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井烹香
“我要是和她计较起来,那一天也不得安生了。”大太太嘴上没好气,却是冲立春点了点头,立春抿嘴一笑,拿起包袱出了屋。梁妈妈才陪着大太太坐了一会,王妈妈便进来了回道,“福建王家的人路过苏州,给老爷下了帖子,又派了人来给您请安。”
福建布政使王家在福建经营多年,乃是地方豪门,与杨老爷的关系一向也不错,又是杨老爷的下属,是非见不可的。大太太起身理妆,到堂屋坐下,和来人说了几句话,又赏了些物事,忽然就听得西偏院的方向,有些喧嚣。
她皱了皱眉,看了梁妈妈一眼。
梁妈妈就笑着说,“让您见笑了,西偏院养着几头调皮的猫儿,时不时,就闹出些动静来。”
“我们家太太也是极爱猫的,这次老爷上京,还特意为她寻访了几头名贵的云猫!”王家来请安的婆子,也很有眼色,笑着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她们前脚才走,后脚,大太太就拉下了脸。
这大宅门里,平日里谁不是安安静静,轻轻巧巧的?没日没夜的敲敲打打,那是戏台,不是宅门。
七娘子也是的,才到西偏院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看错了她?她还没叫人去问,立春便进了堂屋。
她身后还跟着满面不忿的五娘子和一脸安详的七娘子。
大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
“娘!”五娘子一看到大太太,就奔过来靠到了她膝下。一副理所当然,受尽宠爱的样子。
大太太强忍着没有推开她,望向了立春。
立春面现尴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七娘子望着自己的脚尖,也不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大太太有些生气。
立春没办法,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她才把包袱送到七娘子院子里,七娘子正看着小丫头们洒扫屋子,摆放桌椅。因为箱柜都还没收拾好,只好把包袱先放在床上。立春把白露拉过来,交代了这里头有几件衣服,都是什么颜色,又叫七娘子见了二太太,别忘记谢谢她送来的衣服。
七娘子正听着时,五娘子来了。
五娘子是独个儿来的,把丫鬟谷雨留在了门外。
一进门,她就拿出了一把利剪,直奔包袱而去。
立春和白露抢下剪子的时候,五娘子已经剪坏了好几件衣裳,还剪掉了来拦阻的白露半边的发辫,所以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那都是我的衣服!我穿不了了,丢的丢,剪的剪,也都是我的事!”五娘子立眉说,她长得很俏丽,即使这样生气,也别有一番活泼的韵味。“娘——你说是不是,您要拿我的衣服送人,也得先问过我!”
大太太扶额长叹。
梁妈妈都站起身来,不敢说话了。
七娘子静静地站在立春身边,听着她无奈的叙述,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怒容。好像这事天天有,日日有,并不稀奇似的。
五娘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立春,再看看梁妈妈,却是不敢看大太太了。
忽然有人打起了门口的珠帘,二娘子走了进来。
“娘。”
“二姐。”
“二娘子。”
众人纷纷招呼。
二娘子神色僵冷,给大太太请了安,便坐到了大太太下手,狠狠瞪了五娘子一眼,才转头招呼七娘子。
“七妹站着做什么?坐。”
七娘子抬起头望着二娘子,轻声道,“五姐没坐,做妹妹的不敢坐。”
“你五姐做错了事,不敢坐,也是当然的。”二娘子摆了摆手,神色稍缓。“坐吧。”
七娘子就看大太太。
大太太也勉强缓下了怒容,冲七娘子点了点头。
七娘子就坐到了二娘子下手。她坐得很端正,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像一杆小小的竹子。
大太太再看看依偎在她膝边的五娘子,就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来。
“那包袱里,是你二婶给七娘子送来的衣裳。”她轻声说,“都是名贵的料子,毛料一色是灰鼠,一件,也值百多两银子。”
五娘子乍现不安,二娘子也挑了挑眉。她还以为剪掉的是五娘子自己的衣服,这才赶来救场。
眼下看来,五娘子是免不了一场罚了。
二娘子不禁就看向七娘子,除非七娘子出来求求情,母亲说不定也就心软了,说她几句,也就这么揭过这事儿了。
七娘子果然如了她的愿,开口为五娘子解围,“母亲,这样的小事,您就别动怒了。五姐只是性急了些,是我拙笨了,没来得及解释。”
二娘子心中一动,看着七娘子的眼神,又仔细了一分。
七娘子虽然看着平静,眼底却有压不住的焦急。
请安
大太太叹了口气,点了点五娘子的额头,挥了挥手。
五娘子连忙又给大太太行了一个礼,才起身坐到二娘子对面。
眼下也快到晚饭时分了,晨昏定省,正是各房的女儿来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