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白话
“没装,她是个货真价实的残废,至于你说她刚刚站起来,那是她强行爆发的结果。她的腿骨不仅仅是断了,旁边还有许多碎骨。常年脚不沾地还好,因为这些骨头已经在她的体内形成微妙的平衡,平日里没什么大影响。但若是强行站起来,哪怕只有一瞬,这平衡也就被破坏了。”
“破坏了会怎么样?”
“听天由命吧,她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应该是碎骨戳到了什么要紧的经脉。但这情况我也无能为力,看她的命了。”
高项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顾平宁,只觉得自己手里捏着的不是什么关键的人质,而是一个烫手山芋。
趁着人还活着的时候,早点和大越换点什么要紧的利益吧。
这般盘算着,高项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那药为什么突然失效了?她的记忆还在。”
“什么?这不可能!”大夫差点直接蹦起来,斩钉截铁否定道,“那药是我亲自改良的,绝不可能失效!”
顾平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升起深深的疑惑:高项这幅傻白又好骗的模样,到底是如何成为云皓这些人的首领的?
但随即反应过来的高项便开始雷厉风行地发号施令:“将人弄醒,搞清楚到底有没有失忆。然后放消息出去,就说若我们的据点再有损毁,我不管是谁做的,都让顾府等着收礼吧。顾平宁的手指,耳朵,问问他们想要什么哪一个?”
这话让顾平宁的身体有点发冷,但还没等她细想,就看到大夫将一枚银针扎入,一股巨大的吸力席卷了她的全身,身轻如燕的感觉渐渐消失。
她觉得眼皮很沉很重,整个身体仿佛被车轮来回碾压,连手指都没有力气动弹。
“顾姑娘醒了就好。”高项站在床头边,居高临下道,“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关于顾姑娘记忆的事情了。”
顾平宁根本没有打断隐瞒自己失忆的事情。
现在这状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句难听的,这会她连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因为她太坦诚了,高项的表情似乎怪怪的,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她是不是没有失忆却在装失忆。
顾平宁简直服了这位该多想时不多想、不该多想时想的比谁都多的高大人,于是干脆顺水推舟,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让高大人自个儿猜去吧。
等终于将人应付走后,顾平宁贴身的里衣都被虚汗浸湿了。
这里没有贴心的侍女会奉上干净的衣裳,作为一个人质,顾平宁也没脸大到让这些绑匪把自己伺候的舒舒服服。
但这股子黏答答的感觉实在太过难受,记忆里空空荡荡,只有纸片上苍白的信息机械地印在脑子里。
没有记忆最大的问题,并不是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过去,而是没有留恋。
因为没有留恋,所以也没有强烈的生存欲望。
就比如说此时,顾平宁感受着后背湿哒哒汗涔涔的里衣,又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式,脑子突然不受控制地拐弯,开始比较哪一种死法最干净利落没有痛苦。
反正这一波平平安安回去的可能性也不大了,与其如此遭罪地活着,不如干脆早些自我了断,或许下辈子,她还能有个健康的身体。
脑海里闪过十万种死法的顾平宁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察觉到有一个黑影飘落在床前,她都懒懒的不愿抬头去看。
“阿宁?”黑影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压低着嗓音轻声问道,“他们说你就是阿宁对吗?”
“阁下听说过失忆吗?不好意思,我失忆了,记不得了。”
“我,我也失忆了。”
“那还真巧。”顾平宁费劲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终于发现刚刚觉得声音耳熟并不是他的错觉,“殿下,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来干什么啊?”
这站在床沿边的,正是她昨天费劲吧啦把自己折腾的半死才送出去的安王殿下。
“我回来救你啊。”蔺耀阳手里拿着一件黑色大斗篷,手里动作飞快地将顾平宁整个人包起来,“他们说你就是阿宁,我不久前娶过门的妻子,所以我回来救你了。”
顾平宁没有挣扎的力气,整个人被蔺耀阳抱在怀里,磨着牙道:“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回来救我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真的会怀疑过去的自己是不是脑子有坑,才会义无反顾救这样一个二傻子。
好在蔺耀阳很快否定了顾平宁的猜测:“我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顾平宁松了一口气。怎么说这也是个王爷,只要把府里的侍卫都带过来,那闯出这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和你的一个朋友,还有你妹妹一起来的。”
顾平宁一口气哽在喉咙口,不敢置信道:“三个人?”
真当这边的守卫是纸糊的吗?
蔺耀阳直接忽视了这个问题,反问一本正经地对她道:“你把斗篷的帽子带好,你妹妹说你身子弱,不能吹风。”
呵,现在是吹风不吹风的问题吗?
三个人,顾平宁有点搞不懂他们的救人思路。
自己的朋友和妹妹,难不成都是什么以一敌百的绝世高手吗?
不过说来也奇怪,蔺耀阳进来这么久了,竟然都没有侍卫发现。
直到蔺耀阳抱着顾平宁和那两人汇合,顾平宁才知道这两人竟然拿着匕首,将一路上站岗侍卫全部抹了脖子。
这、这么简单粗暴的吗?还有这救人过程,会不会太顺理成章了一点?
顾平宁心里不安,刚想开口,就看到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姑娘杀了最后一个守卫,拿着滴血的匕首向他们跑来:“阿姐!”
这个妹妹跟自己长得还挺像,嗯,杀人的动作也很利落。
还有旁边那个没出声的,能不能以一敌百不知道,但至少杀人业务看起来当真是无比熟练,抹人脖子就跟杀鸡似的,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顾平宁的直觉告诉她这事情不该顺利,但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也只是压低嗓子提醒道:“赶紧走!我们……”
话还没说完,四周的屋檐上就已经齐刷刷显示出弓箭手的身影,乌黑的箭头隐匿在夜色中,看不见一点锋芒。
“稀客啊稀客,几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高项拍着手从角落里出现,他看着庭院中被包围的四人,笑眯眯道,“我正愁顾平宁的分量不够呢,现在一双女儿都在我手里,顾子蠡总该好好掂量掂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