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纯禧公主 第18章

作者:抱鲤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怎么回事?”容温气息稍喘,手自然放开班第的辎车扶手。方才慌乱之中,她下意识拉住了辎车,防止班第滑下去,就像回门礼那日舆车途径时烂路时的反应一般。

  “公主。”桃知刻意压低的嗓音传进来,“是庶福晋,她忽然从一旁冲出来,独身拦在路中,想要见你。”

  晋氏自己恨毒了她,这时候冲出去想见,八成为恭亲王授意。

  容温果断拒绝,“不见。”

  “可庶福晋……手持银钗抵在腕上。”桃知等人投鼠忌器,怕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根本不敢上前硬拉走她。

  紧接着,桃知禀告了个更为棘手的问题,“而且,此地四周都是王公大臣宅邸,眼下长街倒是无人行走,但保不住那家的阁楼高,能望见……”

  容温若在此地和晋氏僵持过久,导致晋氏有个三长两短,落了别人的眼。怕是不出明日,便会成为各府口中的谈资。

  晋氏此举,摆明是事先盘算过的,逼得容温必须见她。

  容温气息一窒,面上尴尬恼怒一闪而过,下意识瞥向班第。

  班第与她对视一瞬,面无表情的闭上眼,车厢里静得似没他这个大活人。

  容温莫名懂了他的意思,示意桃知,“……让她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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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让我来的。”晋氏粗略一扫舆车内的情形,视线在闭目养神的班第身上多停了一瞬。若无其事的别开眼,开门见山,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册子扔在方形雕花小几上。

  “这是你府上眼线的名册,王爷让你随意打杀。钱货两讫,你手里的东西,是否也该立刻交还王爷?”

  “不行。”容温冷然拒绝,“人是恭亲王安插进去的,烂摊子自然也得他自己收拾。”

  容温身边的人明面上都是皇上、太后委派贵妃为她选出来的陪嫁。一个萝卜一个坑,不管少了谁,内务府名册上都有记录。她这才大婚几日,便自己出手清洗,摆明了是在扫宫中地位最尊贵的三人面子,不识好歹。

  若不是顾虑宫中,她何须跟恭亲王绕这么大个圈子,逼恭亲王出来顶雷。

  “王爷不得闲。”晋氏冷斥,“我只是来替王爷传个话,你别不识好歹,得寸进尺,让我难做。”

  得寸进尺——也不知真正得寸进尺的是谁。

  恭亲王忽然态度转变,痛快交出名册,分明是从班第的话语里推断出自己这次真作过了头,被皇帝疑心为通蒙叛乱。心有戚戚,不敢在这关头上再生事端,招惹容温。

  既是认栽,便要有个服软的样子。

  可恭亲王却让晋氏用这种带着震慑意味的法子来送来名册,且还算计着让容温自己沾手,招宫里几位贵人厌烦。

  小心思未免多过头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多说了。”容温朝外一甩袖,“请回吧。”

  反正现在真正着急上火的又不是她。

  “你一定要如此,半点情分都不顾?”晋氏绷着脸,她今日肯替恭亲王走这一趟,是恭亲王许诺会给她及养子文殊保不少好处。所以,无论如何,这事儿她都要做好。

  “当年你是在恭亲王府后院落水了,但你又没死成,反倒是活得风风光光的,最后倒霉的人分明是我!既然如此,你何必次次给我摆出一副我欠了你的脸色,好赖话都听不进去。”

  晋氏说得理直气壮,容温听得意兴阑珊。

  两人谁都未曾留意到,闭目养神的班第在听见‘落水’二字时,眼皮很轻微的撩了一下。

  在晋氏再次取出银簪,准备以命相威胁的前一刻,容温果断拂开她的手,唤来侍卫把她架了出去。

  之后,舆车继续回府。

  容温闲得无事,索性从小柜子里捧出个装香片的雕花描红漆盒,拿了小匙,细细往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里加。

  这个时辰,街上人来人往,舆车走走停停,不算平稳。容温手一抖,香片洒了不少在小案几上。

  容温本想去柜子里找张帕子擦擦。却无意发现,一直阖目养神的班第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并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你看什么?”容温疑惑,

  班第怔了怔,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荷花灯可好看。”

  “什么荷花灯?”容温不解,自顾找了方帕子出来,擦拭到一半,双手忽然顿住,连带面色都僵了。一双眼瞪得滚圆,不敢置信的望向班第。

  愣了起码小半盏茶的功夫,容温才干巴巴的开口,试探问道,“那天的水挺凉的吧?”

  班第满眼淡漠,“砸开冰湖放灯图乐,京中人才有的兴致。”

  “……”十年前,容温与恭亲王府还未闹僵。年节时,被允回恭亲王府小住。

  晋氏为了陷害当时尚且在世的嫡福晋,故意骗不满十岁的容温说,那放了起码上百只荷花灯的湖中,唯有一只花瓣上画了碧玉鸟。

  只要容温找到,她便送容温一份特别的年节礼。

  然后,容温就上了嫡福晋专门给小主子们准备的,用来游湖赏花灯的大木盆。自己撑蒿,满心欢喜的在湖里四处找寻。

  一时忘情,等她发现木盆漏水,想呼救时。不止晋氏,周边所有奴仆都不在了。

  她慌乱起身,没站稳,直接掉进了冰湖里。又冻又怕,瞎扑腾没两下,意识便模糊了。

  她只记得自己彻底晕过去前,似有人在拽她肩膀。但完全没看清楚,到底是谁救了她,并无意落下那只泥娃娃。

  没想到竟然是班第……

  容温不自在的摩挲着佛珠,总觉得眼下的情形十分怪异,后知后觉说了句“多谢”。

  见班第没反应,容温不尴不尬的假笑一下,又小心翼翼的问,“你为何最开始不救我?”

  她在木盆里,明明喊了好多声救命。

  班第睨她,慢条斯理的回,“长点记性,多好。”

  “……”容温无言以对。

  她总觉得,班第这话,好似在暗指她方才与晋氏见面,纯属不长记性。

第20章

  班第自从暗嗤过容温不长记性后,便再次阖上双目,一副不想吭声的沉寂模样。

  容温忍不住悄悄觑他。

  这角度,只能看清他的侧脸——骨相生得极好,眉骨高而清晰,衬得眼窝格外深邃。

  再加上他的头发不似寻常蒙古男子那般,或编两股粗辫垂在脖颈两侧,头戴毛皮毡帽;或披散下来,以宝石珠串为饰。

  他只是简简单单,用一条灰扑扑,貌似动物干皮的东西充当固冠,把全部头发高束在头顶,再无旁的蒙古贵族爱用的金玉玛瑙饰物。坦坦荡荡露出全部五官,很是冷厉飒沓。

  不过,也正因此,衬得他下巴上那层细密的青色格外显眼。

  容温估计,他这些日子八成没有修过面,任由胡子肆意飞长。活得这般粗糙不讲究,得亏皮囊生得好,不然怕是早就没眼看了。

  容温很有分寸,知道‘救命恩人’不耐烦搭理她,视线未曾过多停留,便收了回来。

  舆车一路往郡王府去。

  快到郡王府的时候,班第终于睁开了眼。

  容温想了想,还是从横凳上起身,上前两步,与班第面对面,对他行了一个万福礼。

  “多谢昔日相救之恩,无以为报。你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做,请尽管提。”

  宫中女眷的日常礼仪主要分为四种,按轻重排序便是——下跪叩首礼最重;下跪礼次之;道万福礼再次之;颔首礼最轻。

  和硕公主只需要对皇后、太后行下跪叩首礼;

  对比自己生母位份高的后妃及生母行下跪礼;

  对与生母位份相同的妃嫔行道万福礼;

  对比生母位份低的妃嫔行颔首礼或不行礼。

  班第身上的头等台吉爵位,比皇室最末流的不入八分公爵还低一等。容温给他行一个万福礼,算是极恭敬尊重救命恩人了。

  容温这样半蹲着,比坐在辎车上的班第还要矮一截。

  班第略敛着眼,居高临下睇着她与皙白肤色对比甚为强烈乌黑发顶。

  淡灰色的眸瞳,在听见‘相救’二字时,霎时被自嘲讥诮覆盖,沉得晦暗难辨。

  “起来。”他开口,生硬到冷厉,“当不起。”

  班第话音刚落,舆车便停了下来。

  见容温还以道万福礼的姿势,愣在原处,清凌凌的望向他,似在疑惑他那话的意思。班第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烦闷。

  随手重敲了一下车壁示意乌恩其来接他,便自己大力转动辎车轱辘,往舆车边上去。

  他心里堆着事儿,动作又急,一个没注意,辎车直接撞上了容温的膝盖。

  “啊……”容温本就蹲得有些腿软,一吃疼,整个身子便稳不住了,直愣愣的往前扑。

  ——好巧不巧,正面对着班第的腿间。

  而且,她的两只手出于本能,想找东西作为支撑,毫不留情直怼在了班第两条坚实的大腿上。

  班第喉间溢出一丝闷哼,目色比方才还沉,浓眉略蹙,似在极力忍耐。

  容温慌乱抬头,一张脸堪比涂了最艳丽的胭脂红。对着班第,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不住!”

  班第不轻不重的‘嗔’了个调,哑声从齿间挤出四个字,“恩将仇报?”

  容温闻言,藏在白色盘领下的脖颈都激成了粉色,脑袋猛摇几下,正欲出声解释,忽然察觉自己手下的触感不太对。

  ——**,湿漉漉,好像还有味道。

  容温颤巍巍的抬起自己的左手,纤纤五指之间,那抹殷红格外刺眼。

  容温眸瞳一缩,毫无征兆,再次扑倒在班第腿上,晕了过去。

  乌恩其一把拉开车帘,便看见公主扑在自家台吉腿间,且台吉的手还搭在公主脑袋上。

  那姿势,不论男女,是个人都会想歪。

  当即吓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台吉……你、你好着急。”

  草原上对男女之事,远不如关内设防。

  许多不讲究的王公宴客,甚至会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起来。

  班第堪堪长成,便满心满眼被长兄达来的事塞堵着,一腔愤懑,无心荒废在女色上。

  虽独身二十二年,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反应过来乌恩其的腌臜意思后,正把容温脑袋拨离自己伤处的大手僵住,继续不是,松手也不是,整个人绷得堪比离弦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