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井烹香
大太太吃了权仲白开的药,才过了初更就睡下了。
进了半夜,迷迷噔噔地睁开眼,就看着窗前一抹黑影飞快地飘了过去。
大太太吓得一下就坐了起来,出了一头的冷汗。“谁!”
值夜的立冬也翻身坐起,“太太要喝水?”
她声音里还带了浓浓的睡意。
大太太才要答话,又是一抹黑影晃过窗前。
定睛细看,原来是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被风吹得摆来摆去,借着月光,就把树影子映到了窗前。
她松了一口气。
立冬服侍大太太喝过水,又翻身躺下,很快就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大太太却再睡不着了。
烛花掉落时轻微的噼啪声、遥远的更漏声,寒鸦嘶哑的叫声……
到了天放亮的时候,才慢慢地合眼睡去。
没有一个时辰,又被王妈妈小心翼翼地叫了起来:浣纱坞里的十二姨娘,昨晚滑胎了。
魇镇
杨府众人都没有对十二姨娘的流产表示出格外的意外与惋惜。
毕竟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十二姨娘这一胎本来就怀得不顺,连权二少爷这样的神医看了,都只是嘱咐卧床静养,话里话外,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流产,也算是意料之中。
只是恰好又撞上了三姨娘的事……
一度平息下来的流言,就又沸沸扬扬地闹开了。
大太太只好又杀鸡儆猴,用老办法平息了下人们之间的传言。
自己却也带了三分的不安。
浣纱坞里传来的消息:胎儿流出来的时候,都已经能看出来是个男婴了……
又想到了梁妈妈私底下和自己说的几件事。
大太太就真有几分坐不住了。
“查。”她吩咐王妈妈,“这件事还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我心里也不踏实。”
王妈妈不禁为难起来。
这该怎么查,才能查出个水落石出的效果?
鬼神一事,本来就是最说不准的,要说有什么事比鬼神还飘渺……那就是谣言了。
不论是谣言的源头,还是鬼神之说的根本,都是虚无缥缈,查也没法查的东西。
连梁妈妈都难得为王妈妈说话,“这种事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大太太又何尝不知道王妈妈的为难?
就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去轻红阁看看吧!”
又派梁妈妈去探望十二姨娘。“让她不要太伤心了,这滑胎也是小月子,月子里哭多了坏眼睛。”
怎么说也是杨家的姨娘了,大老爷也还是常去浣纱坞过夜,三姐妹还是要笼络住。
梁妈妈和王妈妈就分头行事,一个带人去查看轻红阁,一个去浣纱坞探望十二姨娘。
大太太闲来无事,就叫七娘子进来陪她说话。
女儿家的功课,总是上得不经心,大太太这么一传唤,七娘子下午的绣花课也上不成了。
三娘子、四娘子这几年相继及笄后,绣花课上就少了两个学员,黄绣娘一心要把一身的绝活传授给六娘子,对五娘子和七娘子反而很放松。
大太太随口就问,“黄绣娘教得还用心吧?这几年看你的绣艺,倒也不过平平。”
七娘子抿唇一笑,“小七手笨,绣不出六姐的巧夺天工。”
“六娘子的确手巧。”大太太也不禁感慨,又问,“你五姐这几个月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吧?”
五娘子年纪渐渐的也大了,就有些不服管,大太太几次看她不惯,说她几句,五娘子又负气起来,两母女之间虽不说是形同陌路,但大太太要知道五娘子的近况,有时候反倒要向七娘子打听。
也就只有亲母女,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闹矛盾吧。
七娘子就笑,“五姐也渐渐稳重起来了,这几个月都规行矩步的,小七看啊,就算是最挑剔的礼仪嬷嬷,都挑不出一点点错。”
大太太点了点七娘子的额角,“也就你知道哄我开心。”
不过,说起来五娘子这几年的确也藏得住心事了,已经不像以前,一点点不如意都要嚷出来让众人知道。
好像自从浣纱坞前的那件事,让她被大老爷打了一巴掌,五娘子就一下成熟了起来。
再也很少做小儿女态了……有了女儿家的样子。
两个人又说起了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
王家又有起复的意思了,虽然福建布政使的职位早已被太子长史郑家瓜分去了,但好好歹歹,一个一省学政的位置也是跑不掉的。
“都难说!还得看这仗打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