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谢飞鸾呆了一呆,一时间未能明白过来萧承煜的意思。
“我找了她八年,却不知道,她一直就在我的面前。”
谢飞鸾这回总算反应过来了,一脸惊讶:“侯爷的意思她就是……”
萧承煜撩开林妙音的衣袖,露出她胳膊上的“奴”字烙印:“这个‘奴’字本该烙在我的脸上。”
“原来妙妙就是侯爷的救命恩人。”谢飞鸾盯着林妙音胳膊上那个“奴”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世事如此奇妙,萧承煜找了她八年,结果他找的人,早已陪伴在他身边。
如此说来,林妙音救了萧承煜两次。
她两次将萧承煜从深渊和黑暗中拉回这个充满光明的人世间。
“八年前蛊神教到底发生了什么?”谢飞鸾想了想,好奇地问道。
他只知道,八年前,萧承煜身陷蛊神教,当青衣楼攻入蛊神教后,却并未找到萧承煜。
后来,萧承煜回到盛京,对在蛊神教的这段经历讳莫如深,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蛊神教里逃出来的。
谢飞鸾偶尔听萧承煜提起过一次,是一个女孩子用自己的命换了萧承煜的命,从此以后,她便成了萧承煜心头的一道疤。
萧承煜不敢想,不敢念,时日一久,这道疤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愈发刻骨,稍不留意,便会痛得鲜血淋漓。
萧承煜便只好不念不想,从不对任何人提起,任由岁月的尘埃将这道伤疤覆盖。
如今,他要找的人,还好端端的在他眼前,萧承煜终于有勇气,拂开岁月的尘埃,重新面对这道经年不愈的伤疤。
“八年前,蛊神教大肆掳掠活人,秘密制成蛊人,我被他们掳进教中后,关在一间黑屋子里。”萧承煜垂眸看着林妙音的脸,陷入回忆中。
跟他一起被掳进蛊神教的,还有十几个少年,他们有的出身武林世家,有的是商人之子,唯独他一人,是皇亲贵胄。蛊神教手段狠辣,三日一过,原本破口大骂的少年们俱蔫了下来,或双目失神,或瑟瑟发抖,或痛哭求饶,狼狈之态毕现,惹得蛊神教教众哈哈大笑。
只有萧承煜,始终挺直背脊,冷面相对,任他们打骂恐吓,不服一声软。他们便将他关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来挫他的锐气。
那间屋子没有窗户,门一关,伸手不见五指,任凭萧承煜如何睁大眼睛,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萧承煜心性再高傲,毕竟也是一个少年,从小到大,众星捧月,锦衣玉食,何时经过这种折磨,浓烈的黑暗就像一只凶猛的巨兽,将他一点点吞噬着。
萧承煜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饭食是在他睡着时送过来的,他根本无法用饭食来判断他到底被关了多久。
他的意识有时迷糊,有时清醒。
随着被关的时间越来越久,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他就好像被人遗忘在这里。那是一种逐渐腐烂的感觉,一点点和这黑暗融为一体。
“他”就是在这黑暗中诞生的。
他醒来的世界,一片黑暗。他代替了萧承煜,继续在这黑暗中腐烂着。
他感到崩溃、绝望,偏偏他又不能像萧承煜一样,沉睡过去,他必须清醒着承受这无边的黑暗。
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他开始伤害自己,用牙齿撕开手臂上的血肉,唯有这清晰的痛苦,方能让他感觉到真实。
时日一久,当疼痛和鲜血再也不管用,他又一次陷入了崩溃和绝望中。
他甚至生出了一个念头:他要结束这一切。
疼痛和鲜血无法结束他的痛苦,但是死亡可以。
他用力地撞上了墙,因力道没有把控好,只撞昏了自己。他醒来的时候,额头还在淌着血,墙的对面却响起了轻叩声。
有人在曲起手指,轻轻叩着墙面。
墙的后面有人!
萧承煜欣喜若狂,同样以手指叩着墙面,回应了对方。
每当萧承煜感觉到崩溃时,他就会去轻叩墙面,无论何时,墙壁的另一面,都会传来对方的回应。
当萧承煜走出这间黑屋,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他们以为关了他三个月,他再次出来时,必定会痛哭流涕的求饶。
然而萧承煜非但没有求饶,还将背脊挺得更直。他们恼羞成怒,拿出烧红的烙铁,打算要在他的脸上烙下一个“奴”字,叫他终生记着这耻辱。
就在那个“奴”字即将烙在他脸上,冲出来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少女扬手将烙铁打落,那烙铁不小心掉在少女的身上,在她的左臂烙下一个“奴”字。
所有人都吓得跪了下来。后来,萧承煜这才知道,那个在黑暗中几乎陪伴了他三个月的少女,居然是蛊神教的教主亲传弟子之一。
她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十七。
她是教主的第十七个弟子。
她和他一样,想从蛊神教里逃出来。
他们约定一起逃出来——活着,逃出蛊神教。
萧承煜始终记着他们的约定。活人种蛊,痛苦万分,每当他坚持不住时,他便想着,他答应过她,要活着逃出蛊神教。
三个月后,蛊神教被攻,她找到机会,杀了看守他的人,将他从蛊池中捞出来,带着遍体鳞伤的他出逃。
逃跑的过程并不顺利,他们被一名带着鬼面具的少年杀手逼至半月崖。只有一条摇摇晃晃的木桥通向悬崖对面。她抓着他的手,拼命地跑着。
少年杀手追在他们身后,眼见追不上了,索性抬起手中的刀,一刀将木桥斩断。
掉落悬崖的瞬间,他感觉到从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而他就像是忽然生出了翅膀,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