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银霜月半眯着眼睛,透过龙纹床幔,看向一片暖黄的源头,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向来没有午睡的习惯,躺在那里不用侧过头也知道,银冬就在她的旁边,呼吸都喷洒在她的侧颈,还在呼哧呼哧的睡。
两个人枕在一个软枕之上,银冬的手还搭在银霜月的腰上,这本是一个亲近的过了头的姿势,无论是父母亲人亦或是至交好友,这姿势都已经逾越了亲密的范围,只有爱侣之间能够适用。
可银霜月微微斜眼看了银冬一眼,内心毫无任何异样的波动,也没有慌慌张张的起来,而是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两个人曾经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用比这还要亲密的姿势相拥着用彼此的体温来取暖,对于银霜月来说,银冬即便是长到了这么大,即便是现在他已经高的能将她整个拢住,她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银冬小时候软软的身子,白白胖胖的脸蛋因为寒冷被冻得通红,牙齿都在打颤却不喊一声冷,只是吭叽着朝她怀里钻的模样。
银霜月将银冬落在她腰上的时候拿下去,慢吞吞的起身,银冬翻了一个身也睁开眼,短时间内眼神迷茫,明明是不打算睡的不知道为什么也睡着了。
已经是下午,银霜月侧头看了银冬一眼,嘟囔囔的问,“你寝殿里头的龙涎香,是不是有安神的作用啊?”
银冬也揉了揉眼睛,他没有坐起来,而是伸出了双臂,搂住了银霜月的腰。
“嗯……”银冬懒洋洋的应声,“我平日是睡眠不好,但龙涎香中倒是没有什么安神的,”
银冬弯腰,在床上拱了拱,将头枕在银霜月的腿上,双臂紧搂着她,将头也埋到她的腰上,伸出一只手指着床头的一盆不起眼的绿植,“是它的作用。”
银霜月微微促眉,银冬这亲昵的举动若是放在从前,她或许不会想什么,但是起床之后脑子清醒了一些,想起银冬对她的那种心思,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她就说她没有午睡的习惯,尤其是睡得这样沉,银霜月如何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心中涌起一阵无奈。
银冬是找尽一切机会亲近银霜月,这样时间久了,银霜月必然会习惯于他的亲近,继而接受他。
但他不知道银霜月看透了他的心思,更不知道他拥抱他的亲吻甚至是磨蹭,都只是让银霜月手痒痒,想打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银霜月觉得银冬是误入歧途了,他就是没想明白,两人之间根本不可能。
她不知道自己哪种作为惹得银冬动了那种心思,但她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她态度端正,不给予他任何的回应,在他过火的时候矫正他,用不了多久便能够将他的想法给扭回来。
于是姐弟两个抱着各异的心思,一个想要借由亲近让对方习惯,一个则表现的超出意料的淡然,想让对方觉得索然无味。
银冬其实没打算睡,在他的猜想中银霜月睡醒了发现自己躺在龙床之上,还和她离的那样近,必然会尴尬慌乱,银冬再在两人和好的这个当口,借机表白一番,让银霜月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
可他没想到银霜月居然会是这个反应,不,确切一些说是没有反应……
“起来吧,”银霜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微微拧着眉,拍了拍银冬的狗头,“睡了一个下午,晚上怕不是要打更去。”
“长姐…”银冬像条虫子似的,搂着银霜月将自己又朝她怀里拱了拱,声音绵绵的,像个要奶吃的孩子,“我平日根本睡不好,只有两次长姐在身边的时候,我才睡得这般踏实……”
银霜月手穿梭在他的长发里,闻言微微顿了一下,继而没什么表情的开口,“那你应该是喜欢跟别人睡,没事去后宫转转,挑个顺眼的嫔妃搂着睡一晚,效果是一样的。”
“那如何能一样?”银冬真的是没见过如此不解风情的人,一着急松开了银霜月抬起头,撇着嘴,“我只有同长姐在一起睡,才特别踏实!”
银霜月垂眼看他,表情和心绪毫无所动,幽幽道,“你同别人睡过吗,就说不一样,兴许同别人睡的感觉更好呢……”
“长姐!”银冬急的彻底坐起来,他到此刻也知道长姐察觉了他的意图,索性抓着她的肩膀,执拗的和她说,“我没睡过也永远不会和别人睡,只和我自己喜欢的人睡!”
银霜月被他按着肩膀微微向后靠,表情寡淡的对上他情绪翻滚的眼,像一尊慈悲的菩萨,音调毫无起伏的开口,“那你注定只能永远一个人睡。”
银冬被堵得哑口无言,像是胸腔中被塞了好多的棉花,鼓鼓的,吐不出来按不下去,只有抛开胸膛拿出来这唯一一种办法。
可他并不想拿出来。
于是银冬倔强的盯着银霜月,又说到,“总有一天,长姐一定会认同我的说法。”
银霜月推开他的手,慢吞吞的朝地上挪,坐在床边上穿鞋子,嘴里还不忘了接话,“我看你是在做梦……”
三言两语,快要把银冬给气哭了,他实在是气不过,把循序渐进的想法彻底给抛出脑后,伸手抓住银霜月的肩膀,直接朝着龙塌上按。
银霜月穿了一半的鞋子飞上天,砰咚一下掉在床边的小桌子上,而银冬则是倾身,没敢直接亲吻银霜月的唇,而是在她的侧颈上啄了下。
见银霜月没动,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边凑近银霜月的嘴角,边用极尽诱惑的调子哄劝道,“长姐,你看看我,我已经长大了,你能够看得上庄郎官,能看得上胡敖,为什么就不能看看冬儿?”
银霜月听了银冬的话,确实将视线落到他的脸上,甚至抬起了手,轻轻的落到银冬的后脑,手指没入他的头发。
银冬欢喜之极,以为这是纵容的信号,再也克制不住,闭上眼睛朝着银霜月的唇贴上去。
只不过,就在两人的唇不足一指的距离时,银冬突然间嗷的痛呼一声。
银霜月揪住了他后脑的头发,扯着他的头皮将他给拽离了自己,慢慢的起身,却没松开银冬的脑袋,眼见着银冬龇牙咧嘴,手上力度也半点没松。
“属狗的吗?”银霜月表情和语气都不怎么愉悦,“到处乱啃什么?”
“我瞧着你的手臂和腿刚才都用得上力,体温也并不在高热的范围,”银霜月视线凌厉的看着银冬,“现如今胆子真的是肥的很,竟敢拿这种事情来糊弄你长姐了。”
银冬被银霜月拽的歪着头,活像一只被扼住后颈皮的小狗,双手和眉眼都耷拉着,垂头丧气的认错,“长姐我错了。”
银冬心知今日自己是太过放肆了,刚才一着急更是连装都忘了装,不过他还是仗着银霜月疼他,手揪着银霜月的袖子晃,“我头好疼啊长姐……”
银霜月感觉自己最近叹气的频率太过频繁,也实在是扛不住银冬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放开了他的头发,还没忍住给他揉了揉。
银冬知道今日不宜再提这个问题,顺势抱住了银霜月的手臂,转移话题,“长姐,不若吃了晚膳再走,今日朝堂上有些事情,我有些想不通,还想同长姐说一说。”
银霜月本来就不欲听他胡言乱语,银冬一旦换了这种正经的模样,银霜月顿时松了一口气,欣然应下。
银霜月想让银冬将这思想改过来,却又不想让姐弟之间留下什么隔阂或者是就此生分了,所以她不能也不舍得避而不见,才会屡次上银冬的当。
两个人不提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相处还是十分的融洽的,晚膳吃的很开怀,就连这些时间胃口一直不太好的银冬也多吃了一些。
吃饱之后,银冬又将最近因为大雪导致各地出现房屋倒塌的事,同银霜月商议了一下赈灾的方式,两人便窝在地龙之上,一人捧着一杯茶慢悠悠的喝。
难得的平和宁静,银霜月侧头看银冬,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银冬醉酒,枕在她的膝盖上问她的那句话。
当时银霜月被银冬吓坏了,并没有仔细去想那句话,但是现在想一想,当时银冬的表情和表现,并不像是要孤注一掷同她表白。
那么他当时所要求的,大概只是自己能够陪他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