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美人 第12章

作者:荔箫 标签: 宫廷侯爵 宅斗 甜文 古代言情

  苏衔眯了眯眼,声音愈发慵懒:“爷两千两银子花了,比买你都贵,你一句谢就完了?”

  虽然他溜出来主要是为了找茬不去宫宴,帮她不过顺手,但她这谢也太简单了!

  紧接着,他就察觉到这小狗腿直了直身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带着三分紧张、四分恳切告诉他:“奴婢会尽快筹钱还给公子的!”

  苏衔:“……”

  “傻样。”昏暗里,他的声音慵懒里透出嫌弃。咂两声嘴,又嘀咕道,“爷缺这两千两银子?”

  谢云苔愣住,拧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又说了句戏台上常能听到的报恩台词:“奴婢这辈子当牛做马伺候公子。”

  苏衔:“……”

  她可能不只是傻,记性也不太好,真的忘了自己是他的通房?

  叹了口气,他的手在床上一撑,坐起来,猛地高了她一截。谢云苔即要起身,却听他道:“亲一口。”

  她一下子双眸圆睁,梗着脖颈看他。

  “亲一口。”他重复了一遍,皱起眉头,“你不会还念着你那个未婚夫吧?”

  对哦,她已经没有婚约了。

  先前他因为婚约放过了她,现下她已没有理由再躲,肌肤之亲床笫之欢,都是她身为他重金买回来的通房该做的。

  于是谢云苔抿了抿唇,心乱如麻地一寸寸凑近他,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苏衔彻底泄了气。

  他身边曾已有过八个通房,哪一个不是百转风情。这是他第一次跟身边通房说“亲一口”之后,通房竟然单纯无害地只在侧颊上啜那么一下。

  他无语凝噎,在黑暗中盯了面红耳赤僵坐在侧的谢云苔半晌,腹诽她可绝对是真傻。

  他现下甚至怀疑,她会不会对房中那些事也都并不清楚,若他当真要了她,她全程也会迷迷糊糊的?

  “唉——”一声沉叹,苏衔被莫名的情绪驱使着抬手,在她额上揉了揉。

  谢云苔怔怔然,不知他叹什么气,也不知他突然揉她额头做什么。俄而又闻他一笑:“不睡了,燃灯吧。”

  “……哦。”她忙应声,起身行向门边的矮柜,寻了火折子出来,将屋内灯台一一点燃。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一行人洗漱妥当又用好膳,就启程回了府。之后几日相安无事,谢云苔又上了每日看苏衔逗苏婧的日子,除了天天都要换好几回衣服实在有些让人烦躁以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年初七,百官循例要入朝议一次政。

  这场廷议转为过年而设,因为过年时朝臣都要歇大半个月,诸事都往后退,当中安排这样一次廷议,若有急事可及时奏明。但眼下正值盛世,国泰民安、番邦臣服,多半也没什么急事,年年的这次廷议都是走个过场。

  又值过年,人人便都松散些,连皇帝都随意地穿了一身朝服,殿中闲说吉祥话的时候比说正事时还多,倒也其乐融融。

  过了约莫一刻,丞相懒洋洋地进了殿。他也没穿官服,一袭单薄的月白色直裾宽宽松松地挂在身上,领口还有些垮,一看就是睡过了头没来得及好好穿衣就赶了来。

  朝中几位老臣都禁不住地蹙眉,又都敢怒不敢言,目光纷纷投向御座上的九五之尊。

  皇帝也锁眉,咳了声:“苏衔。”语中一顿,他沉沉道,“天寒地冻,你该多穿些。”

  百官:“……”

  “哦。”刚坐下的丞相不咸不淡地应一声,也不起座,拱一拱手,“多谢陛下关怀。”

  话音未落,一老臣声音响起,字字掷地有声:“陛下,臣有本要奏。”

  数道目光刷地都看过去,定睛一瞧——哟,是御史大夫!

  本朝御史大夫监察百官,专管弹劾。眼下丞相刚进殿,刚才一直在旁边发愣的御史大夫就开了口,这是有好戏要看!

  ——谁不知道打从苏衔当了丞相,御史大夫就最爱弹劾他?朝中还有人私下记了数,苏衔为相第一年,御史大夫参了他二十多本;第二年这数量就翻了三倍,成了六十多本;去年是第三年,御史大夫参了他近百回;今年乃第四载,刚开年,上元还没过呢,第一本就来了?

  苏大丞相一年更比一年招人恨!

  苏衔也闲闲地乜了他一眼,笑了声:“又要参我吧?”他边说边端起手边矮几上的茶盏,抿了口,悠悠道,“我猜猜,是打算参我年前逛了窑子,还是除夕宫宴没露脸?”

  “……”群臣都阴沉沉地看着他。

  满朝文武能人众多,三朝元老颇有几位,簪缨世族更大有人在,哪个被御史弹劾不是诚惶诚恐?就他这丞相打从第一回 起就浑不在意。

  御史大夫不理会他,朝皇帝恭肃一揖:“苏相以权谋私,竟为一小小侍妾罢免嘉县县令。”说着顿声,目光凌凌划过苏衔,苍老的声音愈显沉肃,“至于身为丞相竟违例踏足青楼、宫宴亦不参席,臣倒不知,还请丞相大人自行谢罪。”

  “呀哈。”苏衔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抬手作揖,“一不小心还送话柄给你了,失策失策。”

  “不过——”他放下手,露出几许诚挚的惑色,“你刚才说的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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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御史大夫重复道:“苏相以权谋私,竟为一小小侍妾罢免嘉县县令。”

  苏衔抬手拢在耳后:“什么——”明摆着气人。

  御史大夫沉容,一语不发,只看着他。

  苏衔轻哂,朝皇帝摊手:“陛下,没这事啊。”

  “丞相大人岂可一推了之?”御史大夫终又开口,“嘉县县令姚元恺现在正在刑部狱中押着候审,丞相敢说自己不知情?”

  “哦,这个我知情啊。”苏衔幽幽地转回头来。

  御史大夫:“还敢说没有此事?”

  “唉,你这老匹夫。”苏衔无奈地摇头。这话太无理,皇帝沉声:“丞相。”

  苏衔啧声:“‘我办了嘉县县令’与‘我为了府中侍妾办了嘉县县令’,可是两回事。”

  说罢他不再继续卖关子气人,离座还算端正地朝皇帝一揖,径自说了起来:“臣初五时前往嘉县体察民情,查明这县令滥用职权欺压百姓,竟为给女婿撑腰将女婿的养父母扫地出门,所以办了他。彼时有诸多嘉县百姓在衙门外围观究竟,陛下如是不信,可随意传几个人来问问。”

  “避重就轻!”御史大夫有些恼了,“圣驾面前丞相岂可如此欺瞒?那人的养父母分明就是丞相府中侍妾的父母!”

  苏衔怔了怔,无辜地转过脸:“御史大夫,我记得你也有几个侍妾?”

  御史大夫蹙眉:“那又如何?”

  苏衔:“你知道她们的父母都是谁吗?”

  “你……”御史大夫顿时噎声。

  “那我为什么要知道?”苏衔人畜无害地微笑着,“再说,就算真是又如何,难不成我堂堂丞相出巡走访为民办事还要挑着来?与自家侍妾沾亲的地方便要避嫌不管?那敢情好了——”他顿声,又朝皇帝一揖,“陛下赶紧着人打听清楚,后宫的诸位娘娘都是何方人士,日后这些地方的大事小情陛下切莫多管,否则便是假公济私、滥用职权,要被纠阂的!”

  “你——”年逾六十的御史大夫已被气得面色通红,“你这登徒子!休要在这里搬弄是非!”

  多年的积怨直冲面门,御史大夫撸起袖子冲向苏衔。左右的朝臣一看,大惊失色,赶忙七手八脚地上前拦他:“大人?大人息怒!”

  “大人,这是早朝!陛下看着呢!”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嘿。”苏衔笑一声,袖着手挑事儿,“你说你一舞文弄墨的文官,怎么还爱动手呢?殿里也打不开啊,要不咱外头练练?”

  御史已被团团围住,人群中,只见一只手不忿地挣出来:“混账!”

  “嘘——行了行了!”朝臣们的声音愈发慌张,“消消气消消气,您哪儿打得过他啊?”

  “忍了忍了,来日方长!”

  “低头不见抬头见,您这是干什么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全在劝御史大夫,主要是因为不敢跟苏衔多嘴。苏衔无奈地叹息摇头,俄而又端端正正地朝九五之尊施以长揖:“若是没别的事,臣先行告退。”

  皇帝已年过半百,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朝臣们意见不合起了争执更已不足为奇。只是这般明摆着一方挑事闹得鸡飞狗跳的场面他纵使三年来已见了无数回,还是头疼。

  又见苏衔这般没心没肺地施礼就要走,皇帝一张脸阴了下去。揉了太阳穴半晌,才叹气:“去吧。”

  于是御史大夫还在骂,群臣还在劝,丞相已潇洒地走了。

  .

  丞相府里,因为苏衔不在,谢云苔难得地彻底闲了下来,连更衣都省了。她便耐心地一直在回答苏婧的问题,来来回回就是两个:“爹怎么还不回来呀?”“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小姑娘生得白白嫩嫩,声音又甜甜软软,再问也不让人厌烦。而且她也并不扰谢云苔,谢云苔偶尔去沏个茶洗个手亦或拿点东西,她就乖乖在她身后跟着,边跟边问。

  “爹什么时候回来呀?”大概在苏婧问到第几百遍的时候,谢云苔刚要答话,抬眸看见遥遥走来的身影,眉眼一弯:“爹回来啦!”

  苏婧立时转头,目光定住,飞奔而往:“爹爹——”

  跑至一半,一道黑影从苏衔神色闪身而来,一把抄起苏婧。谢云苔离他们约莫三两丈远,看得一滞,苏婧的哭声旋即传来:“哇——”

  下一瞬,苏衔也闪至跟前,伸手将苏婧夺过,声音冷冷:“我女儿你也敢吓?”

  “……我没想吓她。”黑衣男子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被说得一脸抱歉,挠一挠头,跟着又注意到谢云苔,“哎,又换位嫂夫人?”

  苏衔:“……”

  “什么嫂夫人。”苏衔寒着张脸,抱着苏婧从谢云苔身边走进院中。进屋时被吓哭的苏婧已不哭了,红着脸一抽一抽地打量黑衣男子。

  谢云苔行至门口瞧了瞧便要去上茶,苏衔的声音传来:“把门关上,都不许靠近。”

  说着给苏婧抹了抹眼泪,又道:“阿婧也出去玩,爹晚些来找你。”

  “好。”苏婧点一点头,就主动从他膝头滑了下去。跑到门口拉住谢云苔的手,软糯糯地跟她打商量:“姑姑陪我去园子里好不好?”

  “好呀。”谢云苔抿笑答应,想着在外玩久了大概会冷,折去房中给她取了件衣服加上。

  二人的身影很快从院中消失,沈小飞的目光也收回来。

  嘴角扯了扯,他笑说:“啧,非得玩这猫捉鼠的游戏,怎么样,这回惹麻烦了吧?我看身边还是没有女人最安全。”

  苏衔不理他的调侃,倚向靠背舒了口气:“怎么回事,说说吧。”

  沈小飞也一喟,径自在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就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事情是从大约半年前开始的。半年前,苏衔身边的第七个通房许婉眉因为被人收买,被苏衔赶出府。她比阿致聪明些,没做不必要的挣扎,走得便很利索,也没丢个手指什么的。

  但苏衔为人谨慎,还是让暗营暗中盯了她一阵子,这一盯就发现她竟还与宫中有些联系。

  是宫中有人安插她来府里盯着他?

  苏衔起初是这样怀疑的。细查下去却发现不是,发现许婉眉是在为宫里找什么药。

  苏衔不仅在官场上人脉颇广,通过暗营亦可与江湖联系,普天之下的药没什么他找不到的。他便授意实为暗营眼线的醉香楼将这药给她,前前后后给了三次,果不其然每次都进了宫门。

  那药诡秘得很,不仅价贵,效用在江湖上也有诸多传言,一时连暗营都验证不出究竟是干什么的。苏衔想这背后怕有大局,不敢掉以轻心,亦不敢打草惊蛇,只得先让沈小飞继续盯着。前前后后又十余日过去,沈小飞在宫里摸出了端倪。

  沈小飞告诉他:“宫里与她接头的人也很谨慎,药每每入了宫门,总要转个十余手。前两次都跟丢了,这回我加派了人手一刻不敢放松地瞧着,是到了玫妃手里。”

  “玫妃?”苏衔皱眉,“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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