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下归元
可既然早有防范,如何又会着道,难道.....
到底谁城府若深渊?谁智计搅风云?谁谋略最深远?谁布局最翻复?谁是局中人,谁是彀中套?是他?他?还是世人皆以为早已输了的那个他?
越想越是心生寒意,一时只觉得人心之险,险过世间最陡峻之山川。
忽听身后洞口嗵嗵连响,似是人体不断落下的声音,我和沐昕连忙左右一让,果见刘成方一敬,以及三百骑都连番栽落,糖葫芦串似的自洞口滚了下来,沐昕守在洞口,借我银丝之力,见头朝下滚落的便安然接下,饶是如此,也累得面色苍白,左手伤口又裂。
我喟然一叹,拉过他的手,低声嘱咐:“赶紧包扎了,你这手今日绝不可再用,等会不管什么事,能不理会便不理会。”
沐昕对我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正说着,忽觉一道刀锋般的目光直射过来,一时竟有如芒在背之感,我霍然回首,却见贺兰悠仍是负手直立,仰面向天,刚才那道目光,竟似我的错觉。
此时三百骑都已落地,沐昕看了看他们面色,叹了口气,只对刘成方一敬的天灵轻施一掌,拍醒二人,我亦无奈的看着三百骑茫然爬起,心知前途未卜,只得以保存实力为上罢了。
三百人爬起身,雪狮口中啸声突然一变,尖利凌厉,如碎石刮耳,此声一出,除沐昕身形不动外,我心头巨震,蹬蹬蹬连退三步,刘成方一敬倚壁喘息努力运功对抗,三百骑则齐齐面色大变,滚倒在地捂耳尖啸,一时空旷沙谷,满是疯狂嘶吼之声,在四壁撞击回荡,声声若震,更是骇人。
我捂着心口,怔怔望着我的千里来驰忠心救主的部下濒临疯狂,见到我花费心思精心调教,征战北地沙场战无不胜的麾下铁骑因为我陷入如此惨状,心痛如绞之后便是怒不可遏,贺兰秀川欺人太甚!脑中一晕,劈手便伸向沐昕怀中。
沐昕却象是早有防备,身形一转已在三尺之外,皱眉道:“怀素,你现在拿了翠玉笛也不能和贺兰秀川对抗,我来!”
他话音未落,人已扑入三百骑中,手起手落,翻飞如蝶,瞬间已点了数人穴道,然而魔音入脑非闭穴可阻,那些人被点穴后依旧挣扎翻滚不休,神色痛苦,口中呜呜不绝,冷汗如浆,人却是渐渐虚弱了。
却听贺兰秀川悠悠笑道:“好侄儿,你找齐三十六神影护法,以紫冥魔音结阵,原是可以困得住我们的,可惜,如今却多了这些神智疯迷之人乱吼乱嘶,这些人未学过我紫冥心法,不会为你魔音所制,濒临疯狂之人又最是血脉躁动,甚至极有可能反噬于你,我的好侄儿,只怕今日你若硬使这静心阵,最后被永远安静下来的,只怕是你吧?”
“是吗?”贺兰悠意态轻闲:“我杀了他们便是。”
话音未落,乌光连闪,半空中巨网光若碎鳞,直罩撞成一堆呼号的三百骑。
我大惊,眼见网落,立即扑到沐昕身侧,夺过翠玉笛,就唇狠命一吹。
一缕幽音乍起,徘徊若鬼哭,众人闻声,齐齐惊动。
撒网的风千紫也手势一顿。
鹰目老者大惊,探头望我:“你如何会天魔音!”
我勉力将笛离唇,拭去因心神激荡以及强使残余真力而溢出的鲜血,也不理那老者,只冷声对贺兰悠道:“贺兰悠,你若今日伤了我手下一分一毫,我必不与你干休!”
贺兰悠久久凝视我,目中光芒变幻,稍顷,轻轻挥了挥手。
我正一喜,却见巨网呼啸而落。
心中一酸,眼前发黑,贺兰悠,贺兰悠,你当真心狠若此,毫无半分顾念?
网落无声,初初还是一小片乌云,随之降落,渐成弥天大网,沐昕站在三百骑正中,仰首向天,不闪不避,微一振腕,银丝如飞龙夭矫,已经迎上网索。
却有一线黑光,鬼魅般突闪而至,空中微闻硫磺硝石气味,我惊道:“小心―――”
霹雳火雷之类的武器,如若落在三百骑中,后果不堪设想。
沐昕一转身,墨色发丝咬在霜白唇角,鲜明而坚定的神色,银丝如奔雷闪电而出,穿裂长空,流光一现,已极准极轻缠住那火雷,手腕一振,将之移出人圈。
“轰!”火雷在十丈外爆炸,烟尘滚滚,气味呛鼻。
然而这一缓,巨网终究已罩落人身。
我心胆俱裂,正欲拼命奔出,忽觉那网和那晚我与风千紫对战时所用的暗钩乱闪的网不同,不由微一驻足,却听石窟顶一声厉叱,紫影一闪,半空中虹霓般飞出一条紫色衣袖,如巨型长刀,锋锐森森,一刀向地面砍落。
却有千百道异光突起,千丝连绵万光闪烁,如暴雨如连瀑,又似群星跨越天际,瑰丽尾羽飞掠苍穹,汇聚成流,齐齐直向紫影处奔去。
紫影一收,在空中转折起舞,于奇幻流光中辗转腾挪,俯,仰,转,折,掠发,抬眉,勾足,拂袖,每个动作都精细入微,每个动作都巧至毫巅,于间不容发中从容来去,于毫厘之间做惊世华美之舞,凌空若蹈虚之仙,飘摇似九霄飞天,鼻可闻暗香隐隐,目可迷盛颜华光。
真正的,绝世无论的天魔舞!
当年初见贺兰悠,我就曾为那绝世美丽的身法震惊,如今见到贺兰秀川施展天魔舞,才知道何为真正的流光溢彩惊心动魄之美。
正惊怔间,却觉得四周突然安静了起来,呼号声渐已不闻,所有的声音都似已被逼入天地之瓶中,闷而远的响着,再渐渐远去,我抬头看去,贺兰悠仍旧负手而立,他身后三十六条人影,以四方方位辅以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九诀施阵,头顶齐齐升起幽绿魂灯,静静漂浮,与手中异芒交响闪映,那异芒,却来自不知以何种发光材质制造的乐器,琴、瑟、筑、筝、笙、箫、笛、钹、埙、缶、磬、簧、琵琶、阮弦、箜篌、腰鼓、拍板......各器齐鸣,汇聚一处,然而指抹飞弹间,众音交汇处,竟至寂静无声!
随即,我便觉得寒意突生,幽幽环绕,更显衣单身寒,四周,却越发的安静下来,贺兰秀川手下,人人面有蒙昧之色,目光紧紧盯着那魂灯,动弹不得。
难道,这便是寒衣静心阵?
沐昕已赶至我身侧,低声道:“怀素,你快坐下调息,这阵法好像只对修习过紫冥心法的人有作用!”
我悚然一惊,却道:“不死营的兄弟......”
沐昕脸有黯然之色:“贺兰悠那网里有毒物,齐齐将三百人迷倒,三百骑内受贺兰秀川迷魂控制,外受贺兰悠毒物挟持,苦不堪言......”
我怒极,咬牙不语,坐下调息,眼光却随着石窟顶的战斗一刻不曾放松,便见那音波汇聚,渐细渐灭,饶是贺兰秀川身法冠绝天下,也渐渐粘滞吃力,缝隙越收越小,贺兰秀川动作愈来愈急,如风舞狂花雨打乱萍,旋转飞掠越发激烈。
眼见他败象已露,我却不知是忧是喜,贺兰悠胜了,就一定对我有利么?
然而异象突起。
西方庚金之位,一高瘦执缶黑影,突地手腕一转,横光切过,沉声音律一起。
戛然长嘶!
阵法本已合聚,立时被撕裂出一道豁口!
贺兰秀川身躯如鱼一转,立将脱出。
银衣一闪,自右边石窟顶掠下,急电般飞至贺兰秀川身后!
黑影暴起,直跃长空,五指萁张如爪,直抓贺兰悠胸膛。
贺兰悠半空中生生翻转,衣袖一拂已是避了开去,然而衣襟撕裂之声轻响,衣物破处,一本书册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