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萧承煜微微颔首。
缥碧走到雕花木架前,萧承煜每日穿的衣裳是晚上提前备好的,仔细烫平每一处皱褶,再用熏香熏一遍,每次准备两套,一套深色,一套浅色。
深色多为紫色、黑色、赤色,浅色则为雪色、淡青色、月白色。到底穿哪一套,视萧承煜的心情而定。
这次准备的是黑白两套,缥碧尚未来得及问出口,萧承煜淡淡的声音从身后飘来:“白色。”
缥碧松了口气,取了白衣,走到萧承煜身边,为萧承煜套上。
这些年来,萧承煜凶名在外,世人都传他喜怒无常,暴戾狠辣,实际上,只有缥碧知道,萧承煜其实也有很温柔的一面,只有在极少的时候,他才会露出温柔款款的一面。
一旦萧承煜选了浅色系的衣裳,这就代表,面前这个萧承煜是温柔的,她不必再如往日一般,战战兢兢,今日的她,可以稍微轻松一些,即便在萧承煜面前犯了大错,多半也不会受到重罚。
若是暴戾的萧承煜,在他面前出错,轻则挨板子,重则断手断脚,逐出侯府。
缥碧给萧承煜套着衣裳,神思乱飘,萧承煜看了她一眼,并未责怪。
缥碧这个丫头,每次见了他,都如同见了虎狼,紧张不已。人一紧张,就容易出错,这侯府内的规矩过于严厉苛刻,缥碧怕他,也情有可原。
“缥碧,今日是什么日子?”
缥碧一愣,道:“回侯爷的话,今日是三月十七。”
萧承煜问缥碧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缥碧暗中留意过,萧承煜每次性情大变,问的第一句话,都是今日是什么日子。缥碧想不明白,这日子和他的性子有什么关系。
疑惑归疑惑,缥碧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多问。
“三月十七……”萧承煜低声喃喃,这么算来,他居然睡了半个月。
难怪他醒来,会觉得脑袋有些疼。每次切换回来,都难免有些头疼。
缥碧见他按着额角,忍不住问道:“侯爷头疼的老毛病可是又犯了?奴婢去给您请大夫。”
“无碍。”萧承煜在铜镜前坐下,由着缥碧替他束发。铜镜中映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眉眼少了凌厉之色,多了几分温雅和煦。
缥碧替他束好发之后,走了出去,给他准备热水和洗漱用品。
萧承煜取下贴身放着的钥匙,打开桌子上的铁盒,从左侧里取出一沓书信,每一封书信上都标了日期,是身体里的另一个“他”写给他的。
萧承煜打开这十五天内的书信,信中寥寥数语,并无紧要内容。萧承煜看完,将书信放了回去,重新锁上铁盒。
缥碧捧着热水和洗漱用品进屋,萧承煜简单地漱了口,洗了把脸。
刚将布巾递给缥碧,忽有一阵隐约的嘈杂声响入耳,萧承煜动作顿了一顿,疑惑道:“发生了何事?”
“奴婢不知,侯爷稍等,奴婢这就出去瞧瞧。”缥碧惊恐答道。
萧承煜喜静,他的院子从来不许大声喧哗,这阵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纵使眼前这个人脾气好,也该恼了。
第6章
萧承煜皱了皱眉,起身走了出去。
刚走到廊下,便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一只小黄鹂,飞快的从院口的方向奔过来,紧随其后的,是一支寒光闪烁的银色飞箭。
那道人影映入眼底的瞬间,萧承煜面色微变,一声“妙妙”脱口而出。
只见他足尖轻点,一掠而起,落在那奔逃的身影身边,左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抱入怀中,右臂抬起,凌空截住飞箭。
那声熟悉的“妙妙”入耳,林妙音呆了一瞬,抬起头来,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
她被当做刺客后,胡乱奔逃,见前方庭院幽深,草木葳蕤,甚是适合藏身,便毫不犹豫地奔进庭院中。
侍卫们发现她奔逃的方向是神武侯的住处,俱是面色一变,张弓射出一支飞箭,想将她拦住。
长箭破空,发出尖锐的吟啸之声,袭至脑后,林妙音慌得不知如何躲避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将她护在怀里,唤她——
妙妙。
只有她的承煜哥哥,才会这样唤她。
当日在桃花谷里,萧承煜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话便是:“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敢问姑娘芳名?”
那时,她虽救了他,却也记得他那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没有弄明白他的身份前,她尚存了几分戒心,抱着怀中的白猫,抿唇不答。
后来,他们相处了几日,萧承煜虽身受重伤,却泰然自若,谈笑风生,对她也是以礼相待,温柔款款又不失分寸。林妙音总算放下戒心,将名字告之。
萧承煜望着她怀中的白猫,低声呢喃了一遍她的名字,笑道:“你喜欢猫,刚好名字里又嵌了一个‘妙’字,不若我就唤你‘妙妙’如何?”
林妙音红着脸,抚着白猫的脑袋,没有反驳。
妙妙。
纵使她的养父母和兄长,也从没有这般亲昵唤过她。这个世上,只有萧承煜会这样唤他。
舌尖含着三分温柔,七分宠溺,硬是将一个普通的名字,唤出百转千回荡气回肠的柔情。
射出的飞箭险些伤了萧承煜,侍卫们登时吓得齐刷刷跪倒一地,垂着脑袋请罪:“属下罪该万死,请侯爷责罚。”
萧承煜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丢开了手中的长箭,见怀中的少女呆呆傻傻的,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声音温柔得像是拂过草原的春风:“怎么,吓着了?”
林妙音恍然回神,怔怔地盯着他:“承煜哥哥,你真的是承煜哥哥?”
她的声音难掩激动,太过兴奋,不小心牵扯到肩头的伤口,脸色不由得白了一下。
萧承煜垂眸,目光落在林妙音的肩头。
肩头的伤口在刚才的奔逃和打斗中再次崩裂开来,又被猛地扯了一下,丝丝鲜血渗透了衣裳,不多时,染出一朵暗红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