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秋尺
“前两日宫里赏下两瓶玫瑰香露,沐浴时滴上两滴,好闻得很;还有两瓶雪花芙蓉膏,睡前抹在脸上,对肌肤极好的,姐姐不若各带一瓶回去试试?”
若是别的东西,婧绮或还会拒绝,但她千方百计讨丈夫的喜欢,对美颜之物正是求之不得。
何况,她也再不是以前那只会端着架子吃暗亏陈府大姑娘,她如今软得下身段、舍得出面皮,什么都敢说敢做。
因拉住婧怡的手,似乎早忘了二人之间嫌隙,亲亲热热地道:“还是妹妹想着我,”又语含酸意,“你如今是真攀上了高枝儿,这些小玩意库里百八十件的屯着也没甚意思,以后可得多想着姐姐我。”
婧怡心下一哂,顿觉老大没意思,遂笑了笑,再不说话。
几人到了蒋氏的松鹤堂,宾客们早在一处说话,见她们进来,长宁伯徐夫人就高声道:“正主儿总算来了!”望着婧怡直笑,“我们正说你,是个旺夫的贵命……你一进门,沈将军就又打胜仗又做都督的,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了!”
这位长宁伯夫人也是京城地界的红人,出身不高,为人却极爽利厉害。丈夫是个色中饿鬼,成日下只扑在脂粉堆里,前头在江府观澜台救下江淑芳的就是他。屋里小妾扎堆,徐夫人却能收拾得妥妥当当……长宁伯有十几个小妾,通房丫头无数,子女却个个嫡出。
这样凌厉一个人,偏生就舌灿莲花的本事,走到哪儿都有好人缘,人人都爱听她说话。
这不,又夸起婧怡来了。
蒋氏闻言笑得慈眉善目,目光自婧怡面上滑过,落到了婧绮身上:“这孩子我瞧着倒喜欢。”
婧绮忙给蒋氏请安,满嘴的好话说个不停,把蒋氏逗得直乐,又有陈锦如、昌平侯袁夫人、寿安伯方夫人在一旁凑趣,一时间说得热闹异常。
就把婧怡落在了一遍。
丰阳郡主脸色微沉,忽然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搁,青瓷碗与紫檀木茶几撞击,发出一声沉闷地“砰”。
笑语声戛然而止,蒋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镇南侯世子夫人与女儿顾昭华对视一眼,暗暗摇头。多少年了,丰阳郡主行事还是如此嚣张跋扈……不是不会拐弯,是不屑为之、懒怠应付罢了。
她温和地笑了笑,打破沉默道:“听说王府来了个极正宗的江南厨子,咱们大热天巴巴儿的来,可就是为了这一口。”
徐夫人见机得快,立刻接口道:“是、是、是!这六安瓜片再好,我也不爱喝,免得撑了肚子耽误吃席,”笑嘻嘻望着蒋氏,“王妃,不若咱们早些开席?”
蒋氏这才面色稍缓,说笑两句,起身领着众人往小花厅去。
婧怡和袁氏便忙着张罗起来,请年长些的夫人们坐一处,少奶奶们坐一处,姑娘小姐们又另坐一处。
早有绿袖前去传菜,须臾,一样样菜式流水样地端上来,众人尝过,皆赞不绝口。
袁氏就笑道:“看着也没什么事了,四弟妹不若先去坐席,我在这里盯着就是。”
婧怡是今日的正主儿,怎么可能叫帮忙的袁氏在这里,自己跑去吃喝?忙笑着推她去少奶奶们那席坐了,自己仍回来盯着上菜。
却见绿袖急匆匆跑来,神色虽还镇定,额上却已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
“夫人,”她把声音压得细细地,“厨房里出事了。”
袁氏正和自己的娘家嫂嫂袁大奶奶说话,眼角瞟见婧怡快步离去,嘴角不由浮起一个轻柔的笑,为袁大奶奶夹了一筷子酱萝卜:“说是那江南大厨最擅长的菜,嫂嫂尝尝。”
……
“石鱼死了,为什么会到现在才发现!”
婧怡的脸色非常难看,这些石鱼花重金购来,是今日最上等的菜色之一。
虽说夏季胃口不佳,筵席多备清淡小菜,但也总得荤素搭配才能成席。
不然,庆功宴用全素的席面,要成什么样子?
厨房的总管事妈妈是个四十出头的利落妇人,此刻却也是满头大汗,听见婧怡问,忙道:“这石鱼是宋管事一早送进来的,哪想到这么快就能死了……今日大宴,厨房里忙得乱成一锅粥,老奴等哪有功夫看什么鱼,直到这会子要做菜,才发现的,”一脸苦相,“石鱼一死,肉即化水,再难烹调。且宴上只有这一道菜是鱼,撤下实在有些不妥当……”
婧怡皱眉:“哪个是宋管事?”
那管事吗吗忙回:“就是外院管采买的宋管事。”
“夫人,”绿袖面色微变,“是芝兰的爹。”
那管事妈妈听了便道:“正是夫人屋里芝兰姑娘的老子,咱们府厨房的采买一向都是他。”
到了此处,婧怡已彻底明白……这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要叫她出一个大丑。
如果自己撤了石鱼,定会有人问起今日筵席为何不用鱼,再顺藤摸瓜扯出石鱼的事情来。
她目光微冷,盯着管事妈妈道:“外院送来食材,你们厨房的人不用清点查对么?”
那妈妈脸色一僵,勉强笑道:“自然要对的……早上送来时大约是活的,只不大游得动。老奴以为无碍,宋管事又是芝兰姑娘的爹,不敢多为难,哪想到……”
话中意思,厨房有疏漏,却是因顾着芝兰、确切说来,是顾着四房的面子有意放水,才会导致如今局面。
说来说去,错处全在她。
第69章 各自
婧怡走进设宴的花厅,身后跟一溜儿丫鬟,手中各托一个白瓷四季花开大海碗。
只见她走到众人面前,屈膝一福,道:“今日原本准备了新鲜的石鱼入汤,婧怡心急,想8亲自端来给大家尝尝,结果手一滑,全洒了……”说着,满面愧疚之色。
众人见她裙角果有一片污渍,想来此话不假。
在场的夫人少奶奶们哪个不是从小媳妇熬过来的?自然知晓其中艰辛,也曾大大小小犯过错处,多是想法子遮掩过去。
哪有如她一般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出来的?
就有人暗笑她不懂场合、不知遮羞,连弄脏的裙子都没有换一件,着实丢了王府脸面;也有人见她表情真挚、言辞诚恳,虽行事鲁莽、倒也不失真性情。
还有人正憋着一肚子水,预备借石鱼的由头往她头上泼。见她自己个捅了出来,尽管悻悻,却也没了话说。
长宁伯夫人最是长袖善舞,又颇喜欢婧怡直来直去的个性,当先打起了圆场:“石鱼固然珍贵,咱们也不是吃不起,今儿就图个热闹,谁还在乎那两口吃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