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流
沈沅脸色淡了淡,“是吗?”
映晚不做回答,只一直笑着。
沈沅几次三番找她麻烦,给她不痛快,她屡次忍让,只为自己辩解,从来没有让沈沅真正下不来台。
结果她却不肯罢休,那就休怪旁人不给她面子了。
这话虽然是假的,但能恶心沈沅一把就足够了。
这几人针锋相对却没能影响一群女孩子玩闹,本就是年轻少女,玩起来拉都拉不住,一直疯玩到天色暗沉,夕阳西下,有人来喊了才反应过来该走了。
通红的夕阳下,安王府门前车水马龙。
女孩子们都跟着家里人离开,只映晚没走,反而被请到了安王府前院,安王和安王妃都在,沈时阑和那位神奇的安王世子亦在。
瞧见映晚,那沈时岭就跟瞧着金子了,双眼放光。
沈时阑目光沉了沉,淡淡道:“阿岭!”
安王看看自己儿子,又看看映晚,含笑捋了捋胡子,笑道:“郡主且坐,今日之事,我想我们应当给你一个交代。”
映晚点了点头:“安王殿下请讲。”
·“大理寺协助我们审问清楚了,是府上家丁与陈氏有旧怨,才处心积虑混入府中,等着借机报仇,不曾想会连累郡主……”他叹口气,“你遭此无妄之灾,是我们府上的过错,特意备了礼物向你赔罪,还望郡主莫要嫌弃。”
“是吗?”映晚微微一笑,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礼盒,“既然是这样,那映晚就却之不恭了。”
这话拿来骗三岁孩子或许有用。
一点旧怨就敢让人对陈家下狠手,真是可笑。
但安王既然这么说,那就证明这个人不能被说出来,甚至于连安王本人都要忍气吞声。映晚心中有数,不会胡搅蛮缠。
她接受的太快,安王反而有些感慨,只得道:“那个家丁已经被我送去大理寺处置了,你若有不满,只管说出口,本王尽力而为。”
映晚摇摇头:“没有。”
她柔声道:“既然已经真相大白,我便能放心了。”
沈时阑突然站起身,从映晚身旁走过,回头道:“走吧。”
映晚一愣,“殿下?”
“回宫。”
“哦。”映晚呆呆应了一声,连忙朝着安王夫妇行礼告辞,追上他的脚步。
身后安王喟然一叹:“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可惜什么?”沈时岭问。
“陛下要将她嫁给六皇子,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毁掉了。”安王叹息道,“可惜本王亦无能为力,蒋贵妃亲自求的亲,恐怕没人能说动陛下。”
安王妃蹙眉道:“她是皎月的女儿……”
“谁的女儿都没用!”安王直接道,“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六皇子都是陛下亲生儿子,谁比得上他?”
“父王。”沈时岭目光灼灼,充满少年人的勇气,“我要去找皇伯父求娶她!”
“你?”安王嗤笑一声,“你去试试看吧!”
沈时岭道:“我会成功的!”
他捏紧了拳头,看着映晚离开的方向,眼中光芒四射。
这厢映晚随着沈时阑走出安王府的大门,坐上自己的马车,靠在窗户口小声喊一旁骑马的沈时阑:“太子殿下?”
她撩开帘子看,看见沈时阑回头,轻轻嗯了一声。
映晚问:“今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沈时阑并不瞒着她,淡淡道:“皇后所为。”
他这么一说,映晚才算是明白为何安王夫妇不敢言语,反而要护着那幕后之人了。
原来是皇后所为。
映晚乖巧地点点头。
是皇后干的,那一切就合情合理,让人无话可说了。
第29章
映晚默默放下帘子,在车里坐稳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皇后想要沈时阑娶苏玉如做太子妃,可太后想要他娶陈凝凝,因此苏家和陈家大约是有些纠葛的,这次的事想要对付的应当也不是陈家,而是陈凝凝本人。
皇后不会让陈凝凝真的淹死在湖里。要真的出了人命,还是陈家的女儿,那皇后定然是脱不掉干系的。
因此只消安排一个男人把她从水里捞起来,到时候为名声和恩情,就能将陈凝凝嫁给旁人。
这种情况下,哪怕陈家人去找皇帝告状,也顶多让皇后被责骂几句。
映晚捏紧了拳头。
现在差点儿出事儿的是她林映晚,没有人会给她做主,安王府不敢得罪皇后,陈家女儿没事儿,他们亦愿意息事宁人,所以这口委屈映晚只能咽下去。
她没有任何能力与皇后抗衡。、
更何况无凭无据,安王也好,陈家也罢,没有任何人会为她得罪皇后。
映晚怔怔一笑,凄然无比。
你看,一个人没有权势的时候,就是这般卑微。
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在这人世间,无权无势才是最大的过错!
马车进了皇城,换上轿子,一路将她送回绛芙轩。
映晚进门前看一眼沈时阑的背影,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眼中星光灿烂,艳丽绝伦。
可当她回过头时,那光芒却渐渐黯淡下去。
至此一别,再无交集。
不知为何,心口酸酸胀胀的,一阵一阵发疼。
明月升起,星辰挂满天空,一闪一闪,好似她的眼睛。
挺好的,过了今夜就又是清晨,依旧阳光灿烂,所有的不愉快都会埋藏在深夜里,不为旁人窥见。
****
翌日。
映晚上午去了太后宫中抄经,下午回了绛芙轩,便一动不动坐在书案前写字,没有别的举动。
清荷不解地问她:“郡主不去东宫了?”
映晚写字的手顿了顿,含笑回眸:“我去东宫做什么?”
“郡主不是说要去摘合欢花吗?”
映晚怔了怔,抿唇道:“我不要了。”
“郡主?”清荷一惊,盯着她,“您……”
“清荷,人活在世上,总要给自己留一点美好的回忆。”映晚微微笑着,打断她的询问,“这样的话,等到黄泉路奈何桥,三生石上回头望,好歹不全是黑暗。”
昨日那朵荷花,她让清荷带回了绛芙轩,就放在书桌前的花瓶里。
映晚定定看着,微笑道:“我不想亲手摧毁我生命里最美好的东西。”
我想要等到将来,回首之时有一朵明艳的荷花,粉的花瓣绿的花茎黄的花蕊。
而不是一片枯败。
映晚知道清荷想说什么,问她是不是想放弃了。
是啊,她就是放弃了。
她笑容明媚:“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放心吧。”
清荷怔怔看着她,她笑的太美,真正倾国倾城,却让人心生悲凉。好似一种倾国名花衰败前的绚烂。
心惊肉跳的。
映晚放下手中的笔,将桌案上抄好的经书卷起来,道:“先皇后冥诞将至,将这卷经书送去东宫吧,聊表心意。”
她叹口气,看看那枝荷花旁搁着新镇纸,便伸手拿了起来,道:“将这个一起送去,谢殿下昨日救命之恩。”
清荷道:“郡主,谢人救命之恩总要自己亲自上门,奴婢去……像什么样子呢?”
映晚顿了顿,“你说的是……那就走吧。”
“郡主不换衣裳吗?”
“不必。”映晚要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是上午去太后那儿穿的,平平常常的一件素衣,不大明艳,但也不丑。
清荷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一连几日,她日日来东宫,东宫门口的守卫亦认得她,瞧见她走过来,收敛了煞气,笑道:“郡主稍等片刻,卑职让人去通报。”
映晚温柔地点点头:“有劳。”
那人挠挠头,低着头红了脸。
不一会儿,映晚被人引进东宫,今儿沈时阑不在书房,依然等在花园里,看着映晚的方向,神色淡然。
映晚脸上维持着温柔的浅笑,慢慢走过去,“太子殿下。”
沈时阑点了点头,问她:“何事?”
“过几日是先皇后冥诞,我抄了经书给先皇后祈福,特意送来给殿下。”映晚将装着经书的盒子递给他,“再者,特意拜谢昨日太子殿下想救之恩。”
沈时阑将那个盒子打开来,看着经书上秀丽的簪花小楷,一笔一画都分外认真。
“你有心了。”他道,又顿了顿,“不用谢。”
不知为何,两个人都沉默了,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半晌,映晚笑了笑,“话已经说完了,映晚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