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浆果不甜
凤攸宁也顾不得那么多,忙将他的衣裳解开,果不其然,那绷带俨然已被染得鲜红,刚刚结痂的伤口复又裂了开来。
伤口不算大,却是极深,怕是那刀子再多刺入半寸,便会要了戚星阑的命。
她忙叫了香桂去打了热水,不由分说的下了床去柜子里找药。戚星阑拗不过她,只能乖乖被她安置着倚在床栏上。
只是凤攸宁方才站到了柜子前,视线便被泪水给模糊了。
她这会儿更是恨自己那时对他发脾气,那些埋怨的话伤人并不比他身上的伤口轻,她明明早就料到的……
“娘娘,水和绷带奴给拿来了。”香桂将东西端进来,便见主子衣衫单薄的站在柜子前抽泣着,忙将东西放置一旁,过去扶她。
凤攸宁摆摆手,将眼角的泪抹掉,“你且先将东西放进内殿罢,我没事。”
她的声音还带了点哽咽,听得人心里难受。
香桂还想再说些什么,见主子执意如此,便也没再开口,乖乖将东西给放置在了内殿,便退了下去。
凤攸宁整理好情绪,拿着药回了屋里,“这药你还记得吧?我曾给过你的。”
她的眼眶还有些红一看便知是哭过了。
戚星阑的心里也不好受,但知道自己若是也做出一副苦样子,便又要惹得她落泪。
他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恩,记得。”
那药瓶他还一直贴身放着的,怎敢忘却。
“这药虽是好用,但到底药性过猛,一会儿你要是疼便咬着这个。”她说着将自己的帕子叠好递给他。因得她近日一直用药,整个屋子里都是药草的味道,那帕上都带着淡淡的药香。
戚星阑接过帕子,轻轻摩挲了几下上面绣着的花纹,“这是你亲手绣的?”
“恩。”凤攸宁答应着坐到了他身旁。
她用热水将手巾浸湿,轻轻擦拭着他背上的伤口。他这才发现戚星阑身上不只这一处伤口,有些事已经陈旧了的伤,只留下了浅色的疤痕,而还有一些泛着青紫色的瘀痕,一看便知是她那根软鞭打出来的。
看来凤卓允不知伤了他这一处……
她越想越是心疼,狠狠咬着牙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只是这样一来手上的力道便没控制住,擦拭伤口的时候用力大了些,便听得那人倒吸一口冷气。
“可是太疼了?我轻点儿。”她慌忙将手巾又放到水盆里浸了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一盆清澈的水已然变成了鲜红的颜色,刺得她的眼睛隐隐泛疼。
“宁儿。”戚星阑回过身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扯了扯唇角,“不必自责,真的,男人身上有几道疤是应当。”
凤攸宁只能朝他安慰的笑了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这疤是因了她才落下,她又怎能不自责?
只是眼下自责还不如早些为他包扎好伤口。
这般想着,她将药瓶拿过来将那些粉末轻轻洒在了伤口上,“忍着点儿,一会儿便好。”
“恩。”戚星阑的手紧紧攥着那条帕子,始终也没塞在嘴里咬着。
凤攸宁也是给他换好药才发现,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只是抱着他不说话。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安慰,“还是宁儿的药管用,我这会儿已经不疼了,想来再过几日便能大好。”
凤攸宁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了句:“星阑,我已经失去一切,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戚星阑身子僵了一下,笑着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我亦是。”
☆、计划
那日太子殿下便宿在了正沅殿, 凤攸宁整晚都侧身望着他,看他入睡, 听他梦里都在喊她的名字……
戚星阑待她如何怕是这宫中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她心中更是有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能让他再次犯险。
她望着那人一夜,也思虑了一夜,直至天明方才眯了一会儿, 可到底睡得浅,身旁那人翻个身她便醒了。
戚星阑以为是自己吵着了她,垂眸在她额上轻吻了吻,“你再睡会儿,我得去上朝了。”
“我为你更衣吧。”她说着便要起身, 却被那人给按回到了床上躺着。
“你身子还需再静养些日子,莫要落下病根。”太子殿下如是说着,兀自起身更衣。
他虽生下来便是尊贵之身, 却也没那么多讲究,不让女子近身, 许多细致活儿濯束和潜策又做不好, 故而太子殿下亦是时常自力更生,也就都习惯了。
这会儿他麻利的穿好衣裳, 发丝却还披散着。
凤攸宁趁他不注意起身披了件外衫, 拉着人坐到了镜前。
“殿下,这束发之事自个儿是不行的,还是臣妾来吧。”她说着又朝着殿外吩咐香桂准备了洗漱用具, 这才回过头来给他梳发。
戚星阑瞧着镜子里映出的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亦是心疼,“宁儿,你安心养着,其他的事情有我呢。”
凤攸宁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欣慰的扯了扯唇角,“这话你都说了许多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
“若是能护你平安,我说再多回也无妨。”他转过身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小手冰凉,他心疼的包在掌心里哈了两口热气。
“殿下可是又要去边境?”她皱着眉头问道。
自从昨日听了戚月盈说的那些话,她心中便始终记挂着,怎么都放心不下。
戚星阑怔了一下,抬眼看她,“这话你听谁说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
凤攸宁轻捏了捏他的肩膀,“这话是从承鸾宫串出来的,昨日皇长姐来陪我说话解闷儿提了这么一嘴,说是你不日便要亲赴边境,还说是要为我报仇夺回崇国的领土。”
太子殿下的眉头紧锁,他确实是要为凤攸宁报仇,却并非是用这种办法。此消息既然是从承鸾宫传出,怕不是皇后那边又要有什么动作了?
他这般想着,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凤攸宁同他完全想到了一处,便柔声提醒:“想来是承鸾宫那边要有什么动作,届时皇宫内外皆知此事,殿下若是不出征,怕是会有人借此机会挑拨殿下与陛下的关系,说您无能。若殿下出征,怕是皇宫中又会有什么岔子……就像郢王造反时一般。”
戚星阑认真思索了片刻,觉得此事不无道理。
皇后向来与他不合,虽然面上总是和和气气对他避让三分,但他比谁都知晓这女人的心肠里是怎么个黑法。
如今父皇身子大不如前,却日日都要与她相见,他便觉着蹊跷,若凤攸宁方才所说当真会发生,还是得早做应对为好。
“宁儿,依你所见,此事该如何?”
凤攸宁沉吟了片刻,道:“殿下上次便是将计就计,这次恐怕皇后那边会有所提防,不如先探出她此次目的为何,再作打算也不迟。”
“恩,好。”戚星阑抬手握了握她的小手,这才站起身来,“你且好生养病,承鸾宫那边我会派人调查,你莫要劳心劳力。”
他那对桃花眼实在是好看,便是此刻里面透出来的心疼都是直直淌进她心里的。
凤攸宁点了点头,答应:“好。”
*
小产对女子来说最是伤元气,凤攸宁原本体内便有寒气作祟,本应恢复得更慢些,只因了有师父凌崖送来的药丸作辅,才让她短短半月便已恢复得彻底。
只是晴微与绮烟还是在正沅殿的后院里养着,凤攸宁偶尔去看看她们,主仆三人总是泪眼婆娑。
这日濯束从定晨殿匆匆赶来,“太子妃娘娘,属下有要事禀报。”他说着瞧了一眼凤攸宁手旁伺候着的香桂。
太子妃自然是懂他的意思,知道是太子已将那件事给查了出来,忙将香桂给支开了。
“香桂,你且去帮我将这些点心送到晴微她们那儿去,再叫膳房给做了两碗红枣莲子羹送过去,可记清楚了?”
小丫头是个老实的,没那么多心眼儿,凤攸宁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的去做,这会儿老老实实把主子的话都给记下来,忙告了退下去做事了。
待人走后,凤攸宁才抬起眼看濯束,面色都不由的跟着变得凝重起来,“说吧。”
“禀娘娘,殿下命属下盯着那边有几日了,属下发现皇后娘娘派了她身边最得力的卓萃前几日说是回寇家老家拿些什么东西以解思乡之情。属下觉着蹊跷便跟了去,果不其然,那卓萃先是去了寇家一趟,回来的时候又去了一家客栈见了一对母子。”
“母子?”凤攸宁不由拧眉,“可是那对母子有什么异样?”
濯束点头接着道:“那对母子是从南边的梁水城来,那孩子约莫有个七八岁了。属下又追查到,梁水城有陛下建的一座行宫,八年前的寒冬,陛下曾在带领众妃南下到梁水城的行宫过年,那女人曾是梁水行宫里的婢女,名唤长鹃,似乎是被陛下宠幸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
凤攸宁的心一沉,皇后接那对母子进宫是想证明那孩子是陛下的骨肉,是皇嗣,届时再寻着机会离间陛下与太子之间的父子感情,废了太子,重立储君。
假以时日新太子登基,那孩子年岁小势必要由她这位母后来垂帘听政执掌大权……
原是在这儿等着。
怪不得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这其中定是有她在做手脚!
她这般想着,忙又问道:“那殿下可想到对应之策了?”
濯束点头,上前半步低声将戚星阑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凤攸宁。
“此事能不能成,全看娘娘您了。”
她点头应下,只是心中还是担忧着戚星阑的安危,便又嘱咐了两句:“此行凶险,你定要护好殿下,时刻劝着不要让他担心宫中之事,这边一切有本宫。”
“是,属下遵命。”
待濯束走后,香桂也带着空食盒回来了。她同凤攸宁讲今日晴微与绮烟的气色都还不错,又转达了两人对主子的思念,这才算完。
只是凤攸宁听着心中欣慰,却也还是记挂着定晨殿的那人。
此次计划比那时应对郢王之时要凶险得多,稍有不慎便会将性命都给搭进去,她可不能再让他出什么事了……
☆、甜蜜
这日晴空万里, 凤攸宁的身子也已好了大半,她先是去后院瞧了瞧晴微与绮烟, 便又带着香桂朝着承禧宫的方向而去。
回想起来, 上次见着贤妃还是去承耘寺的时候,这一晃已有一个多月不曾见着了。
凤攸宁坐在轿辇上,手中的团扇轻轻晃动,心中却想起了在承耘寺时静烟师父的话。
那时她问许的三个心愿能否成真, 到头来,一个也不曾成……怪不得那时静烟只说了一句“命数不可违,殿下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原是如此。
她这般想着唇畔不由得勾上一抹苦涩的笑,母国已亡, 孩子也不曾保住,便是连最亲的弟弟亦是死在了敌国的冷刃下……
她凤攸宁从来都是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这其中的苦楚又有几人知晓?
“娘娘, 我们到了。”香桂小声提醒了这么一句,她方才回过神来。
抬眼便是承禧宫内的一片热闹景象。
院里不知何时多了几盆花, 却尘在院里扑着蝴蝶, 小小的身影追着那蝴蝶跑呀跑,看起来有些笨拙却也是十足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