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篱菊隐
敢情是怕我心里惦记着半夜魔怔了爬起来再吹另一段吵他睡觉。我瞪他一眼,崔扶,你给我等着,等你休假七天的。有胆子惹小心眼的我就得有胆子受着。
“吹得不好把你吵醒了。”崔扶说着把箫小心放我枕下也躺下了,如他平常一样,躺得平平的。
很快便到了冬至休假,在这前一天,京城来了两拨人,一拨姓崔一拨姓邹,箱柜篋匣运来一堆,有大毛小毛的衣服,有罕见的果脯肉脯,自然也少不了精致的鞋子袜子,只是,这些东西都只两份,少了小禾苗的,虽说孩子小还不懂得要鞋要袜要衣服,可我们懂啊,到底,我没忍住,让针线好的丫环裁了我爹送来的一件大毛衣服改成两件小的给禾苗。崔扶的就算了,他是衙门里的公差,总不好穿的太寒酸,他倒是无所谓,但,作为人家的媳妇,总得帮着想着些崔家的脸面。
禾苗很喜欢那毛茸茸的衣服,当然,他更喜欢一把揪住然后狠狠地拽,好在够结实她劲儿又小,只得拽下几根毛。
赌酒 ...
冬至过去之后,大年好像很快就来了,不想给人一点空暇的架势,我和厨娘以及仅存的那个丫环忙得团团转,厨娘一边还说我:“大小姐待这帮小蹄子也着实太好,不要她们的赎身钱便放了出去,还赏了几百文的嫁妆,可现在呢,身边就这一个了。”然后偷摸瞧瞧那丫环又转身继续与我道:“亏了这个长得丑没人要。”
崔扶对于家里仅剩一个丫环的事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让他带孩子他便安生哄禾苗,往常他渴了定要丫环倒水来,自打前两天我说大家都忙着,要水要茶自己动手之后他也没意见,不仅如此,他连小禾苗的水也一并包办了。
崔扶是个对什么状况都安之若素的人。
大年那天,我们桌上多了个红通通的禾苗——这也是在崔扶的怂恿之下我买了红绸缎给禾苗做的新衣裳。
年夜饭是我和丫环一起端上来的,崔扶正带着禾苗在那边小心翼翼的煮茶,屋子里飘着一股子淡淡的花香气,我疑惑,四下里瞅瞅并没有什么花,只有崔扶面前的茶吊子冒着氤氲的水汽。可真怪有闲心,这么忙的时候他又玩上了风雅,我又自去忙了,就算人少,年夜饭也要凑够十个菜色,十全十美。
等我终于在桌边坐好,只见崔扶小心捧着一个三色琉璃壶,壶里面花影荡漾。
“帮不上忙,只得煮一壶花茶。”崔扶说道。
“来,倒一杯来,正巧我渴了。”我说道,看着怪好看的,想必味道也应该不错。
“饭后再饮,年夜饭自然要喝酒的,我已热好了。”崔扶说着又起身到那边捧了一个大大的铜质的盛开的莲花状温酒具来,中间那一个个供放小酒杯的孔洞彷如如莲蓬,此时已插满了细身的白瓷酒瓶,看着很是漂亮。
“这是哪里来的?”我问道,我可不记得嫁妆里有这么一件东西。
“我偷偷从家里带来的。听说是谢灵运用过的,我爹当宝贝一样平时不准人用。”崔扶一边说着一边双手轻轻拈出一个小酒瓶把我面前的酒杯斟满了。
“你、你偷你爹的东西?”唉,为毛我就没有想过他这一招呢,多么直接而实用!
“非也。他不用,我暂且借来用用,待回京时还他便是。”崔扶厚着脸皮。
我忽然很期待回京!那样我就可以看看崔扶他爹看见这温酒具时的丰富表情了——丢人啊,五姓之家引以为豪的天下才俊居然偷自家的东西,哈哈哈。
“他若想不起来便不还了,免得还要挨一顿骂受一顿家法。”崔扶继续说道。
其实,崔扶他爹有这么个嫡长子好像也挺悲哀的。我一边礼尚往来给崔扶斟酒一边想着。
我端起酒杯,正想着说点什么吉祥话儿就见崔扶笑眯眯地瞅我,我以为脸上在厨房沾上了什么东西,伸手便摸了一下,干净的,什么也没有。
“崔夫人,恭喜你又长了一岁。”崔扶说道。
“崔相公,恭喜你还是貌美如花。”我说道。
在邹府里过了一个年,很遗憾,我没有学会说过吉祥话之后各自抬袖掩杯一饮而尽的优雅,我仍旧像在洛阳时与娘亲和姨娘过年时候一样——把酒杯碰得响响的再一仰头咕噜酒下肚。
酒喝完了,放下杯子却见崔扶端着酒杯的手仍旧举在原处,眉头微微皱着。
呃,这是嫌我粗俗了?
“崔夫人,你怎可用这种法子贪杯!坏了酒品!”崔扶说道。
我愣住,崔扶的脑子果然不是我这俗人猜得到的,眼见着他把那一杯饮尽又来给我斟满,我左手举杯,右手扯着衣袖,打算一会儿斯文地喝掉这杯,不成想他又来撞我的杯子然后飞快的灌了酒下肚,我一时只愣愣地端着酒杯。
“咦,崔夫人,你怎么不喝?”崔扶问我。
我能说我被他搞糊涂了么?
酒具上的小瓷酒瓶又填满了酒,酒喝得急,我眼前的小禾苗开始变成两张脸,小禾苗拽着崔扶的袖子小胖手指着酒杯“七七”!
“小屁孩子还要酒喝。”鄙视。
“嘉禾想喝酒?那好办,叫一声爹娘。”崔扶端着那精致的小酒杯在禾苗眼前绕来绕去,笑得有些奸诈。
出乎我意料的,小禾苗脆生生地对着我叫了声“娘”对着崔扶叫了“爹”。
“敢情这死孩子以前都是故意叫错的!”我说道,眼看着崔扶把小酒杯放到了禾苗嘴边。
我以为他只是骗骗禾苗的——没大一会儿小屁孩开始扭来扭去,本就不甚利索的口齿现在是彻底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大概我也醉了。
酒劲上来了,我四肢百骸无不觉得在火上炙烤一般,索性就脱了件罩衫。
“夫人,我们也学学那刘伶一醉方休如何?”崔扶笑盈盈举着酒杯,面若桃花,眼神有些勾魂摄魄。
“好!不醉不归!”我一拍桌子,崔扶这人若不是被皇帝强行匹配给我当相公,没准儿我们也能不分等级凑成狐朋狗友一对。
“只喝酒很是无趣,不如我们赌些什么吧!”崔扶仍旧满面笑意。
我不疑有他,只觉得可笑:“崔大人,容我提醒下,您的职分田今年只种了几茬菜蔬,您的禄米也都进了全家人的肚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跟我赌?哦哦哦,你别指望我先借给你几个铜板起家!”
“俗!”崔扶凑近了一些,“赌些不俗的、你我又都有的,如何?”
平常路过花丛我尚要揪一朵儿,如今活色生香的一朵大桃花如何能放过,我顺手就捏了一把:“别输得裤子都没了坐地上哭,哈哈。”
“好,君子一言,裤子都输没了也不许哭。那,我们就来赌脱.衣服吧,谁输了便脱一件。”崔扶说道。
这——
“崔大人,你若是实在想脱.光了给我瞧瞧真不必费此周折,毕竟在你夫人,也就是我面前你就算光着走我也没有插言的余地的。”我说道。
“太直白的,就如同那一眼望去的风景,不好不好,只如曲径通幽柳暗花明才有味道,夫人,赌还是不赌?”崔扶仍旧维持着近距离,说话的时候淡淡的酒气直往我脸上吹,虽不能说吹气如兰,但,起码也还不是酒臭味。
“赌!赌喝酒我还没输过!”
“好,爽快。”崔扶笑着又去拿酒了,不知怎么我忽然觉得有点凉凉的,顺手拿起刚脱下的罩衫又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