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听到这话,众人视线纷纷投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开口的是林腾。
“你说。”刑部侍郎微微松口气。
有林腾在,就不愁了。
被大人们盯着,林腾丝毫不显局促,平静问许芳与杨氏:“二位可识字?”
许芳与杨氏异口同声道:“识字。”
她们这样的身份,不识字才是稀奇。
林腾这么问自是出于谨慎。
“请二位转过身去,背对对方。”
许芳不解其意,却从骆笙那里听说过这位林大人的能耐,闻言默默转过身去。
杨氏神色木然,动作稍稍慢了一步。
“对当年的事,我想问二位一个细节。当然过了这么多年二位可能不记得了,所以等我问话后先告诉我是否记得,多余的话不要说。”
许芳与杨氏默默点头。
林腾的话无疑吊起了在场之人的好奇心,皆竖着耳朵等他问话。
“杨氏说长春侯用软枕捂死了华阳郡主,徐许氏说父亲用枕头捂死了母亲,那么你们可否记得捂死华阳郡主的枕头是什么花纹的?”
长春侯眼神微闪。
捂死华阳郡主的枕头的花纹?
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难不成她们还能记得?
把长春侯反应尽收眼底,林腾神色越发严肃。
一桩因为激烈争执引发的凶案,行凶者慌乱之下不记得许多细节很正常,但旁观者不同。
无论是站在凶手旁边的杨氏,还是躲在柜子中的许大姑娘,目睹亲近的人整个行凶过程,留下的印象足以终身难忘。
她们当时视线所落之处,便是捂死华阳郡主的那只枕头。
这样的话,尽管是问枕头花纹这种再小不过的细节,二人还记得的可能性十分大。
当然,不记得也无妨,那他就再问别的细节。
发生的事永远存在,不是狡辩否认就能抹杀的。
许芳几乎在林腾话音才落,便道:“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呢,她躲在狭小黑暗的柜子里,隔着那一点点缝隙,看着那只枕头压在母亲脸上,直到母亲停止了挣扎。
那是在后来的无数个噩梦里反复出现的东西,别说枕头上的花纹,就是枕头边角那一小点污渍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杨氏迟了一瞬,道:“记得。”
“取两套笔墨来。”林腾吩咐衙役。
不多时两套笔墨送来。
“你们把枕头花纹写在纸上吧。”
许芳提笔,飞快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杨氏也很快写完。
两名衙役把写有答案的白纸收好,呈到刑部侍郎面前。
刑部侍郎看过,示意拿给旁听的大人们过目。
众人一一看过,望向长春侯的眼神变了又变。
白纸重新回到了刑部侍郎手里。
刑部侍郎轻咳一声,开了口:“两张纸上的答案一样,都是瓜瓞绵绵纹。”
“那又如何!”长春侯有些慌了。
刑部侍郎看了林腾一眼。
林腾淡淡道:“这样的答案,侯爷该不会说是巧合吧?”
“是她们商量好的!”长春侯不死心辩解。
林腾摇摇头:“这个时候侯爷还这么说就是强词夺理了。当年情形可以串通,但能缜密到串通枕头花纹这样的细节?更何况她们二人身份本是对立,能促使她们立场一致只有一个答案:十三年前侯爷杀害了发妻华阳郡主!”
“我没有,我没有!”长春侯踉跄后退,面如土色。
然而已经无人再听长春侯狡辩。
许栖混在刑部衙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中,听着那些议论,恨不得冲进去把那个男人劈死。
但他没有。
日复一日的劈柴生活,悄悄磨掉了少年的冲动,让他学会了冷静。
不知等了多久,他终于等到许芳走出来。
“大姐!”少年拔腿冲上去。
看着冲到面前的胞弟,眼圈泛红的许芳露出一丝笑:“是大弟啊。”
“大姐,他——”许栖望向衙门口,并没见到长春侯出现。
许芳低低说了三个字:“他完了。”
等候在外的徐五郎迎上来:“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许芳冲徐五郎笑笑:“我想和大弟去茶楼说说话。”
徐五郎看了看小舅子,没有犹豫点了头:“好,我陪你去。”
徐五郎带着姐弟二人进了一间茶楼,体贴给二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许栖早已忍不住了,咬牙问:“大姐,他真的杀了母亲?”
许芳微微点头。
“你当年看到了?”
公堂问案是公开的,允许老百姓旁听,堂上的事自然很快传遍了。
许芳再次点了头。
许栖用力攥紧拳头:“大姐,你……你为何从没告诉过我!”
原来在他打架惹祸,与所有纨绔子一样浑浑噩噩混日子时,长姐背负着这样惨痛的秘密小心翼翼长大吗?
而他呢,还在怪姐姐攀附宁国公府。
第425章 咎由自取
审案结果很快就呈到永安帝那里。
永安帝正是好心情一日比一日高涨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桩糟心事,大为恼怒。
这是见不得他高兴么?
御笔一挥,对长春侯的处置很快就下来了:夺去爵位,发配边疆。
侯府财产先填补华阳郡主嫁妆亏空,归长女许芳,剩余财产充归国库。
继室杨氏品行恶劣,数罪并罚,充入教坊司。
至于杨氏所出三个子女,因长春侯犯的是杀妻之罪,祸不及儿女,只是沦为庶民。
旨意下来,关押在牢房里的长春侯被推出来时,遇到了从另一间牢房被推出来的杨氏。
这对曾经的夫妻相遇,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贱人,你害我没了爵位,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长春侯红着眼嘶吼。
杨氏冷冷看着长春侯,没开口。
“你说啊!现在我爵位没了,你也被充入教坊司,楠儿他们能得什么好?”长春侯挣扎着向杨氏冲去。
这是他死活想不通的。
杨氏沦为下堂妇是没有以前好过,可她难道不为三个子女想想吗?
拉着他同归于尽,这是疯子才干得出来的事吧。
杨氏开口了:“表哥还是长春侯,楠儿他们更没有好。”
现在楠儿他们好歹还有命在,可表哥要是当着他的长春侯,在许芳的逼迫下说不定就要对楠儿他们下杀手。
表哥是做得出来的。
华阳郡主是表哥的结发妻子,为他生了一对子女,还不是一旦威胁到表哥的利益就被活活捂死了。
表哥更是对许芳几次动过杀心。
她看在眼里,曾经不觉得怕,甚至觉得畅快,可当轮到自己时却怕得发抖。
怕得情愿拉着这个男人一起去死,只要保住孩子们的性命。
杨氏泛红的眼里涌动着疯狂。
数月来不间断摄入的药物麻痹着她的思绪,让她处于似疯非疯的边缘,钻入某个牛角尖就出不来了。
长春侯只觉杨氏在说胡话,不可思议问道:“你是疯了吗,楠儿他们现在沦为庶民,到底得了什么好?”
早知道被这个疯婆子坏了事,休了她后就该要了她的命。
长春侯再次感到了后悔。
多年夫妻,杨氏对眼前男人再了解不过,长春侯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刺激到了她敏感至极的神经。
杨氏疯狂大笑起来:“那也比丢了性命强!我都知道了,你要把楠儿他们送回老家去,下一步就是要他们性命了吧?”
长春侯一愣:“什么送回老家,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还装模作样!”杨氏抬手抓向长春侯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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