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寻清欢
她一笑,道:“你呀,就别管了!这事交给我,包管打听个利索。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第一个绕不得!”
第56章
满月酒后, 沅叶归府。翌日正在府中思考着如何解开妘妘和李煦之间的误会,府外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桃叶款款入室,轻声道:“姑娘, 晋王殿下来了。”
她与晋王素无来往, 两人曾有一次交恶, 此后关系也就更淡了。只是来者皆是客, 沅叶稍一思索,起身整理了衣裳, 道:“走吧。”心中不免在想,他是要打什么鬼主意?
虽是如此,等在殿内见了晋王圆滚滚的身躯,沅叶还是满面含笑,亲迎了过去:“二皇兄来了?小妹不曾上府上拜会, 却要劳烦皇兄亲自来看我,真是过意不去。”
晋王哈哈一笑, 也丝毫不提两人之前的嫌隙,亦是握着沅叶的手,亲切道:“你我本是一家人,做哥哥的来看妹妹, 与做妹妹的来看哥哥, 又有什么不同?本王在府中闲来无事,偶然听人提起,说是妹妹府上的桂花糕甚是好吃,特意厚着脸皮来讨一讨。”
沅叶温然一笑, 道:“难得我这桂花糕的口碑, 竟都传到皇兄那里去了。正巧府中昨日还新制了一些,桃叶, 快去呈上几碟子,再备些送到皇兄的府上,给嫂子和侄儿们尝尝。虽是些家常的东西,但也略表我这个做妹妹的心意。”
“还是妹妹想得周到。”晋王笑道,又仔细端详了沅叶几眼,忽然叹息道:“人人都说妹妹生得像父皇,但是依着为兄来看,未必啊……”
“我只是眉眼略似父皇,其余的还是更肖似母后一些。”沅叶端着茶盏,见晋王摇了摇头,不免笑道:“那皇兄以为呢?”
“唉……”
晋王又长长地叹了一声,肥嘟嘟的脸上挤出了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又用袖口摸了摸眼角。他慢慢道:“早些年妹妹易钗而弁的时候,为兄就觉得眼熟,只是不敢相信。后来得知了妹妹真的身份,为兄才恍然大悟:妹妹长得,跟敬德先太子真像啊!”
敬德先太子!
她手中的茶水微微晃动,却沉吟不语。只听晋王幽幽道:“父皇子嗣单薄,当今陛下,昭阳,还有你,都不曾见过敬德大皇兄。而我却是跟着大皇兄一起长大的啊……皇兄自幼聪慧,先帝屡屡教导我,让我向皇兄学习。若不是当年的那一场变故,恐怕如今……”他停住了话头,旁边的随行内侍呈上了一个画轴。
“老早便想把这个赠给妹妹,只是没有机会。”晋王道:“今日,也算是圆了我这么多年的一个念想吧。”
内侍缓缓展开画轴。
那泛黄的画纸上,尚未弱冠的少年身着太子华服,手握书卷迎风而立。看他额前碎发轻舞,眉眼俊秀,果然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再看那旁边的落款,早已过去了二十余载。
幼年时,时常听得母亲梦中哭泣,念着那早逝的哥哥,和惨遭不测的外祖一族;
再往后,等她千辛万苦找到了敬德的陵墓,而他早已化作一堆白骨,静静地沉睡在那幽静的山谷里,与世无争。
又听晋王低声道:“若是论起贤德,我们兄弟三人,谁又能比得上大皇兄?”
沅叶轻轻斜了他一眼,晋王立刻住了嘴,抬手道:“本王糊涂,哈哈,本王糊涂!先太子毕竟走了那么多年,如今陛下英武睿智,谁都不能及!”
“那就谢过二皇兄的好意了。”沅叶命人收过画轴,晋王也顺势起身告辞了。
“二皇兄有急事?怎么不再坐一会儿?”她笑着留客。
“不了,为兄还真有急事,要入宫求见陛下。”晋王笑道:“过些时日便是父皇的祭日,为兄的母妃身份低微,都这么多年了,为兄想给母妃讨个哀荣,也算是尽一点孝心吧。”
沅叶道:“哦……”
晋王道:“妹妹保重,为兄告辞了。”
本月初七是先帝的祭日,沅叶却卧病在床,无法随从皇帝拜祭帝陵。
周焱便命太医来瞧她,只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打发走太医,她身着素服,斜卧在榻上望着窗外。乌黑的长发懒散的绾了一个髻儿,衬得她脸色雪白。
当白霁走入院中的时候,望见桃叶正在廊下坐着,握住小扇轻轻地摇。沅叶的防心极重,但凡熬药的事宜皆是桃叶亲手亲为。他便快步走了过去,先是闻了闻药味儿,再俯身轻声问:“桃叶姐姐,我看二姐姐不过是感了风寒,怎么就下不得床了?”
桃叶抬起脸,淡淡道:“心病难医啊。”
白霁虽然年少,可他素来聪慧玲珑,一听便懂。缓缓推开沅叶卧房的木门,他躬身道:“姐姐。”
“你来了?”她瞥了白霁一眼,道:“你不随陛下去帝陵,来我这里作甚?”
白霁笑道:“霁儿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探花郎,怎有资格去帝陵。再者……”他悠悠看了沅叶一眼:“霁儿不愿去帝陵的心情,亦如姐姐一般。”
这番对话,也只有沅叶能听懂。姐弟俩对视良久,直至桃叶端着药推门而入,才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她端过瓷碗,却没有喝药,只是吩咐道:“桃叶姐姐去门口瞧着,任何人来见我,都说不见。”
桃叶心知这姐弟二人有要事商议,低声道:“是。”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午后的公主府内格外宁静,沅叶顺手将药碗放在一旁。只听白霁漫不经心道:“听闻陛下前几日给晋王的母妃追封了慧贤太妃。”
“谁稀罕。”沅叶冷冷道:“生既不同心,死又何必同穴。若人死后真有知,我只愿母后在地下莫要瞧见他。”
白霁淡淡一笑:“是啊,只可惜结发夫妻不白头 ,姑母活的时候被那人排挤出宫,逝世后还要被她占了位子,真可谓是从生到死,都没有赢过她。”
“白霁!”
见她动了怒,白霁不以为意,侧身悠然看着墙壁上的画卷:“只可惜大表哥走的早,不然,如今谁敢插手姐姐的婚事呢。十几年了,该死的死了,该抄家的抄家了,可是属于我们姐弟的,压根没有拿到……”
“你认得他?”沅叶有些吃惊。
“和姐姐这般相似,我怎不知,这边是敬德先太子,霁儿未曾谋面的大表哥。”白霁回首一笑:“说到底,白霁今天便是来问姐姐一句话,姐姐这是要收手了吗?”
要收手了吗?
贱婢已死,葛相抄斩,若是她肯安心过日子,周焱必不会薄待她。她勾了勾唇,望着白霁缓缓一笑:“依我看,霁儿不是来给大姐姐当说客,反而是要来说服我呢。不过我已荣至长公主,霁儿身为探花郎,不日就要加官进爵,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知姐姐是在试探我,姐姐从来就不满足。”他望着沅叶的眼,颇是嘲讽道:“本来就是属于姐姐的东西,如今却要别人赏赐才能感恩戴德地获得,就凭这一点,白霁就知道姐姐从不服气!”
萧泽匆匆步入公主府,却被桃叶拦住了:“公子请留步。”
“怎么?”他眸中布满焦虑之色,一身风尘仆仆,凌乱的发梢随风乱舞。“小叶子生了什么病?”
“偶感风寒,公子无须担心。”桃叶向后望了望,轻声道:“白公子来了,姑娘特意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连我也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