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兜兜麽
等来等去等不到她回应,他心里头那些许的希冀都成了泡影。甚至听见她说,“不,才不要。”声音一词一句敲进他耳里,震得他瞬时就要碎成千万片。
心凉之后,又听见她说:“我同二爷哪里是凑合,应是天赐良缘,要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她嘴角弯弯,带着一股小狐狸的机灵劲,明明把他耍得团团转,一会儿心灰意懒,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天堂地狱里来回蹿,七尺男儿都要气得晕厥,但看见她唇角梨涡,巧笑嫣然,却不知怒要从何处起。
他彻彻底底败给她,败得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迟早要把你吊起来打一顿。”捏她鼻头,语带宠溺。
“箭都中过,还怕这个?”
“得了,这事儿得让你说一辈子。要不现下就给你磕个头,你满意了,咱们就一笑泯恩仇。”说得像是两个粗鲁莽汉破酒楼里碰杯,满身的江湖气。
过去的事情点到即止,云意这里还有一番道理,“什么叫凑合?我从来最恨这两个字。我与你相识相交自是缘分天定,既已走到这一步,何谈凑合?自然要和和美美,认认真真做夫妻。宏愿倒没有,只求家宅难宁,仕途顺利。吃什么都不胖,一辈子不老。”
“你也学歪,两句话没完就开始胡说八道。”
没料到,云意竟然上前一步,拖住他的手往身边带,仰着脸说:“若不是二爷,云意遭逢国难无所依凭,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我心里,是知道冷热的。”这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话出口时正是他寻寻觅觅苦苦等待之时,成了及时雨,雪中炭,根本顾不上分辨,狂喜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一把抱住她草地里转圈,转的人头昏脑胀发髻散乱,她晕乎乎像被扔进颠簸的马车里,颠得眼冒金星,等落了地依然脚软,不得不靠着他才站稳了,缓过一口气才拧着眉毛抱怨说:“你这又是闹什么,晃得我现在看人都带重影。”
陆晋大笑道:“爷心里高兴。”
云意佯怒道:“傻乐什么?”
“爷捞着个漂亮媳妇儿当然高兴!”
“傻样儿…………”
陆晋满脸的无所谓,又将她拦腰抱起来,双臂之间就想拎着个棒槌要舞的虎虎生风,“不要紧,家里有一个聪明顶事的就够,我啊,以后能懒就懒,费脑子的事情都留给你去想。夫人,你看如何?”
“不如何……”她板起脸来,推他手臂,“快放我下来,原本就不该私下见面,你还这样不分轻重的,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那就让他瞧,都过来看看,爷这媳妇儿可美了。”话音落,自己就觉着不妥,反口说,“不成不成,爷的媳妇儿只能爷一个人稀罕,谁敢多看一眼,爷砍了他脑袋当凳子用。”
“可别,你啊,安分点吧。”
他揽住她后腰,静静看着她,满脸的纠结,欲言又止。
一会儿“我——”一会儿又是“你说——”思来想去也开不了口,但云意难得耐着性子,顶着一双清灵灵的眼睛等他慢慢思量清楚。
原处起伏的山峦,近处低语的小虫,一个个都在侧耳听。她的唇轻轻开合,温柔地呼唤着他的姓名,“陆晋…………”已是莫大鼓励。
他咽了咽口水,心怦怦调,耳根子也通红,想了半晌才鼓起勇气开口说:“要不…………要不就咱们两个,就两个,好好过?”说了就像没说,听上去没意义,但你细细琢磨,隐约又
话说完了,都不知道自己焦灼难耐的等的是什么,只晓得一定要仔仔细细看牢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只是没想到,等来的是少女噗嗤一声笑,掩着嘴,浸满了春水的眼睛望过去,望见一个傻不愣登的陆晋,痴痴呆呆木在原地等赏,背后大约还掺杂着几分莫可名状的委屈。
她于莞尔中轻声道:“傻子…………”
他便真是傻了,成了个三岁幼童,她笑,他也跟着笑起来。
这一刻,天空是真的,云是真的,他的誓言也是真。
☆、第72章 拼
七十二章拼图
两个人绕着两方队伍绕圈,傻呆呆漫无目的。陆晋其实话不多,云意要匀出期间来想冯宝的事,便都低着头沉默。唯独云意的手还让他牢牢握住,拖着她慢慢往荒原深处去。天边夜色渐淡,云也翻出鱼肚白,云意走得两条腿打颤,少不得要问他,“走完了么?千里行军都够里程,真把我当小兵操练?”
陆晋为难,“要不,我抱你去?”
云意不买账,“还要走多久?再走下去天就亮了。”
“我就想跟你一块多走走…………”
“这话你一个时辰前早已经说过。”
“你记得倒清楚,你这人就是爱记仇。”
“再不回这就给你记一笔。”
陆晋没办法,只能求饶。认命地弯下腰背起她往回走,无奈放弃了拉着她走到天明的愚昧行动,二人同乘一骑,一直送到江北营地外,陆晋才扶着她下马,临走还要叮嘱,“千万别乱跑,乖乖等着喜轿来接,要再敢跑,看爷怎么收拾你!”
云意撇嘴,“知道啦知道啦,您老安安心,明儿一早还要对宝图,一溜的大事儿等着要办,可别光盯着我一个。”
陆晋心中快慰,但凡想起不远处的洞房花烛夜,就激动得不能自已。简直想要仰天长啸,才够纾解胸中意动。
然而相较他的不能抑制的快乐,云意转过身来,反而是愁苦。
在内,忠义王府就是个深不见底的大泥潭,里头勾心斗角陷害倾轧的事绝不会比宫中少;对外,天下三分,各不平静,陆家霸住京师又如何?辽东屯兵二十万,江北、南京各自不容小觑,往后走势如何,尚未可知。
不知不觉,她已主动走进以命搏命的大赌局,除非身死或登极,否则绝无退路。
想起来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顶着眼下一圈黑青穿衣洗漱。走到主帐,荣王与她舅父贺兰铮及余下重臣都已穿戴整齐,云意来时要交代的话估计早已经说清,荣王只朝她微微颔首,便领着人出帐去,各自上马,主将一声令下,齐齐开拔。
双方相会的营地就是枯水期快要断流的二光河,土了吧唧的名字,水也混得惊人。河岸边打个破草棚,北风呼啦啦刮得棚子瑟瑟缩缩发抖。几位即将左右天下的厉害人物全都集中在此,为这一张宝图,心甘情愿喝一肚子西北风。
云意戴上观音兜,往棚内看,陆占涛与陆晋陆禹都在,身旁还跟着一位负责“鉴宝”的冯大太监,她抿着唇,未发一语,静静跟在贺兰铮身后,看这两方迟早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人,草棚里坐下来,谈忠君爱国天地豪情。直到恭维的话听得你耳塞,才有人清了清嗓子将事情带入正图。一张图在陆禹手中,一张由荣王近卫高高捧过头顶。云意瞧见荣王嘴角一抹嘲讽的笑,心知他又在嘲笑陆家人土包子不懂规矩。
幸好还有一张旧桌,任两人将两幅图在一处摊开来。人人都在好奇,要看名传天下的五鬼图究竟有何玄妙之处。没成想,等来的是大失所望。两张图几乎一模一样,哪能看出宝藏所在。
但好歹有知内情的人在,围拢在桌边的人都自觉让出空位,云意与荣王交换眼神,便与冯宝一齐走到桌前。冯宝先开口,“此事隐秘,冯某只知一二,内情如何,还请殿下赐教。”不敢称臣了,因没了皇帝,不知自己是谁的臣,又是谁的奴,生怕触了谁的忌讳,要一辈子倒霉,只好谨小慎微,当自己一介布衣,蝼蚁贱民。
镇纸压住四角,风来也吹不动,只吹动她的茜色披风。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只赤眉老鬼,长须长眉,面目狰狞,云意皱眉思索,其余人亦然耐心等,只有陆禹上前一步,凑近来,似乎只要能看清谜题,凭他的脑子就能推算出谜底。
云意侧过身,斜斜看他一眼,已然心生不快,可有人偏偏招人烦,你退一步,他就往前,闹得她烦了,把拎起来的画卷往桌上猛地一扔,吓得周围等结果的将军王爷煞白了脸,还有一个心急,就要作势来接。
谁也没能料到,云意会在这个时候撂挑子不干。耸拉着嘴角闹脾气,“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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