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有过人之处 第77章

作者:天如玉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第六十二章

  兵马蹄声如雷, 踏过河水, 疾驰到半路, 骤然停下。

  山宗扯马回望,暮色将一切掩盖,女人的身影早已渺小到不在眼中。

  胡十一急急勒住马, 回过头问:“头儿, 怎么停了?咱时间不多, 经不住耗了。”

  “没错。”他笑一下。

  这一趟其实不该出来,他现在理应守在关城或者山里, 是他硬挤了出来。

  他就该待在幽州,永不出幽州, 而不是为了神容, 一而再, 再而三地破例。

  胡十一按着不断刨地的马, 寻思着他刚才莫不是还有话没有跟金娇娇说完, 想了想道:“下回说也一样, 金娇娇一定还会再来的。”

  山宗又笑一声, 笑出了声, 扯着马回过了头, 暮色里看不清神情, 只有马上微微倾斜的身姿看起来一身不羁。

  胡十一还以为是自己说对了,跟着笑露了牙。

  “走吧。”山宗打马往前。

  忽然远处映出飘摇的火光,他霍然转头。

  “那是什么?”胡十一惊讶地看过去。

  河东一带的城镇都很密集,这座城的后方就是连带的几座小城, 彼此相隔不过几十里。

  此刻从那几座小城的方向远远来了一片火光,直往这里的城移来。

  随风送来的是火光里隐约的人声。

  “头儿,有乱啊这是。”

  幽州曾有过比这情形乱上百倍的境况,胡十一并不陌生,几眼就断定了。

  山宗眼神扫向身后,去找那道身影。

  “咱们可要出面?”胡十一又问。

  “不必。”山宗说:“这里不应该出现幽州军,你们都去前面等着,我独自去。”

  他自马腹下一把抽出自己的刀,奋然策马回去时,在心里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

  神容牵马回城的时候,手指才松开揪紧的披风,手下那片衣摆早已皱成一团。

  山英从门里迎出来,昏暗里小声说:“大堂哥等了你很久,我自城上看见他手下的人一直都未下马,时刻就要返回的模样,想来很赶,他能追来找你,一定极其不易。”

  神容想起山宗疲惫的脸,又想起他匆匆而去的身影,只嗯了一声。

  山英还想说什么,后方忽然传来擂鼓声。

  她回头看一眼,高声喊:“戒备!”

  后方大街上,一队山家军快速冲来。

  为首马上的正是山昭,一冲到面前便道:“乱子往这里来了,我干脆开了西城门等他们,待来了就彻底平了!”

  山英随机应变,马上又喊:“落城!”

  城门边的山家军马上有所动作。

  山昭早已留心城门边的神容,赶忙吩咐左右山家军:“还不来人护卫我嫂嫂!”

  后方一大片火光已然能看见,夹着嘈杂混乱的人声和脚步声、马蹄声。

  神容被护着往城内走了几步,眼前城门就快合上,忽有一马冲入,惊得她身前的山家军纷纷亮了兵器。

  马上的人一跃而下,亮兵的山家军顿时又退下。

  神容抬头,眼前已走近男人高拔的身影,眼神惊讶地落在他身上。

  他居然又回来了。

  山昭飞快从马上跃下,跑了过来:“大哥!”

  山英也小跑了过来:“大堂哥。”

  山宗往渐渐接近的火光看一眼:“多久能平掉?”

  这一句如同军令的沉声发问,山昭已多年不曾听见,顿时就如受训的兵一般,抱拳回:“最多一个时辰。”

  “那就一个时辰,你们放心平乱。”他一手抓住了神容的手腕:“走。”

  神容被他拽了出去。

  城门已关,城中日暮时就各家闭户,如同空瓮,正好捉鳖。

  山宗大步走至无人的街角,发现一间铺子的后院门虚掩,拉着她进去。

  神容站在昏暗的墙根下,走得太快,呼吸有些急,手腕还落在他手里:“你不帮他们平乱?”

  “这是山家军的事,他们能自己解决。”山宗抓紧了她的手腕:“我只管你。”

  神容心里快跳一下,他是特地为她回来的。

  她抿一下唇,低声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山宗脸朝着她,嗯一声:“我本来是该走了。”

  一时无言,只剩下外面的动静。

  火光近了,是火把的光。四处是嘈杂呼喝声,阵阵脚步杂乱地响在街上。

  远处是山昭下令的声音:“围!”

  刀兵声紧接着传来。

  山宗一直握着她的手腕,忽而松开回身,刀就抽了出来。

  刚冲入院门的一个人倒了下去,摔倒在门外,连同手里的火把也落在地上。

  山宗一把合上院门,刀在门后一架,闩住门,又走回来,一手在神容腰上一揽,将她送上一旁铺后两三步高的廊上。

  搂得太紧,身就贴在了一起,彼此的脸也相对。

  神容被方才差点闯入的人弄得心在急跳,能嗅到他的呼吸。

  院外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他身后,好似一层遮掩,他深邃的眉目也忽明忽暗,鼻梁下错落着深沉阴影。

  山宗忽然松开了她,低低沉沉地笑一声:“放心好了,你不情愿,我还不至于强迫来碰你。”

  神容身前一空,微微喘着气,看着他。

  他走去院门口,拿了门上的刀,忽而开门送刀,又一把合上,手臂似按门很紧,肩背在院外不明的亮光里绷紧拉直,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如同守卫。

  她看着他的身影,忽而想起关外的情形。

  那时候的他有多肆无忌惮,如今就有多克制。

  院中像是与外面的骚乱隔绝了,只剩他们彼此在这里离了一截站着,越来越沉的夜色里没有一句话语。

  “合!”外面遥遥传来山英应对山昭的军令。

  神容一直站在廊上。

  山宗也仍在门边站着,除了偶尔开门解决试图躲入这里的乱贼,一直守着门。

  刀上又染了血。

  杂乱的声响渐渐离远,变小,已是头顶一轮明月高悬。

  不知多久,他终于松开了按门的手,一手拿了刀,转身走过来:“乱子平了,可以走了。”

  神容的手腕又被他握住,跟着他的力道走向院门:“耗了一个时辰,你岂不是更赶。”

  山宗停下脚步,手搭在院门上,回头看她。

  她看出来了。

  “是很赶,”他说:“也无所谓更赶一些。”

  神容站在他身前,从他黑漆漆的胡服衣领看到他薄薄的唇:“既然如此,匆匆追来只为了一个答复,值得么?”

  山宗唇扬起,笑了:“值得,我从来不做不值得的事。”

  神容眼光凝结,他永远是个如此笃定的男人。

  外面山家军经过的齐整行军脚步一阵而过。

  山宗再开口,声音仍有些疲惫低哑:“我真该走了,能说的都已说了。”

  “能说的?”神容轻声问:“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被他握着的手腕似用了力,山宗脸转过来:“是还有一句,但你未必敢听。”

  神容不自觉问:“什么?”

  “你敢听?”

  她心口莫名一紧,大约是因为他声太沉了:“哪一句?”

  山宗忽而松开她手,手里沾了血迹的刀入鞘收起,随手扔在脚边,夜色里铿然一声响。

  而后他退后一步,整衣束袖,胡服收束着颀长身姿,宽肩收腰,挺拔地正对着她站立,抬起两手抱拳:“幽州团练使山宗,愿求娶长安赵国公府贵女长孙神容。”

  神容抬头,心头猛然一撞,怔忪地看着他。

  这就是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院外不断有脚步声经过,院中只剩下了彼此静然地对视。

  山宗脸上影影绰绰,缓缓站直,自嘲地笑一声:“听到了?我说完了。”

  神容轻轻嗯一声。

  山宗再没听见她开口,身在月色下绷着,心里越发自嘲,回头一把捡了刀,过来抓住她手腕,拉开院门就往外走。

  神容跟着他走出去好几步,一手悄悄按在突跳的怀间,才能若无其事般开口:“那你为何先前没说?”

  山宗脚步一停,回头,声音压着:“倘若你给我半丝回音,我早就说了。”

  街上四处行军声和喧嚣声未息,神容听见他沉沉的呼吸。

  他紧紧扣着她手腕,一把拉到跟前,低头看着她,声音更低哑:“我已有些瞧不起自己,所以你还不如给我个痛快,此后我永在幽州,你在长安,再不相逢。”

  最后四个字几乎一字一字是挤出牙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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