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瓯春 第110章

作者:尤四姐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所以身后有个名声不好的人撑腰,其实是件很轻省的事。下人们再油滑,也畏惧主人的手段,不会闹出恶奴欺主的事来。

清圆往他碟里布菜,一面道:“昨儿姚家太太来见了芳纯,劝她给二叔娶平妻……”

沈润嗯地一声,声调拔高了半尺,“什么?”

清圆知道他要骂娘,忙安抚道:“幸好芳纯这回没上套,含糊敷衍过去了。”

沈润说万幸万幸,“否则我沈家家风都被她们败尽了。那个姚家,可是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了,惹到我头上来。”哼笑一声道,“明儿就罗织些罪名,远远把那一家子打发了一了百了。”

清圆并不认同,淡声道:“这个法子是最快最奏效的,可你想过没有,今天有姚家,明天还有王家、李家……芳纯认人不清,咱们只管去收拾别人,什么时候是个头?况且你如今也该慢慢收敛锋芒,朝堂上对圣人有二心的都清剿得差不多了,往后咱们该博个贤名儿才好。别因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让自己涉险,不是不对付,对付也得师出有名。”

沈润心里称意她的见解,也很听得进她的劝,喟然道:“夫人说得有理,没家没口时孤勇,如今有了家业,也该安稳下来了。不过内宅里的事不动用公权,只怕小人仗打个没完,万一芳纯犯糊涂……”

清圆说快了,“年前会有定论的,不过到时候还要麻烦二叔一回。”

沈润狐疑地瞅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她笑了笑,没应他,“快吃饭吧。”

第92章

可惜他第二日就要回上京去,朝中给予官员的婚假也不过五日。他现在身兼二职,卢龙军到作战时方动用,平时不过作警跸驻防之用,殿前司的差事还是重中之重。临近年关了,上京的巡防愈发重要,大到刑狱案件,小到火烛排水,事事都要他操心。

清圆在被窝里极尽腻歪之能事,抱着他的腰说:“我舍不得你走。”

沈润这个时候姿态闲雅,餍足过后便懒懒的,支着脑袋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的小妻子,人前人后真是两副面孔,他喜欢她一本正经处置家事的样子,也喜欢她撒娇耍赖纠缠他的积黏。他抬起指尖,轻轻地,缠绵地揉捏她的耳垂,温声说:“公务在身,实在没法子。我让你跟我去上京,你又放不下这里,再忍一个月吧,回头我抽了空就回来瞧你。”

可是她不忍心叫他这样来回奔波,便说算了,“你忙你的吧,不必记挂家里。眼下天儿太冷,我不让你走在寒风里,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他嗤笑,“我为了你,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她愈发蛇一样游上来,蹭啊蹭地,拱在他颈间吹气,“如今媳妇娶回家了,还犯得上这样费心么。”

他沉默了下,半晌忽然说:“娘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清圆怔了怔,其实这话不像他以前说的那么花哨,但不知为什么,直击她的心。

她嗯了声,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娇声说:“你摸摸我的耳垂,大不大?”

他说大,“不光耳垂大……”说着视线便滑下去,意有所指地往她胸前瞥了一眼。

清圆嗔着,把锦被拽得高些,掩住底下风光,正色同他言归正传,“祖母说了,耳垂大的人有福气。才定亲那时候我有些惆怅,及笄没多久就要出嫁,总觉得姑娘还没做够。”

他眼神蒙蒙的,看得人发软,“现在呢?”

她抿唇笑,仰起脸在他唇角亲了一下,“现在觉得很好,我当真是个有福气的人,虽没了母亲,但有祖父祖母疼爱我。后来回谢家,受了些委屈,最难熬的时候又遇见你。我稍稍尝了一回人间疾苦,转头就掉进蜜罐子里,你不知道,我多高兴能嫁给你。”

他发笑,笑她孩子气,什么都直剌剌说出来。

“为什么不说?”她抚着他的肩,他是练家子,肩颈的线条尤其美,不是那种女人式的美,是充满力量的,骨感但不羸弱的美,恰到好处,多一分过于健硕,少一分又显得单薄。她抚得兴起,喃喃自语着,“我喜欢了,就要说出来,让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往后要是你惹我不高兴了,我也会据实告诉你,让你自省,站直了挨打。”

沈指挥使心里哆嗦了一下,“还要打么?”

那双秀目抬起来,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犯了错,怎么不挨打?不挨打记不住的呀,我得帮你长记性。”

沈润叹气,“那你呢?你要是做错了事,该怎么办?”

她想了想,“我不会做错事的。”

“我是说万一,万一你做错了事呢?”

“那肯定是你先犯了错,我才夫唱妇随的。”

这个时候拿这种借口说事很管用,沈润被她绕进去了,反正就是夫人永远不会错,即便错了,也是他有错在先。

他点了点头,认命了,红纱帐里看美人,美人既温顺又妩媚。他崴身躺下来,把她抱进怀里,“先前你说很高兴嫁给我,我也替你高兴。倘或你嫁给李从心,现在不知过着怎样的日子,睁开眼就是公婆妯娌,闭上眼还得想他今晚在哪里过夜……唉,要是你过得那么可怜,我会心疼的。”

清圆捶了他一下,“人家的夫人,要你心疼什么!”

他把她的腿捞起来,让她挂在他腰间,笑着说:“正因为是你我才心疼,到时候还得费心思让你们和离,我才能把你抢过来……幸好你明辨是非,没有嫁给他。”

这就是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两个人又闹起来,在被窝里推推搡搡,把褥子弄得冰凉。后来发觉冷上身来,忙又抱在一起互相取暖,闺房里的时候沈润不是高官,清圆也不是当家主母,有什么傻话和小性子只管使出来,自有那个和你一同犯傻的人替你接着。

只是天一亮,各自都要归位,清圆伺候他穿上公服,垂着眼说:“等你年前休沐,咱们在家办一回宴,好好答谢婚宴上随了份子却不得空亲来的同僚们。再者三衙唇齿相依,咱们也得和那两司打好交道。步军和马军的指挥使夫人,到时候我亲自下帖子请,女眷之间只要处好了,于你有大助益。”

沈润托着两臂任她捯饬,听得欢喜了,淡淡一笑道:“夫人是我的贤内助,以前我也苦于没有人背后拉关系,官场上和那些人来往丁是丁卯是卯,少了好些人情转圜。如今有你斡旋,你同那些贵夫人们有了往来,我在场面上办事也轻省。”边说着,趁一旁伺候的人不留意,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清圆被他偷了香,只管赧然笑,复又替他扣上了玉带钩,仔细嘱咐着:“连着下了这几天雪,路上怕是不好走,你一定慢些,别只管扬鞭,知道么?”

他说知道了,这是丈夫出远门,家里娇妻的殷殷叮嘱,话虽说得平实,却让人有窝心之感。

她还在忙碌,他顺势把她的手拉过来,合在掌心里,“你倒是事事为我打算,可好好想过你自己?这阵子我看你忙里忙外,果真嫁了人不如做姑娘的时候闲在,我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你。我不在得时候,你好好作养自己,管得过来的事伸把手,若管不过来就由她去,回头我一气儿收拾就完了,记着了?”

清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含笑答应了,待一切收拾停当挪到偏厅吃了早饭。鹤棠和寿松在廊下通传,说随行的班直都预备好了,沈润站起身往外去,清圆直把他送到府门上。他手里攥着马鞭,回头见她依依望着自己,真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她送到台阶下,人站在细雪里,他蹙眉挥了挥手,“回去。”

她微微退后半步算是听话了,看着他翻身上马,看他率众往大道那头去,直到那身影匿进风雪里,她才怅然退回门廊上。

他又上职去了,才分开,好像就开始想他。

抱弦在一旁轻声说:“夫人,咱回吧,没的着了凉。”

她嗳了声,方恋恋不舍回了内院。

要说闲,她眼下真闲不下来,天气太冷,祖父犯了喘症又添风寒,自她婚后就没消停。如今沈润往上京去了,她也能回去瞧一瞧了,便嘱咐红棉备车,这就往钦安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