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井烹香
两个人就又怔怔地相对而坐,都不知说什么好。
立夏便知趣地退出了屋子。
七娘子半坐起身,从东里间的方向摆了摆头,对二娘子挑起眉,做询问状。
二娘子就苦笑,“听说是娘亲自把那碗药喂给小五,是以格外不能平复心情,虽说经过劝说,已是打消了亲身前去闹事的念头,但到底还是派了王妈妈过去……我拦都拦不住!”
见七娘子诧异,又解释,“娘叫王妈妈代她从太夫人开始骂,骂太夫人管家不严,教出了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家里人,叫小五白白……送了命。”说到最后几句,声音中又现了哽咽。“还要王妈妈去骂三姨,不过我想,王妈妈就算敢真骂出口,也是一定不敢骂三姨的,事情,还不算太难看。”
五娘子真是一脉嫡传,尽得了大太太的性子。
七娘子没想到大太太着急起来,也是这样的蛮不讲理,面子两个字,竟是全顾不得了。
虽说痛快,但究竟于事无补,上门辱骂平国公的母亲,是对许家面子严重的冒犯,就算平国公夫妇不介意,许太妃也未必不介意。
七娘子就沉下眸,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真是有多少无奈!
“恐怕王妈妈也未必敢……”她字斟句酌。
二娘子苦笑,“若是不骂就要被卖,她不敢,也得敢了。”
只看二娘子脸上的苦笑,就晓得她也拉不住大太太了……如今的大太太,就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已经被激起血性,不杀戮一番,是绝无法冷静下来的。
七娘子想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的言辞,居然如此苍白无力。
人的生死,并不是几句宽慰的言语可以掩盖的。
恐怕就算许家人诚心赔罪,大老爷也一意缓和,许家与杨家的关系,从今往后,依然要走低一段时间了。除非许家人可以在第一时间内教出凶手,这凶手,还必须有一个令人信服的行凶理由……
她在许家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已经赌上了许家和杨家之间的联盟关系!
以大老爷的性子,只是责怪七娘子几句,都算是客气的了——改革在即,杨家面临的压力本来就不小,再和许家疏远,只怕更是孤立无援了。这,毕竟是关乎整个杨家的大事。
可五娘子还那样年轻!
“二姐……我……”她不禁低声问。“我在许家,是不是……做错了。”
二娘子一怔,她并没有不解,显然是早已了解了事情经过。
——就深吸了一口气,坦然地看向了七娘子,“若我是你,我会做得比你激烈百倍。”
是啊,人,毕竟是感情的动物。
七娘子一下就想到了九姨娘。
想到了在西北的那一夜……
她轻轻一甩头,掐了掐虎口,让轻微的疼痛帮助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要一项一项地办。
“眼下就看许家的态度了。”她轻声下了结论。
二娘子攥紧拳头,垂头轻轻地将手搁在了大腿上,神色阴霾。
“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不要说娘,我,都不会罢休的。”
她又放开手,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区区一个太妃,很了不起吗?我们家在宫里,也不是没有能说得上话的靠山!”
七娘子忽然意识到,虽然杨家看似危机四伏,比不上许家根基深厚,但恐怕许家还未必敢真和杨家撕破脸皮。
她料想得不错。
五娘子的头七一过完,许家就派人送了真凶上门。
或者,该称为最适合的凶手,更合适些。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吃了鱼头烧豆腐和粘稠的粥,好吃好吃。还有酸菜炒苦瓜也很好吃。
凶手
“家里小药房管事的洪妈妈,虽然样样都好,但酒后就容易犯糊涂。”
“她素来将少夫人的药材看得很仔细,平日里是一定会亲自包裹的,偏偏也就坏在了这上头,那一日家里有喜事,多吃了一口酒,回来头晕脑胀的,包药材的时候,就把给大少夫人屋里的两个养娘配的王不留行,同药房里常年储备的一小撮藏红花给包了进去。”
许夫人派了老妈妈亲自上门向大太太解释。
大太太一句话都没有说,操起小几子上的茶碗就朝老妈妈丢过去。
老妈妈躲都不敢躲,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脸,眼看着脸上就红了一大块。
“滚出去。”大太太的声音冷得像冰。“马上给我滚出去!”
就连大老爷都很不满意,重重地放下了茶碗,“三姐查了这几天,就找到这么一个替死鬼?这故事也编得太牵强了些。”
他眉宇间就带上了少许阴霾,“虽说也能体谅三姐的难处,但这也实在是太欺负我们杨家在京城没有多少亲朋了吧。”
对大太太的火气,老妈妈还能泰然处之,可大老爷一发话,她就慌神了。
“阁老的话,实在是不敢当!”老妈妈连连磕头,“只是,只是夫人也难,半个多月几乎没有合眼,院子里的人,全都审了个底儿掉,除了洪妈妈之外,是没有一点疏漏。产婆是孙家夫人送来的,陪护的妈妈们全都是娘家的陪嫁,院子里抓药煎药的丫头妈妈,全是少夫人一手提拔出来的,真是、真是只有洪妈妈一个疑犯……”
七娘子忽地插口道,“药是什么时候煎下去的。”
老妈妈浑身一震。
才迟疑了片刻,七娘子就冷冷地道,“三姨审了这么久,不至于连这么一点问题都没有想到要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