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浆果不甜
只是不过这些年来,肩上的重任始终提醒着她,切不可感情用事。
“公主……”晴微瞧见她红了眼眶,便知是想家了。她想要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怕说多了自己也只会跟着一起哽咽。
“我没事。”凤攸宁抬眼将那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咽了回去,唇角勾上了比平日里更灿烂些的笑容。
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哪怕没有父母亲人陪伴,哪怕要嫁的那人不甚如意,起码她换得了大崇百姓二十年的安稳日子。
她对得起已逝的父皇,对得起弟弟,亦对得起百姓。
那这婚事,便是值了。
日后她也只需尽好身为一个妻子、一国太子妃的责任。
绮烟替她绾好发髻戴好凤冠的时候,已近午时,她隐约听得爆竹声阵阵传来,忽远忽近,不知是宫内燃的还是宫外。
此时凤攸宁的视线被一张喜帕遮着,只盯着脚尖静静坐在床边听得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爆竹声一直起起伏伏,忽远忽近。
忽而静了,便听得有嬷嬷来问新娘子准备好了没,说是吉时已到该上轿了。
凤攸宁被嬷嬷扶着出了浣芜殿。
冷风瑟瑟,殿门又在风口,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自从那日赏梅遇刺后,她便再没见着戚星阑。婚期定得仓促,估摸着他也是在为婚事忙活。
这会儿听得某人的脚步声走近,凤攸宁忍不住一阵紧张,生怕他忽然来上一句“本太子不娶了”,一切便毁了这儿。
可谁知忽然有一小鼎暖炉被人塞进了她的手里。
那手炉外面裹了一层绒皮,软软的,暖暖的。
那一刻,有一股子暖流直直淌进了凤攸宁的心坎里。
“多谢嬷嬷。”戚星阑的声音响在耳边,只是听起来与往日颇有不同。
便又听得他朝自己说:“走吧。”
凤攸宁也就乖乖牵上他递过来的红绸,随着他朝轿辇走去。
想来也对,今日既是大婚,他便是想也不能用以往那种傲慢的态度对待她。
顾全颜面,是他们这些皇室子弟打出生就在学习的东西。
她想,戚星阑应是聪明人。
“当心。”忽而听到身边那人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她一怔,垂下眉眼便见脚前方的石子路斑驳不平。
想不到今日的太子竟是如此体贴,倒像是换了个人。
凤攸宁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上了轿辇。
不知为何,前两日她还在担心自己会因过于紧张做错了事,昨晚更是暗自反复学了好多次才堪堪入睡,谁知在手里被塞了暖炉的那一刻,她竟是完完全全的放下了心来。
大概她从前担心的不是自己做不好,而是这婚事会作废。事关大崇国运,她不得不时刻提心吊胆。
“起轿!”听得有人这样喊了一声,便觉得轿辇稳稳地被人抬了起来。
凤攸宁心里松了口气。
“晴微?绮烟?”她小声唤道。
没有这两个丫头在她耳边唠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奴在呢。”晴微答应着,语气都是欢快的。
绮烟的声音也是一样,紧张又欢喜,“公主有什么吩咐说就是,我和晴微都在的。”
凤攸宁没说话,她垂眸看着脚尖心中安稳,只觉得轿辇轻轻晃着,一下一下,忽的有什么东西从袖兜里掉出来,滚落到了脚边。
竟是那日在驿站被人塞进手里的那颗珠子。
她弯下腰将珠子捡了起来。
那粉白色的珠子莹莹的泛着光芒,竟是比那晚在月色之下更加好看了。
“竟是将你忘了。”凤攸宁瞧着便忍不住想起那晚看到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只是不知为何,戚星阑的模样忽的出现在了眼前,竟是与那双桃花眼合为了一体!
她冷不丁一怔。
这……这不可能。那晚和亲的队伍才行至平莱城,离云京虽是不远,却是离祁京有数日的路程,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
“一定不会是他。”凤攸宁狠狠摇了摇头,将戚星阑的模样从脑海中抹去,敛了心神静静坐在轿中。
捎带着将颗珠重新重新塞回了袖兜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坐得浑身酸疼动弹不得时,轿辇方停了下来,耳边的爆竹锣鼓声也消失了。
轿帘被人掀开,戚星阑的声音略带了些嘶哑,“下来吧。”
这声音……凤攸宁来不及多想,便已经被他扶着下了轿辇。
晴微与绮烟跟着走在后面,一路上提醒她小心这小心那,她也就一直紧张着,不敢有分毫的懈怠,更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那声音中的蹊跷了。
高堂之上,气氛相较宫外肃穆了许多,殿上坐着皇帝与皇后,贤妃则站在一旁。
隔着一层喜帕,凤攸宁看不清殿上的人,只能乖乖听着主婚人与戚星阑的提醒,按部就班的拜堂行礼。
“礼成!”随着一声高亢的喊声,凤攸宁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好!好!”戚晟难掩心中的欣喜,连声音都带了点颤抖,“阑儿日后定要好好对你的太子妃。”
“儿臣谨遵皇命。”戚星阑朝着堂上的父皇又行了一礼。
“恭喜陛下,恭喜太子和太子妃。”寇嫣笑吟吟地祝贺着,又走至了凤攸宁身前,送上了一顶翠珠凤冠,算是正式封给了她太子妃之位。
“多谢母后。”凤攸宁毕恭毕敬收下行了一礼,随后将凤冠递给了身后的晴微。
“送入洞房!”又是一声高亢的喊声,凤攸宁便被扶着出了大殿,婚仪队伍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进了东宫。
“太子妃娘娘,这边。”嬷嬷引着她进了正沅殿,又走了几步凤攸宁方才坐在了喜房的床上。
“太子妃娘娘且在此稍后。”嬷嬷又好生嘱咐了一番,这才出了门。
凤攸宁松了口气。方才她在坐下的时候抻动了喜帕,这会儿帕子歪了,露出了她的半边脸来。她小心翼翼的将周围打量了一番,这才将帕子盖回了原处。
正沅殿并无甚不同,只不过是比浣芜殿格局大了些,多了些奇珍异宝。只是处处都贴了囍字,挂了红绸,一时间恍若连烛火都成了热烈的红色,轻轻摇曳着。
凤攸宁端坐在床上,只觉得自己两条腿都要废了。
从进了皇宫大门她就被戚星阑带下了轿,一路走至了高堂,跪了好一会儿终是礼成了,又被引着走至东宫,进了这正沅殿,好不容易才坐下。
她此刻是切实体会到了成亲这件耗费体力的事。
坐的时候要坐到浑身僵硬,走的时候又要走到腿都断了才罢休,同时又要时刻警惕不得有半分懈怠。
经历了这般身心上的双重折磨,还能有心思进行下一步的夫妻,也真是厉害了。
凤攸宁暗暗想着,便觉得腹中一阵饥饿。
她本想着在出门前再吃些,可那嬷嬷凶得很又满口的“错过吉时”,吓得她慌慌张张的便跟着出了浣芜殿,肚子里仅有早些时候吃的那碗酥酪,哪能撑得住?
这会儿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得找些东西先垫一垫胃才好。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下床去拿桌上的点心,便听得门“吱呀”一声,霎时间有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凤攸宁吓得身子一颤,僵硬地坐在床上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攥着帕子的手也越来越紧。
不是说太子要晚些时候再来吗?戚星阑怎么来得这样早?
凤攸宁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却听得那人柔声开口问:“今日辛苦,你可饿了?”
她一僵,这还是戚星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戚星阑:我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合卺
“劳殿下记挂,臣妾……不饿。”凤攸宁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身子却因为戚星阑的靠近而不敢动弹。
“哦。”新郎倌懒懒的应了一声,干脆在她身边边坐了下来,“看来我这碗酥酪是白拿了,听闻你最爱吃这个的。”
他说着将那碗酥酪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一股浓郁的奶香味不安分地窜进了凤攸宁的鼻孔,她下意识的轻嗅了一下,腹中的饥饿感越发的明显了。
凤攸宁努力压下自己对食物的渴望,规规矩矩的回道:“多谢太子殿下,只是这盖头不揭,臣妾是动不得的。”
“哦……”戚星阑饶有兴致的看着身边那人,隔着盖头他都能看出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样子,“你不累吗?”
“不累。”凤攸宁下意识的答道,不自觉地将身子又坐直了几分。
“我是说你整日以面具示人,不累吗。”戚星阑又问。
“这……”凤攸宁一时不知该做何回答。若是说真心话,她怎么不累,只是她没必要和这人坦白心迹。
“臣妾不明白殿下在说什——”
她话还未说完便觉得面前掠起一阵风,紧接着喜帕飘落在地,烛火摇曳的光莹莹地映在了她那带了惊慌之色的眸中。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身边那人,只见他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眼中映出一个头戴凤冠面容姣好的女子身影。
“凤攸宁,别装了。”他冷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又将手里那碗酥酪塞给了她,全然没了今日那副异常温柔的模样。
凤攸宁怔怔地捧着那一碗奶香四溢的酥酪,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戚星阑又笑了,他站起身踱到桌前坐下,端起那壶合卺酒倒进了那两只玉杯里。
“所谓和亲,便是政治联姻。你不情我不愿,有什么意思。一切不过是为了做给外面那些人看。”
他说着端了酒杯过来,递给了凤攸宁一杯。
凤攸宁无声的笑了一下,接过酒杯,“生在帝王家本就无法选择,有没有意思也只是自己说了算。”
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无论是父皇的去世,阿允的登基,还是她千里迢迢嫁到这陌生的地方,都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
戚星阑看她眼底泛了红,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