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脸上的红晕散开,也尽数淹没进了夜色中。
晨曦殿门前有一小片竹林,是先皇亲自所种,先皇曾爱之如命,宫里的奴才,便不敢在此设灯台。
高公公提着灯,在前面本也走的稳稳当当,谁知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了一只野猫。
直接就往高公公身上扑去。
一声“皇上小心”脱口而出,随即手里的灯落地,瞬间灭了火光。
光灭的那一瞬间,白池初的手臂猛地被人抓住,那劲道可真是在将她往碎里捏。
“疼。”白池初眼泪花儿都快疼出来了,伸手去拽,才发现那只手竟在发抖。
白池初惊愕地抬头,夜色太黑,也只能模糊的瞧出个剪影来,根本看不见陈渊脸上的表情。
白池初突然想起了,他睡觉从不灭灯的习惯。
陈渊怕黑?
白池初不敢相信。
陈渊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怎可能怕黑。
可那只手当真是颤抖的厉害,白池初听人说过,怕黑的人,一般都是某件事在他心头留下了阴影。
只要有人在身旁就好。
白池初挨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臣妾在这呢。”白池初头枕在陈渊的胸膛,故意用头顶去蹭了他的下颚。
瞬间,握住她胳膊上的那只手,松缓了些。
高公公从灯落灭的那一瞬,就已经冲晨曦殿里头叫了一声来人。
“主子。”
不过片刻凌风就到了跟前。
几盏灯火燃起,周围又才有了光。
白池初下意识地抬头,便见陈渊的脖子上生出了一层汗,已经浸湿了衣襟。
高公公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奴才该死,让皇上受惊了。”
陈渊握住白池初的手没松,脚步从高公公身边绕过,走了一段了才说道,“起来吧。”
进了后殿,陈渊的脸色已是一片淡然,就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嬷嬷在门口候着,一脸的担心,
见人都进来了,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今儿瞧见夜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的心就一直在跳,换做往日,皇上这时候,是不会出门。
凌风的脸色也很紧张。
但都没出声。
等到陈渊去了浴池,白池初进了里屋,王嬷嬷便拉了凌风过来,问他“出了何事?”
王嬷嬷将陈渊从小伺候大,从西凤殿到安王府,几乎是看着陈渊长大的,陈渊脸上稍微有个不对,她都能看的出来。
“进竹林时,灯灭了。”
凌风说完,王嬷嬷的脸色就变了,劈头就是一巴掌拍在了凌风后脑勺,“你是怎么护主子的?”
凌风也没想到,人都快到殿门口了,
突然会窜出来一只猫。
“你明明知道主子见不得黑。”
王嬷嬷心都凉了。
主子这毛病也并非天生,是苏妃娘娘离世后,才落下的病根。
大抵也是心病。
刚搬去安王府的头一个夜里,王嬷嬷夜里听到哭声,慌忙地闯进屋,就见陈渊缩在床角,摊开了双手哭。
王嬷嬷问他怎么了,
陈渊说自己手上都是血。
那时候陈渊不过才五岁。
王嬷嬷便知,苏妃娘娘的死,给小主子留了阴影,娘娘离世时,那血从喉咙里冒出来,糊了一脸,周身每一处干净的。
偏生这一幕就让陈渊看到了。
自那以后,王嬷嬷夜里便为他燃着灯,这一习惯,一直延续到今日。
伺候在陈渊身边的人都知道,平日里都注意着,谁知道今儿就突然出了意外。
凌风没有反驳,由着王嬷嬷数落完,自个儿便去领了二十个板子。
当天夜里,看似平静,却没有一个人敢闲着。
高公公自知犯了错,不待陈渊吩咐,就派人四处找那只猫。
“就是将皇宫翻个底朝天,也得给咱家将那只猫找出来。”
就那么合适。
刚好在那竹林里就碰上了野猫。
外头的风雨,白池初半点都不知道。
陈渊去了浴池,倚瑶和滢姑就先伺候白池初更衣。
滢姑和倚瑶午后就来了后殿,知道娘娘又住回了晨曦殿,连她日常用惯了的那些物件儿,都一并带了过来。
没明着说搬家,
但该搬的又都搬了回来。
倚瑶正在替她取头上的发簪,取了一半同滢姑递了个眼色,滢姑立马就去了门口边上守着。
“娘娘,奴婢今儿见到了表公子。”
倚瑶说完,白池初猛地一个抬头,头上的发丝还捏在倚瑶的手里,顿时扯到了一簇头皮,痛的她“嘶”地一声叫。
“奴婢该死。”倚瑶吓的赶紧松了手。
“在哪见到的?”白池初却没顾得听她赔罪。
“表公子如今是宫里的二等侍卫,今儿个刚好在凤阳殿外轮值,八成也是听说了娘娘被臣子相逼一事,便让人传了话进来,是奴婢出去会的人,表公子一见面,就问娘娘如何了。”
“奴婢都告诉了他,娘娘同皇上好着呢,让他别担心。”倚瑶看了白池初一眼,从桌子底下抱出了一个小罐子,“这是表少爷在东街给娘娘买的一碗豆腐脑,都放了一个下午了,奴婢怕坏了,就给娘娘一并带了过来。”
白池初看着那罐子瞪大了眼睛。
还挺佩服表哥。
这东西都能带进来,怕是早就知道她馋这一口。
“去拿个勺子来。”白池初瞧了一眼,口水都流出来了。
倚瑶有些为难,
皇上还在呢。
若是娘娘在凤阳殿,倒是不怕,如今人在后殿,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这万一要是吃上了,皇上突然闯进来。
先不说其他,这东西从何而来,就够得娘娘解释。
倚瑶正准备劝娘娘,再多等会儿,等皇上歇息了娘娘再起来,还未开口,便听到外头王嬷嬷同皇上的说话声。
滢姑赶紧出去探了风头,一问才知,皇上同苏老先生议事去了,连王嬷嬷也跟上去了。
“王嬷嬷陪着皇上去了御书房。”滢姑进来禀报。
正中白池初下怀。
白池初抱着罐子出了里屋,坐在前厅的桌边,滢姑遣了屋里的宫女,倚瑶赶紧去备了碗。
两人就看着白池初吃。
“宫里头什么没有,娘娘却好这一口。”滢姑无奈地叹了一声。
“宫里的厨子手艺虽好,但会的花样也多,可那豆腐娘子几十年就只卖豆腐,精钻一样,出来的自然是好东西。”白池初讲的头头是道。
“往后有表公子在,娘娘要馋了,倒也不愁吃不到。”倚瑶也没多想。
白池初却停了手里的勺子。
“下回表哥再来传话,你们就回绝了,别再见了。”
安平公主今儿那话提醒了她。
白婉凌说的没错,既然心里没有别人,就不该给人家留了念想,更何况,如今她已经进宫。
她和表哥,
最好别见了。
滢姑和倚瑶相视一望,都没说话。
表公子对娘娘是什么心思,两人心里大抵都明白,表公子从小就围着娘娘打转,喜欢娘娘的很,本以为娘娘进了宫,当了皇后,他也该死心,谁知道,他竟然就进宫来当了侍卫。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而为。
有些事情即便她们知道,也不好说,如今娘娘自个儿领会过来了,便是最好。
“表哥他怎么样?”白池初手里的勺子在罐子里搅了搅,突然就问了倚瑶。
“人倒是同之前没什么差别,就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白池初没再说。
再问也没什么意义。
白池初吃了个干净。
刚将罐子推到滢姑跟前,门口却冷不丁地跨进来了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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