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有过人之处 第66章

作者:天如玉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山宗看着她,她顿住了,又朝路上看了两眼,唇动了动,才说完后面的话。

  神容应付完老妪,觉得周遭防范的眼神少了许多,往前几步,忽而身后有人贴近,转过身,正落入男人胸怀,一只手已经将她搂住。

  山宗揽着她:“关外没那么多讲究,就这么走。”

  神容被他揽着往前,有意不去看左右目光,看了眼他如刻的侧脸:“你定然早看到我了。”

  山宗没否认,确实,连她最后那句话的唇形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最后说的是:“找我夫君。”

  虽然明知那是他提前安排好的话,看清后他还是低低笑了笑。

第五十三章

  蓟州被关外占据了十多年之久, 很多地方已经看不出这里原本属于中原,譬如这镇子。

  与其说是镇子,更像是个圈出来的牢笼, 百姓们都战战兢兢。

  神容被山宗搂着穿镇而过,几乎将能走的地方都走了。

  越走人流越少,眼前已到另一个镇口,再往前便出去了。

  她到现在没见到山宗停步, 轻声问:“没找到?”

  山宗嗯一声。

  神容低语:“要在这么多人里找出一个人是很难。”

  山宗说:“我要找的不是一个人。”

  “什么?”她不禁看他一眼。

  山宗搂着她, 一手牵着马, 眼睛还在周围扫视, 没有接话。

  看过几眼之后, 他搂紧神容往前:“走吧。”

  出了这个镇口, 便彻底穿过了那镇子。

  外面还是那般灰茫茫的天地,一边是隐约的蓟州城头, 另一边是连绵的高山峻岭,都远如笔墨点画在天边。

  “不找了?”神容自认判断的方位没错。山宗将缰绳递给她,眼微垂:“不找了。”

  神容抓在手里,上马前又看了看他,忍不住问:“你到底要找什么人?”

  山宗抬眼笑一下,又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已不重要,本也没指望一定能找到,这张图给的也不过就是个线索罢了。”

  话音一落, 他食指迅速在唇边竖了一下, 脸色已经凛然。

  神容没做声,眼往左右瞄了瞄, 接着腰被他手一搂,松开马缰, 跟着他往前走去。

  前方是往蓟州城的方向,离开了镇口一大截,所见皆是茫茫尘烟弥漫的荒野,连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土道。

  土道边坐着一个人,背后是镇子,面朝着蓟州城。

  山宗刚才看到了这人,才停住了话。

  神容没有留心到,此刻走近才看清这人。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花白的乱发披散着,蓬头垢面,脚边一只缺口沾泥的破碗,嘴里在哼哼唧唧像唱歌谣,声音嘶哑沧桑:“旧一年,新一年……”

  原来是个老乞丐。

  神容看一眼山宗,见他正在盯着那人看,便没说什么。

  忽然那人一动,脸转过来:“谁?外来的!”

  声音沙哑得像有把粗沙子碾过,有些含糊不清,但说的是汉话。

  那张被头发遮挡的脸也露出了一些,脸上伤疤遍布,下唇斜着,分明已毁了容。

  神容微微扭过头,蹙着眉,没有再看。

  山宗接话,刻意压低了声:“是,外来的。”

  那人往他跟前凑了凑,嘶哑道:“中原来的?你声音耳熟。”

  “没错,中原来的。”山宗又说:“我看你也眼熟。”

  那人似激动了,两手在地上摸着,像是要摸到他一般。

  神容这才发现他眼睛已瞎,甚至连腿也断了,不是坐在这里,是瘫在这里的,根本不知他是如何挪到这地方来的。

  “我知道你是谁!”他声音嘶嘶的,花白头发一缕一缕打了结,一下抓到了山宗的衣摆,摸着那如水的绸面锦衣,兴奋道:“阿爹!是你,你来找我了!”

  神容错愕地看山宗,这人都已满头花白,竟然张口就叫人爹?

  忽而那人朝她这边嗅了嗅,哑声嘀咕:“好香……”冷不丁就朝她扑过来,“婆娘!你是我婆娘!”

  神容吓一跳,山宗搂着她一侧身,挡在了她前面,那人没碰到她。

  “我婆娘呢!”他竟还在找。

  神容贴在山宗身前,低声说:“原来是个疯子。”

  山宗看着那人,嗯一声:“不疯就不会一个人跑来这里了,更不敢哼这歌谣。”

  那人没摸到,一双脏兮兮的手在地上拍了又拍,像是悔恨,又像是懊恼,接着又不动了,像是怔住了。

  神容怕他又出什么疯病,牢牢盯着他。

  山宗搂她又紧了些,宽袖里的手臂收在她腰上,紧实有力。

  那人忽又开口,声更嘶哑了:“我刚才说到哪了?对,中原来的,中原终于来人了,你是谁?”

  他像是完全不记得中间发疯的事了。

  山宗低沉说:“一个崇姓商人。”

  “商人……”那人一手去摸自己身上,摸出一块脏兮兮的破皮,抖索着递过来:“那我给你钱,你帮我捎个信回中原,就说……就说……”

  神容看了眼那破皮,已破得不成样,不知从什么地方拽下来的一块,上面好似绣着字,但太脏了看不清。

  山宗竟然接了:“带什么话?带给谁?”

  “带给……就说……”那人还在想,脑中糊住了一般,就这么坐着,迷迷糊糊的,竟又哼起歌谣来:“旧一年,新一年,一晃多少年,中原王师何时至,年年复年年……”

  神容这才听出来,这是蓟州被占后流传出来的歌谣,十几年了,连她在长安都听到过几回。

  大概是个盼望回归故国的人,在战乱里疯了,时好时坏。

  她又看山宗,他还没有走的意思,一直在看那疯子。

  下一刻,却见这疯子一下以耳贴到了地上,抬头时嘶哑声音里竟有了丝警觉:“快走,你们快走!”

  山宗将那破皮揣入怀中,一把揽过神容就走。

  神容被他带着走出去时,那个疯子坐在那里,又开始哼唱那首大胆的歌谣了:“旧一年,新一年……”

  到了马旁,山宗扶着神容的腰,送她上去:“快。”

  神容踩镫坐上马背,他便紧跟翻身而上,自后搂住她,策马出去。

  尘烟在身后弥漫,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夹杂着胡语喝骂声,疯子的哭叫声,许多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一定是关外兵马又来了。

  山宗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直奔往前。

  神容在他身前问:“他们追来了?”声音瞬间被身下马疾驰的蹄声盖过。

  “放心,可以甩开。”山宗声沉沉的,像是刚才和那疯子说话刻意压低还没转回来。

  马跑得太快,她只能低下头避过直扑而来的风,不能看前,只能往后看。

  余光里,那座蓟州城的城墙在往后倒退,就像陷入了混沌沙尘里,渐渐再也不见。

  沙尘里的确有几个骑马追来的身影,但一直没能跟上来。

  如果不是有这几个人追着,那个镇子和那个疯子,都要叫人怀疑是不是真的。

  山宗策马走的是偏道,虽然来时是神容指路,但他已记住方向。

  冲入道旁一片枯林时,天光都已昏沉。

  “他们没追来了?”神容微微喘着气问。

  “甩开了。”山宗低头她看一眼,他们到现在一直在赶路,水米未进,她竟也一个字没提过。

  明明连在官舍里,都是由长孙家随从精心伺候着的。

  他也没说,但身下的马行得又快了许多。

  出了枯林,已经绕开了他们之前会合的土台处,前方的山岭已然可见。

  神容认了出来,一片连绵的山脉里就有望蓟山在关外的那片山岭。

  他们此时恰从东来他们的反向赶来,就快到关城了。

  刚心中一松,山宗忽然急急勒马。

  神容随马抬蹄整个人往后,几乎挤在他胸膛里。

  山宗一只手臂始终牢牢搂着她,眼盯着前方:“有敌兵。”

  她往前看,只看到一片树影。

  山宗松开她,翻身下了马,一手从马腹下面抽出裹满布条的直刀,迅速拆去,露出细长的刀鞘。

  他将刀别在腰侧束带处,衣摆也掖在腰侧,遮挡了刀身,对神容说:“侧坐。”

  神容看了看他,依言转身,改成侧坐。

  山宗又利落上了马背,一手抓住缰绳,环住她:“待会儿记着别看前面。”

  神容还没说话,他已策马继续往前。

  直出树影,天又暗一分,绕着那片山岭的河流已在眼前,那条当时卷走神容的河。

  河岸边是一排打马徘徊,披头散发的兵马,足有二三十人左右,完全拦住了去路。

  山宗按了按神容的后颈,低声说:“抱紧我。”

  神容侧身窝在他怀中,埋首在他胸口,心口已渐渐提了起来,双臂伸出去,紧紧抱住他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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