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晚
就连酒馆里闲来无事的大爷大娘都能知道的事,自然不可能瞒得过父亲。
也正因如此,相比于方才酒馆中那些人的嘴碎,回府要如何面对父母二人,才是她最为担心的。
如是想着,温雪吟挤出一个从容的笑,随着管家一路去了温浩学书房。
还未进屋,温浩学听了消息就开门迎过来。
“雪儿未在府中用膳,吃得可还好?”
“无碍,父亲莫担心。”
时隔半月,温雪吟再次在父亲面前露出心虚的脸色,两眼发直,笑得像是失了魂。
温浩学让她在房中坐下,说的却净是府中哪株花打了苞,哪棵树抽了芽,左顾右而言它,饶了一圈,终于忐忑不安地绕回正题。
“为父听说,今日罗春宴……太子难为雪儿了?”
温雪吟笑容一僵。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太子殿下听闻雪儿父亲是您,才对女儿……多照顾了些呢。”
如今也不知父亲对罗春宴的事知道多少细节,她睁眼瞎说的本事也就派不上用场。
万一漏了陷,只会适得其反让父亲更加担心。
她说的小心翼翼,甚至莫名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暗渡陈仓。
这都拜某人所赐。
温雪吟暗自叹气,后悔,就是后悔。为什么小时候她偷跑去酒馆听说书的讲戏本子时,就没人拦着她呢?
温浩学见女儿这幅神情,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雪儿你受了委屈,千万千万莫要瞒着为父,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的能受此屈辱,明日,明日为父便去圣上面前讨个说法!”
“父亲误会了!”
温雪吟额间冷汗连连,赶忙制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当真只同雪吟说了几句话,不过是客套一番而已,兴许旁人看着便有所误解,没人欺负女儿,您不要动了气!”
“此话当真?”
“当真!”
如此焦灼几个来回,温雪吟凭着多年来练出的脸皮,再三肯定罗春宴上无事发生,若不是回房时见了被落霜放在木施上的云纹斗篷,她自己差点都要信了自己的鬼话。
赵辕歌骗她的旧账还没算清,这会儿又添新一笔。偏偏那人身居东宫,温雪吟光是想着都觉得憋屈,要换做寻常公子,她早将他屋里的瓦都给掀干净了。
这一夜注定睡得不大安生,她已落下了将近半月的课业,如今罗春宴已过,风寒痊愈,再不去宫学,便不妥当。
只是不巧,温雪吟次日一早睡眼惺忪慢悠悠晃到秀文堂时,孟女傅在堂上捧着书卷,邓雨莲也刚坐于座上。
她方一踏入堂内,花晓春便敏锐地察觉到动静,毫不懈怠地同她打了招呼。
“雪吟来了!”
温雪吟轻叹口气,昂首翩翩落座,对堂内齐刷刷投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就当是考学拔了头筹好了。
只是邓雨莲意外地没有对她冷嘲热讽,秀文堂中的姑娘们昨日多数都也都去了罗春宴,宴上发生了什么,她们是亲眼见着了的,竟也都忍着没有说话。
虽说她们目光之中多有怨气,但好在温雪吟脸皮子厚,忽略便是,还省去了一番口舌。
如此想着,温雪吟懒懒散散将脸枕在棉捂子上,安安心心想要打个盹儿,忽的堂外走进一宫女通报。
“女傅,东宫的洪公公过来,说是要找温姑娘。”
温雪吟一愣,明显感觉到凝聚在身上的怨气当中已经混入了丝丝杀伐气息。
她似乎听到周围姑娘们起身的声音,于是下一刻便飞快起身,匆匆忙忙去了堂外。
彼时洪公公笑盈盈站在秀文堂门口,见她来了,连忙行礼,“温姑娘,太——子——殿下,叫奴才来给您传句悄——悄——话儿!”
温雪吟笑不出来,“公公,您的悄悄话,怕是方圆五里都能听见吧?”她站在洪公公跟前,甚至觉得耳朵发麻。
只见洪公公面带狡黠,轻笑一声,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大喊道:“殿下说了,不论温姑娘何时去——找——他,殿下都——等——着——您,不离,不弃!”
“……”
这是从哪个话本子里看来的怨妇言辞!
如此高调,同她温雪吟比起来,简直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若可以,现在她就想提刀过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温雪吟:(并不存在的)风评被害,感觉有被冒犯到:)
感谢读者“茶丸”灌溉的营养液+5,么么啾!
第18章
温雪吟勉强勾唇,“雪吟听不懂,公公您回去跟太子说,让殿下,注意身体,少胡——言——乱——语!”
洪公公仍旧笑的和善,眯着眼应了一声,终于没再像方才那般扯着嗓子说话,“诶,奴才遵命,那温姑娘,明日再见了?”
不等她回话,洪二兀自转了身,颠颠儿眨眼便没了踪影。
温雪吟咬牙,倘若她听得没错,洪公公方才说“明日再见”。
赵辕歌到底搞得什么名堂?还来?
“雪吟!你昨日真的同太子勾搭到一起了吗?”
花晓春冷不防从旁边探出个头,她转身,才发现秀文堂门口已经挤了一堆姑娘,皆齐齐注视着她。
温雪吟一愣,挑眉轻哼一声,昂首慢步踱回自个儿的位子坐下,而其他姑娘们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
“前些日子还装模作样自命清高,说不稀罕太子妃的位置,想不到病了一段时日,倒是同殿下如此要好了呢。”邓雨莲一直坐在原处尚未出去,然而经洪二方才那么一喊,想不听到所谓“悄悄话”都难得很。
温雪吟只是捂嘴打了个呵欠,媚眼弯弯,“这话在理。”
话音一落,堂中议论声愈大,邓雨莲更是站起身朝这边走来。
然而这邓雨莲不知是何缘故,并未如从前那般开口便是尖酸刻薄的话,反而压低了声音,眉头紧锁,“太子妃之位不是京城街上的烧饼,你从前说不稀罕,又可知有多少权贵暗中盯着它虎视眈眈?我知你生性张扬,然而你当真又觉得,一个相府,能在太子妃位之争中保你安然无恙?”
温雪吟终于收敛起脸上的不屑之色,抬首与她四目相对。
邓雨莲说的不无道理。
“多谢提醒。”她勾唇浅浅一笑。
邓雨莲颔首,叹息一声,只是方一转身,温雪吟又道:“原来狗嘴里也能吐出象牙来。”
“……”
“秀文堂内,岂能有如此粗俗言语,”孟咏兰冷着脸打断二人,侧目多看了温雪吟一眼,随即走至堂前,“时辰已至,静!”
温雪吟撇撇嘴,讲学于她而言最是无趣,重新将棉捂子放于跟前,安安逸逸打起盹儿来。
只是在宫学吃喝打诨的日子似乎变得比以往要艰难一些。
例如之后整整连着三日,洪二都会不厌其烦地跑到秀文堂门口吼两嗓子,即便温雪吟人不出秀文堂,他也能乐呵着在外头传些没羞没臊的话,奈何他又是太子的人,就算宫学女傅对此举多有不满,也无从劝说。
一来二去,这账便算在了温雪吟的头上。
她并不是很在乎旁人的斥责,但洪二此举,于她而言也十分让人头大。
于是第四日斗篷方一打理干净,她便逃了课业急匆匆去往了东宫。
温雪吟本不大熟悉宫城里的路,平日里常走的也就只有西宫门到宫学的一小段路径,之前去东宫也只是漫不经心跟在赵辕歌后头,并不知道到底该是哪个方向。
她原以为光是摸清楚方向应该就要耗上半日的功夫,谁料途中偶尔撞见的宫女侍卫见了她倒是恭敬得很,只要她踏错一步,便有人上来纠正引路。
如此,怕是想走错也难……
温雪吟不情不愿带着斗篷走至东宫,犹豫许久,终是忍着殿前侍卫们小心翼翼的眼神迈进了殿门口。
恰逢此时,一玄衣男子摇着折扇同她擦肩而过,恍惚间,温雪吟总觉得那男子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然而等她回头去看,却只望见他的一个背影。
看他那副姿态,不像是宫里的下人,甚至有股与赵辕歌极为相似的贵气。
她蹙眉杵在原地愣了会儿,耳边冷不丁响起洪二尖细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捂住耳朵。
“温姑娘来了!您且稍等,奴才这就去跟太子殿下请示,您随我来!”
温雪吟尴尬地轻咳一声,昂首悠悠跟在他身后,一路直往东宫更里处走去。
洪二面上始终挂着那副阿谀的笑,带她到书房外头等了稍许,便推门叫她进去。
她心中忐忑,脸上却是风轻云淡,媚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步履轻盈,翩然而入。
这是赵辕歌的底盘,未免落了下风,她必须拿出平日里十二分的气势来,绝不可再丢人了。
“孤独守空房,等姑娘好久了。”
还未见着那人,赵辕歌低沉的嗓音便先行入耳,短短一句话,差点没让温雪吟当场绊了个跟头。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她定身,循着声音朝内里走近,果然看到赵辕歌在一方桌案上,手中狼毫尚未放下,前头摞着一叠公文,也不知如何做到张口就是那般不正经的话的。
她娇羞地走至赵辕歌跟前,“这是殿下的斗篷,小女从百忙之中抽空归还,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可千万要记得,莫要再让洪公公为之劳——力——伤神了。”她特地笑盈盈俯身,靠近男人耳边,几乎是将最后几个字吼出来。
赵辕歌果然眉头一皱,抬首看她,默不作声。
温雪吟心中暗喜。若是能因此激怒赵辕歌,打消他娶她的念头,自然再好不过。
谁知下一刻,男人唇角微挑,竟毫无预兆地站起身来。
她本就是微倾着身子同他说的话,他如此举动,温雪吟甚至能感受到赵辕歌前一刻的鼻息,倘若二人之中有一人再近一步,怕是会生出什么荒唐事来。
她心虚地向后踉跄两步,可赵辕歌那厮也不知是落了个什么习惯,竟抬手拦了她的腰身。
第一次扶腰美其名曰怕她磕到山石,第二次拦腰冠冕堂皇担心她碰到桌角,这第三次,傻子也能看出来,分明是在耍流氓!
“殿下自重,爹爹从小教我,对轻浮之人不能放任。”她强装镇定,咬牙笑道。
赵辕歌只是状若担忧地皱了皱眉,随即轻笑出声,垂首附至她耳边,“温姑娘辛苦,未免今后累着姑娘,不如搬至我东宫,省心省力。”
温雪吟语塞。什么太子,怎么来来去去,只会说这句话?
他挑眉,“你说呢?”
“……”
赵辕歌看她脸色不好,便不打算再打趣,正欲松手,却见眼前女子忽而明媚一笑,媚眼如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