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和歌
瑶芝行了个礼,便立刻去了。
黎王看向了王妃,“怎么了?”
王妃坐了下来,惆怅地叹了一声,“王爷今日事多忙碌,想必还没收到消息吧?”
“什么消息?”
“和侧妃的爹,户部侍郎和大人,今日被官家贬去了甘州当通判了。”
“什么?”黎王惊得一脸喜色荡然无存,“何时的事,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王妃表情淡淡的,“妾身弄错了,和夫人总不会弄错了吧?要不然,怎么这么晚还来王府找侧妃呢。想必她来,也是想请殿下去官家面前说情。”
黎王一整日的风流惬意顿时不见了,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在厅里团团转了两圈,丢下了一句话,“你们先吃,不必等我。”
说罢匆匆忙忙地走向瑶芝见客的花厅。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了窗外的拐角处,就听见蒋氏在里面哭哭啼啼,“……如今可如何是好,你赶紧跟殿下说说,能不能去官家面前求个情……”
黎王眉头紧皱,转身往外走去。吩咐人备车赶往太师府。
而王妃则稳稳当当地在餐桌便坐了下来,悠悠地叹了一声,“都说和家这对姐妹命不好,原来我还不信。一个嫁给了阮安之,那么金贵的一个人,被冲撞得进了天牢,生不能,死不得;而我们这位金贵的侧妃娘娘,没嫁进来就闹得满城风雨,一嫁进来就出事。唉,阿弥陀佛,幸亏王爷是真龙血脉,没被冲撞到。否则,唉,我从明日起,还是得去佛祖面前焚香祷告、保佑王爷平安才是。”
一旁的美妾们忙凑了过来,“娘娘,那您可得多用点。烧香礼佛都是累人的辛苦事。”
王妃呵呵笑,“你们也都坐下来一起用吧,不用等了,想必侧妃也没什么心思用这顿晚膳了。”
她所料不错,瑶芝听了蒋氏的话,也被惊得魂飞魄散,“怎么会这样?”
蒋氏如今心中也怨恨瑶芝,“都是你和黎王的事,惹怒了陛下。把你爹爹给贬到了那穷乡僻壤的地儿。如今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无论如何都得想想办法啊!”
瑶芝跳了起来,厉声道,“什么叫解铃还须系铃人。爹爹当时要是早点将我嫁给王爷,何至于后面闹出这么多的枝节。如今倒是都怪到我头上了。”
蒋氏不停地抹泪,“瑶芝,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得清楚,你是靠着你爹,才能做了这个侧妃的。没有了你爹,你真以为你能把这个侧妃的位置坐稳当了?”
瑶芝气息急促,胸口不停地起伏,一双眼睛游移不定。她想了一会儿,猛地回身抓住了蒋氏的手,“娘,你别犯糊涂了。如今便是我自请出家,不做这个侧妃,也于是无补了。官家绝不会因为这个,让我爹官复原职。但是,即便我爹去做了那个什么甘州通判,只要我一日坐在这个侧妃的位置上,就没人敢欺负我爹。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蒋氏瞠目结舌,“你说的虽然不错,难道你就不管你爹了?”
瑶芝吞了口口水,“不是我不管爹爹。而是这个时候只有这样做才是最合适的。圣旨已经下了,君无戏言。你就让爹爹去吧,等风头过了,我再请王爷出手,给爹爹挪个富庶的地方做官。这样即便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可是日子也不会比京城差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瑶芝这么坚决的态度,让蒋氏隐隐心中发寒。“瑶芝,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现在就不能为你爹做点什么吗?阮太师在朝中呼风唤雨,一手遮天,让殿下跟太师通个气,便是给你爹爹报个病,留在京中,待过几个月再挑个其他的地方也好。你爹爹年纪也不小了,去了甘州,这万一要有个什么……”
瑶芝打断她,“母亲,我才刚嫁进来,就逼着殿下做事,殿下会怎么看我?如今爹爹靠不住,你们都得靠着我,我要是失了宠,你们还有什么指望?”
蒋氏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什么都说不出来。当时女儿出事的时候,夫君也是这么个说法;如今夫君出事了,女儿也是如此说。难不成,这世上真有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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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何解
蒋氏向女儿求助无果,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黎王府。
她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很可能从今日起,她以前所有的认知都会颠覆:
阮太师并不是那么无所不能;
夫君不再会春风得意;
女儿未必如自己待她一般掏心掏肺;
所有想象中的风光得意,尚未降临,便很可能从此一去不返。
蒋氏颤抖的双手将锦帕揪成了一团,就像她那颗无处着落的心。
瑶芝送走了蒋氏,脸色阴沉地站在了院中,许久未动。她其实心中明白,和煜被贬官,与自己的这桩亲事必然有关。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圣旨已下,覆水难收,和家的将来只能寄托在她和她的孩子身上。
瑶芝摸了摸自己的脸,挤出一个笑脸,往膳厅走去。而黎王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黎王妃坐在上首,两位黎王的美妾站在她的左右,小心伺候。
众人见她进来,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继而好像没有看见她一样,继续热切地服侍起王妃来。
那些美妾们对于瑶芝地畏惧已经荡然无存,她强挤出来的笑脸根本无人关注。王妃也不理会她,只慢悠悠地吃喝,优雅闲适,一如今早瑶芝去给她敬茶的模样。
瑶芝脸上明艳的微笑渐渐没了,然后她安静地走到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开始用膳。
而黎王已经到了太师府,府中的晚膳还没有结束。只是今日晚膳,除了阮家的几个男子,还有几位朝廷重臣,都是阮党的附庸。
阮太师一见黎王,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才来?”
和煜被贬的消息今早就传遍了京城,可是这位好外孙,居然到晚膳才反应过来。
黎王脸上不好看,“孙儿也没想到。”他赶紧转回正题,“外祖,原以为拿下户部已经是十拿九稳,可如今和煜被贬,我们该如何是好?”
其实在座的已经商量大半天了,只是并没有一个十分稳妥的办法。以往不管阮家坐了什么,官家都是极为宽容的。
可自从阮安之被关进天牢,和煜在嫁女次日就被贬。官家现在对于阮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在座的,包括阮太师自己心中都没底了。
阮相见自己父亲侧身坐在塌上,半眯着眼睛,仿佛没听见黎王的话一样。他只好摸了摸胡子,表情淡淡地道,“殿下莫慌。和煜被贬,还是因为您的亲事。只怕和煜被贬早在您开口求娶侧妃的时候,官家就已经做了决定了。要不然,娘娘岂会到了今日,仍然还被禁足宫中。”
黎王心一沉,“我还以为爹爹已经同意了此事。”
阮相叹了一声,“官家心中要是真的同意,怎么会让你们这么快成亲。你想想哪位皇子侧妃这么草率地成亲的。”
“那怎么办?爹爹会不会恼了我?舅舅,我该怎么办?要不要进宫请罪?”黎王忙问道。
“请什么罪?”阮相训斥道,“你当时跟陛下怎么说的,你可是说是真心喜欢你那位侧妃,才闹出的那些事。如今官家只是小小的试探,你就慌慌张张的,你这样只会越描越黑。”
黎王连连点头,“对对,是我没想周全。”
阮相端起金盏,缓缓地饮了一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罢了。官家也没训斥你,不过是拿和煜出气,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但是,那位和侧妃,你也要注意,不要宠得过头。否则官家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黎王点点头,心中有些遗憾,瑶芝虽然漂亮,可是没了一个户部侍郎的爹,对他也就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了。以后,养在府里,不要让她出来就是了。
一旁有官员问,“阮相,那户部侍郎这个空缺,您看?”
阮相一眼扫过去,所有的官员耳朵都竖了起来。这个位置,就是掐着朝廷的钱口袋,不管是谁,没有户部侍郎的配合,行事都得平添许多的麻烦。但,官家不声不响就拔掉了和煜,是否还会任由他们插上自己的人。
阮相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不动声色道,“你们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便写个举荐的折子,我先看了再说。”
他这么一说,众人心中因为和煜突然被贬而引起的慌乱终于安定了下来。
晚宴终了,那些高官们纷纷离去。只有黎王还没走。
阮太师这才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你还在啊!”
黎王连忙上前扶他,“是的,外祖,我还没走。”
“唔。”阮太师长长地哼了一声,“你还能见到娘娘么?”
黎王扶着他慢慢往后面走去,“见不到,但是信还是能递进去的。”
“嗯。”阮太师点点头,“那就传个信给娘娘。也该出来走走了。亲蚕礼也在准备了吧,要是她连亲蚕礼都缺席,那可真的就让人看笑话了。”
黎王应了一声是。
阮太师点点头,“你不要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不过小风小浪而已。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做的,一样都不要做。不要让官家挑出你的错来。你不出事,我们就不会出事。而我们不出事,你也不会出事。”
黎王还是不放心,“可如今御史台已经完全没有我们的人手了,如今户部侍郎的位置还不知道要落进谁的手中。我如何能不担心。”
阮太师叹了一声,“眼光要看长远一些,只要你能登上那个位置,这些人,都将会是你的人。”
黎王心中安定了许多,当年爹爹也是在太师的扶持下走上高位的,那么如今,他必定也可以。
“回去吧。”阮太师拍了拍他的手。
黎王安心地告辞了。
阮相站到了阮太师的身边,扶着他继续往后。他刻意让美婢们都退下。因此一路行来,竟然只有他父子二人。
阮太师突然停了下来,望着那廊下的一颗腊梅。他十分唏嘘地叹了一口气,“安之还好吗?”
阮相心如刀绞,“据说,常常昏迷着,只是偶尔会醒来。”
阮太师的背慢慢地弯了下去,“我要是去跟官家说,让你辞官,官家必然会留他一条性命。”
阮相愕然,继而苦笑了一声,“娘娘如今被禁足宫中,自身难保。我若不退,官家最多只要三郎一条命;可我若退了,全家的命可就都保不住了。今日的那些座上宾,明日就会成为要我们的命的刽子手。”
阮太师的鼻息重了些,老态也更明显了些,花白的头颅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左右颤抖,“不退,那你可有不退的成算?”
阮相低声应是。
待阮太师安歇之后,阮相召集了幕僚,“御史台的肖蘩易还有一干御史,崔晋庭,和瑶华,和尧恩,一个都别放过。你们去给我查,我就不相信无懈可击。若是没有,便想办法让他们有。我要他们像那秋虫一样,活不过这个秋天。”
幕僚们领命而去。
而此时,鹿鸣湖边,崔晋庭和肖蘩易还在说话。
“这才是合乎情理,我就说官家不发作黎王,反而让他轻轻松松地将人娶回家,必有后招。如今,嘿嘿,我看满朝文武谁还能豁得出去自己的大好前程,去跟黎王攀亲戚。”
崔晋庭心里老爽了。今天得知和煜被贬官,他就恨不能立刻进宫,敬官家两杯。终于给瑶华出了这口鸟气。以后,看和家还敢恶心瑶华。
肖蘩易也笑了,“今日的户部,真的是举部同哀。那些昨日去喝喜酒的官员,今日都纷纷绕着和煜走,生怕被波及到。唉,这官场的人情冷暖,真是……”他如今坐阵御史台,各处都有他的线人,想知道些百官动态,可比崔晋庭容易多了。
薛居正拎着酒壶给各人斟酒。他这人性格很有些意思,就喜欢做个副手,以前听崔晋庭的,现在听崔晋庭和瑶华的,“妹妹,算一卦,阮老贼接下来会怎么做?”
崔晋庭和肖蘩易也看向了瑶华。
瑶华也不藏拙,“如果我是阮太师,我就会去向官家示弱,求情,哪怕告老还乡祈骸骨,也要将官家的这份怒火彻底地出了。老的回归故里,将年轻一辈留下。阮家若不再是一颗挡住了朝堂阳光雨露的大树,而是只剩下一片幼苗,既构不成威胁,还有可能成为栋梁。官家念着旧情,必然会网开一面,手下留情。不但不会对阮家如何,还会解除皇后的禁足、放阮安之出来,甚至会对阮家留下来的年轻一辈分外的器重,希望其中再出一个年青的阮太师那般的厉害人物。”
“啊?”薛居正第一个跳起来,“他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居然还能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
崔晋庭一把把他拽着坐了下来,“着什么急啊,没见我家娘子还没说完呢吗?”
肖蘩易看了崔晋庭一眼: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的嘚瑟。
瑶华笑了笑,“可是,即便是阮太师有此心,阮相也是不会退的。权势是这时间最迷人的毒药。连从腥风血雨中一路行来的阮太师都不能自解,更何况是只知其美的阮相爷。”
薛居正松了一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
瑶华哭笑不得望向崔晋庭,“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崔晋庭连忙安抚,“没事没事。说错了也没事。”
肖蘩易看着他那副模样,实在嗓子发痒,很想咳两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有存稿,我还能坚持。我的左手有三根半红萝卜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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