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长春侯有瞬间的犹豫。
他本是上门要人,要是找错了人,那就尴尬了。
骆笙淡淡扫了长春侯一眼。
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值壮年,比之十八九岁去镇南王府迎亲时竭力掩饰却不能完全掩去的局促,只剩从容。
一看这些年就过得很舒心。
骆笙沉下脸来。
她姐姐死了,她小外甥被养傻了,这个男人却红光满面志得意满,她看着就不舒心!
骆笙把茶盏往茶几上一放,不满道:“侯爷怎么才来接令郎?”
长春侯愣了愣。
现在他可以确定这就是骆姑娘了,强带人家儿子回府还如此理直气壮先发制人,没有哪个大家闺秀做得出来。
“是来晚了些。不知犬子现在何处?”
“大夫刚刚给他看诊过,现在正在我院子歇着。”骆笙对立在一侧的红豆微微点头,“红豆,拿账单给侯爷过目。”
账单?
长春侯又是一愣。
好在没有困惑多久,小丫鬟就奉上一张单子。
长春侯下意识接过,粗略一扫声音都变了:“五千两?”
骆笙微笑:“这里面包含给令郎请大夫的诊金,药费,床榻使用费,下人服侍费……五千两不多吧?”
五千两不多?
长春侯险些气笑了:“骆姑娘,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过了?”骆笙挑了挑眉,“侯爷恐怕不知道,令郎受了严重内伤,吃了我珍藏多年的一枚药丸才无事,单这枚药丸就值四千两。令郎看诊时躺的是上好檀木床,往少了算也值一千两。令郎睡过的床我总不能再用,这损失侯爷你当爹的不管,难道要我这好心做善事的人担着?”
长春侯已经听傻了。
骆笙鄙夷看他一眼,接着道:“药丸加上床费就有五千两了,算下来诊金和下人服侍费都是我贴的,侯爷莫非还有什么不满意?”
“骆姑娘,什么药值四千两?”长春侯忍不住问。
这是敲诈!
骆笙嗤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在看铁公鸡:“侯爷,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难道在你心里,救你儿子一命的药不值四千两?”
“可——”长春侯说不下去了,脸色十分难看。
若是救命仙丹,说值多少钱就能值多少钱,可只是几个孩子打架受伤怎么就需要救命了?
偏偏这话没法说。
如今栖儿在骆姑娘手里,哪怕等会儿见到人活蹦乱跳,对方咬定是吃了救命仙丹才好的,上哪儿说理去?
骆笙瞧着长春侯变幻莫测的脸色,弯唇笑笑:“侯爷舍不得出这笔钱也无妨,那就把令郎留在骆府好了,反正我养得起,省得跟你回去后因为没钱吃药年纪轻轻丢了性命。”
长春侯骤然变色。
他来大都督府接儿子,却没把儿子带走,人们一打听是他舍不得出钱被骆姑娘留着养了,长春侯府里子面子就真的丢干净了。
撞进少女似笑非笑的眸光里,长春侯沉着脸点头:“五千两侯府出。”
骆笙露出欣慰的笑:“侯爷舍得出就好,我还以为许大公子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一个心疼的人都没有呢。”
“骆姑娘莫要红口白牙坏我夫人名誉。”
红豆啐了一口:“你才少冤枉我们姑娘呢。我们姑娘打跑了围殴你儿子的人,还送你儿子回家,没想到都到家门口了也不见你那个夫人出来接。后来总算等到你夫人舍得出来了,我们姑娘告诉她你儿子受了欺负,她居然说这是侯府家事,嫌我们姑娘多管闲事。”
小丫鬟啧啧有声:“不道谢反而这么说,这是当娘的该有的反应吗?连那些瞧热闹的人都看不过去说了几句公道话,没想到你夫人就昏过去了。我们姑娘一看你儿子没人管了,好心救人救到底,只好带回家请大夫诊治。可万万没想到呀,当爹的上门来接人,居然舍不得掏医药费!”
“红豆,不得无礼,侯爷已经说过会出这笔钱。”
长春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沉声道:“本侯打一个欠条,现在就带犬子回府。”
“欠条?”红豆声音拔高,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堂堂侯爷给我们姑娘打欠条?这合适吗?”
啧啧,真以为都能像开阳王那样给姑娘打欠条了。
又老又丑,也不好好照照镜子!
长春侯攥拳,青筋直冒,咬牙道:“那我写一封信,骆姑娘派人带着信去侯府取钱。”
“好。”骆笙笑眯眯点头。
买脂粉铺子花的钱这不就赚回来一半了,所以开源还是很重要的。
派人盯着家中动静的骆大都督得到消息也惊了。
“笙儿没向长春侯说软话,还收了长春侯五千两银子?”
第112章 心疼(求月票)
五千两对长春侯府来说不是小数目,伤筋动骨谈不上,但也足够感到肉痛。
长春侯带着许栖回了府,心疼又心塞,等到入夜与杨氏一同休息,忍不住把火发了出来。
“骆姑娘带着栖儿到了侯府门口,你怎么没出去?”
杨氏心情也不好。
她是当家主母,一下子少了五千两比长春侯还心疼呢。
心情虽不好,面对一家之主的男人还是要忍着。
杨氏垂着眼帘压住恼火,柔声道:“我哪想到骆姑娘是那样的蛮人,想着有管事带了那么多家丁出面,我再出去由着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指点又是何必——”
奈何这一次杨氏的温柔却不管用了。
毕竟五千两银子呢。
“要是换了楠儿他们,你会不出去?”长春侯沉着脸问。
当时要是出去了,骆姑娘还能有什么借口把栖儿带回大都督府。栖儿没被骆姑娘带走,他又怎么会拿出五千两银子赎人。
杨氏猛地睁大了眼睛:“表哥,你这是说我偏心?”
这么多年,侯爷只说她贤淑纯善,对待继子与亲子一视同仁,何曾这样指责过。
万万没想到骆姑娘闹了这一出,竟把火气撒在她头上了。
“偏不偏心先不说,终归是你有没做到的地方,才让人抓到了把柄。”长春侯语气不佳。
这一次,喊表哥也不管用了。
杨氏虽是续弦,除了刚嫁给长春侯的头两年谨小慎微,后来就称得上养尊处优。
多年来有婆婆护着,夫君爱着,下人敬着,温婉柔顺只是她戴惯了的面具,实质上早已与十几年前那个柔顺表妹判若两人。
被长春侯连番指责,再加上心疼长春侯大笔一挥送出去的五千两银子,杨氏的火气也压不住了。
“我知道后娘难为,多年来对栖儿比对楠儿他们还要好,没想到到最后侯爷还是觉得我偏心——”
长春侯起身,面色沉沉:“今日我不想听这些,你先睡吧。”
见他披衣往外走,杨氏一时愣了,直到人快要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
“表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长春侯推开门,没有回头:“我去翠娘那里看看。”
眼睁睁看着长春侯推门离去,脚步声渐远,杨氏险些咬碎银牙。
她好歹是侯爷的妻子,只是多争执了两句,他竟然甩脸去妾室那里!
杨氏回到床边坐下,靠着屏风气得浑身颤抖。
她与华阳郡主不同,也深知表哥对华阳郡主最不满意在何处。
因此,她嫁进来后十分痛快就把陪嫁丫鬟开脸给了表哥当通房。
后来表哥当了侯爷,有人送美妾当贺礼,怕被外头来的人拢去表哥的心,她又主动物色美人送到他身边。
一来二去,表哥的妾室就有四人,更别提那些通房。
她不曾后悔,表哥虽有这么多女人可最爱重的还是她,大半时间都在她这里。
可是今日,杨氏却憋屈得喘不过气来。
她是表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那些妾室,难道就不能高声说一句话,只能一辈子做小伏低?
长夜孤寂,这一晚杨氏睁着眼失眠许久,多了许多以往不曾有的情绪。
比之长春侯府的沉闷,夜色笼罩的闲云苑就如它的名字一般,轻松惬意了。
蔻儿替骆笙卸下钗环,随口提起白日的事:“姑娘真是生财有道呢。”
红豆得意点头:“那是。蔻儿你是没瞧见长春侯夫人那个柔柔弱弱的样儿,一看就是表里不一,憋着一肚子坏水儿。”
蔻儿一听不干了:“柔柔弱弱怎么啦?柔柔弱弱招谁惹谁啦?红豆,我说过多少次,以貌取人是不行的呀……”
“行啦,别念了,我又没说你。你是真柔弱行了吧,长春侯夫人一瞧就是块黑心石头披了一层烂苔藓,装的呢。”
蔻儿这才满意了,替骆笙顺着头发:“姑娘是不喜欢长春侯夫人吗?”
“嗯。”
“婢子打听过了,长春侯对长春侯夫人很爱重呢,夫妻二人从没红过脸。”
“这次不一样了。”骆笙微阖的双目睁开,望着梳妆镜中长发披散的少女淡淡道。
“哪里不一样呀?”蔻儿顺口问。
镜中少女嘴角微勾,笑意凉薄:“五千两银子呢。”
平日里无关利益,自然是你好我好,举案齐眉。
五千两银子对拿珍珠当弹丸玩的骆姑娘来说不算什么,对任何一家府上都不算小数目。
她要了长春侯五千两,等于咬了他一块肉。
知道疼了,火气也就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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