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 第14章

作者:兜兜麽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陆晋回到屋内,灯还亮着,曲鹤鸣一身白衣坐于桌前,顺手接过他手中信,不问缘由,径直拆开来,展平后读来是,“此人纯直,可堪大用。”角落一排小字,“脾气不好,仔细顺毛。”

曲鹤鸣眼下轻鄙,讥诮道:“顾家还剩些什么?个顶个的荒唐!”

陆晋却道:“字倒是写的不错。”

“徽宗的字,瘦而不失其肉,逸而锋芒毕现。难得难得,老顾家还有个能识字的。”抬头问陆晋,“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陆晋低头将信纸复又叠好,给了个废话似的答案。

然则即便他答应了最终也是白搭,将将要到城门底下,便遇上南逃的难民,谁也没能想到,顺贼这一仗打得这样急这样快,转眼功夫,城门失火,兵临城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字数多不多?hia hia~~~~~~~~

另,感谢上一章丢炸弹的清荷寒晓、一袖百罗衣、暗夜精、6v2 几位同志,谢谢打赏,偶会更加努力更文的!

以后不出意外都是每天晚上八点一更,大家不用老刷啦。

请假会打报告哒,加更是…………你懂的…………

☆、惊变

第十三章□□

车马就停在龚州驿站,离京城二十里路程。陆晋的□□有半人长,与汉人将领不同,他的刀背在背后,腰间还有一柄蒙古弯刀。一身墨色劲衫短打,日光下泛着冽冽寒气,自院外一步步逼进视野。至厅中,站得笔直如松,望住烟罗裙绸缎衣的顾云意,低声宣告:“走不了了。”

云意抬头,略略瞧他一眼,“你照实说,我受得住。”

“顺贼攻破通济门杀向内宫,城内王公大臣大都没来得及出逃,宫中未有消息传来,圣上情形如何,暂不清楚。”

云意唤,“德安——”

小太监穿得比将军富贵,一溜烟跑上前来跪在云意脚下,“奴才在。”

“你同陆将军一道去,城破兵乱,顺贼一群乌合之众要将京师困成铁桶?他们还没那个能耐!路上总有零星逃出来的,你见的人多,瞧见那个眼熟的,即刻抓来问话。”

德安磕头,“奴才领命,但凡是宫里头打过照面的,必一个不漏。”

陆晋让巴音领着德安出去,余下仍有话未完。

“殿下如今有何打算?是等?还是撤?”

云意坐在正中,屋顶悬一枚匾额,上头写着“国泰民安”四个洒金大字。她垂着眼睛直愣愣望向地面,腕子上鲜红透亮的碧玺手钏退下来捏在掌心,凉沁沁都是汗。

玉珍嬷嬷见她许久不语,便要来救场,“将军可否等上一等,殿下毕竟是姑娘家,年纪又小,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怕是不好由殿下来拿主意。”

陆晋想了想也是,手落在腰间弯刀上,正欲走。忽然听见云意发声,“我要吃龙井松糕——”

“殿下…………”饶是玉珍嬷嬷这样跟了她七八年的老人也要瞠目。

“箱子里有早一年的雨前龙井,其他的东西找管事要,去,我要吃现做的。”

玉珍嬷嬷身形一顿,虽有不甘,但到底依言去了。莺时与槐序亦不敢多待,拉着德宝站到院外。

屋子里一时静极,只剩下陆晋与她。

云意深深呼吸,缓过这一阵,压抑着喉咙里的颤音,强自镇定道:“我索性与将军交心,我以诚相待,还望将军勿有欺瞒。”

陆晋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父皇……我父皇是什么性子,你多少知道。城破也好,兵败也罢,他绝不会走出京师,南下避难。皇子皇孙们倒还能有条活路,内宫妃嫔、公主,恐怕一个也出不去…………”话到此处,哽咽难续,她捂着胸口,缓上一缓,极力忍过才说,“现如今宫里是何情形,我不敢多想。打仗的事情二爷比我清楚,顺贼孤军深入,辽东西北及江北四镇迟早要合力围堵,兵贵神速,与其一来一回的折腾,不如就在龚州静观其变,你看如何?”

陆晋略想片刻,回道:“龚州不是久留之地,顺贼攻下京师,迟早要向西取毕照、原山、龚州三镇,进可攻宣府,退可守函关,再向南拿下泽口,则江北四镇空有强兵,却无处渡河,合围之势土崩瓦解。”

“二爷高看李得胜了。”她站起身来,面露鄙夷,“一群偷鸡摸狗的下贱玩意儿,一朝得胜必定头昏脑涨,哪的银子多往哪走,分赃发财都来不及,哪还能想得到出兵西北固守长江?”这群反贼她听得多,近些年从两湖闹到浙赣,再打打杀杀一路向北,期间曾有一时剿得七零八落,但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二爷若还有顾虑,只需听我这一句,李得胜身边可堪用的也就一个文泽昌,他原先是做什么营生二爷可曾听说?一个大街上叫卖胡诌海说骗人钱财的神棍,这一时抖起来,能有二爷远见?”

陆晋深深看她一眼,低声道:“只等十日,十日一到,即刻折返。”

她静静福一福身,没再多说。

他转身,走入门外灿烂如金的日光下,晦暗无光的厅堂只余下她一人,一个单薄的影,叹一声千古风流尽毁,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

“三百年基业,万万人舍身,一把大火,烧他个干干净净。”

又等三日,只听见零星消息,一个说左一个说右,似是而非,谁也不敢轻信。直到第五日子时,外头下着大雨,雷声轰隆隆就像炸在耳边。莺时发丝上沾着水,急匆匆跑进来将她叫醒,“殿下,外头叫人了,德安遇上个老熟人,说是坤宁宫里当差的,就在西厢房里问话。”

云意一下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便往外走,莺时同槐序跟在后头一个穿衣一个递鞋,玉珍嬷嬷也到近前来伺候她梳洗,云意却道:“嬷嬷年纪大了,倒不必捞这个心。”

一抬手推开正要来为她梳头的槐序,散着头发便往外走,到西厢房鞋袜已湿了大半,却不觉冷,推门看,陆晋同德安都在,左手边坐着清瘦书生一个,正是曲鹤鸣。

她自穿一件白底绿萼梅刺绣斗篷,乌黑的长发绸缎一般散在雪白布帛上,越发显得亮眼。走得急了,唇也微红,殷殷似血,稍稍一个侧脸便美得让人心悸。

“小得意?”

她尚存疑,堂下衣衫褴褛的少年郎霎时间嚎啕大哭,像是逃难路上终于遇上亲人,哭得撕心裂肺。“殿下……奴才总算见着您了…………奴才…………奴才…………”

云意眉间深锁,厉声道:“不许哭!问什么答什么,再哭立时拖出去打死!”

小得意顿时身形一震,捂住嘴再不敢出声。

云意道:“宫里什么情形?皇上如何?”

小得意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圣上……圣上驾崩西去。”

“说清楚!”

“吊死在两仪殿议事厅横梁上。”

天边一道闪电爬过,屋子里刹那间透亮,云意的脸惨白如纸,陆晋纹丝不动不辨悲喜,唯独曲鹤鸣,一双三白眼,时时刻刻都是鄙夷。

轰隆——雷声炸响,雨哗啦啦倾泻而下。她握紧了拳,心中的痛忍过千万遍,咬牙问:“各宫娘娘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