子里瞧瞧热闹去。”

婧怡走进屋,见婧绮孤零零坐在床上,凤冠霞帔、吉服加身,已穿戴得齐整。全福夫人为她画了标准的新娘妆,脸刷得雪白,涂了红红两大块胭脂,嘴唇却只小小点上一点。

倒像是个年画娃娃,只她果真神色阴冷,看着便不觉瘆得慌。见婧怡进来,更不见半点反应。

婧怡却不要她什么反应,只是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她,从头顶凤冠上的珍珠、到脚底鞋上的绣花,无一处错漏。

忽然,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捉住婧绮的手腕。

“你干什么!”婧绮吓了一跳,连忙甩开婧怡。

却已是不及,只见婧怡从她袖中扯出件物事来,扔在地下,拍手道:“我还道姐姐藏了把剪子,却原来是这个。”

婧绮哼道:“我藏剪子做什么,当我要戳脖子么,”冷笑一声,“我若是死了,岂不叫你们称心如意……我不仅不会死,还会活得比你们都久。我要看看,你们都会落个什么下场!”

婧怡瑶头一笑:“这样,我原本还以为你是要去杀了二表哥呢。”

婧绮一噎,扭过脸去再不理她。

婧怡却正了脸色,指着地上的物事道:“大婚之日,姐姐在身上藏这个做什么?”顿了顿,见婧绮不接话,接着道,“难道,你是预备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亲叔父是辱你清白的禽兽,好叫他从此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婧绮脸上粉擦得太厚,还看不出什么,细白的脖颈却早红了,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你胡言乱语地说什么!”一扬手就要去打婧怡。

婧怡哪里肯吃这亏,后退两步,轻轻巧巧躲了开去,嘴里却仍冷笑者:“我胡言乱语?还是你自己个心思龌龊……若不是心存歪念,何必带这东西?若叫旁人看见了,还道你又在勾搭外男呢。”

婧绮早气得浑身发抖,闻言大声道:“只许你们做,不许我说么,我就是要在今日告诉大家,我的叔父、你的父亲、陈家的当家人陈庭峰,为了家族利益和自己的仕途,要活活勒死亲侄女,用得就是这个!”她涂了蔻丹的手指狠狠指着地面。

原来,婧怡自她袖中取出的,正是陈庭峰那日行凶的腰带,当时闹得人仰马翻,哪里还有人去顾什么腰带?

却原来是被婧绮悄悄收了起来。

婧怡早晓得腰带的事,方才说话不过要激惊婧绮说出打算。此刻听了,自然并不惊讶,只淡淡开口道:“忘了告诉姐姐,今儿的婚礼,家中并未宴请宾客……你要说什么,怕只有下人们听得到,”顿了顿,又拍手笑道,“姐姐不若再等一会,待迎亲的人来了,说给新姐夫听倒是好的。”

见婧绮面色变得惨白,婧怡方收了笑容,正色道:“我且问你,你要同大家说什么?父亲为了名声与仕途,欲用腰带勒死失贞的侄女,再做出你不堪受辱自尽的假象?”顿了顿,冷冷道,“那父亲可真傻,竟用自己的腰带行凶,用根白绫什么的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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