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东宫 第38章

作者:深碧色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第48章

  沈琼千里迢迢从江南赶到京城来, 便是为了江云晴的事情, 几经周折,至此总算是尘埃落定。

  她先前总想着, 要立即带着江云晴回南边去, 可真到将人给接回来之后,反倒没那么着急了。

  “我想同晴姐好好将京城逛一逛, 将她这些年欠的都补回来。”沈琼同云姑商量道,“此番回去, 兴许此生都不会再来京城, 还是痛快玩一番再走。”

  横竖再没旁的事情,也不必着急,云姑自然是依着沈琼的意思,甚至还提议道:“先前咱们到京城来时, 一路匆忙, 湖光山色也没顾得上细看。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同全安商量着定个行程, 咱们也不必着急赶回去, 一路慢悠悠地赏个景, 看看各地风物也不错。”

  沈琼笑盈盈地应道:“好呀。”

  “再有, 给华家的谢礼并着贺礼都一并准备好了, ”云姑将备好的礼单给沈琼过目,含笑道,“若是没旁的嘱咐,届时我就让人按这个送过去。”

  华清年与庄茹的亲事定在了十月底, 到如今也就月余的功夫,一转眼也就到了。沈琼先前觉着自己兴许留不到那时候,便催着云姑先备好了礼,等到时候大婚前再差人送到府上。

  礼单很长,颇费了一番心思,算得上是重礼了。

  毕竟华老爷子治好了沈琼的眼疾,而华清年在其中也帮了很大的忙,云姑自是感激不尽,筹备贺礼的时候也格外上心。

  沈琼大略扫了一眼,颔首道:“就按这个来。”

  沈琼先前总是难免疑惑,为何华家会对她的病情这般上心?毕竟方清渠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这么大情面的。直到那日得月楼之事后,才算是明白过来,这八成是裴明彻的手笔。

  但她只将这人情记在华清年头上,懒得再去细究背后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等到第二日,许久未曾上门来的华清年竟然又出现了。

  虽说他与裴明彻、恒仲平都有往来,但沈琼并不会因此迁怒,再见着他的时候也只是开玩笑道:“怎么,华太医不躲我了?”

  华清年摇头笑了声,转移话题道:“这是祖父亲自配的药,彻底拔除余毒,还有调理身体的效用。”

  “若只是这事,随便找个小厮来就行,应当不用你亲自跑这一趟吧?”沈琼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华太医,你是清楚我的性情的,有话直说就是。”

  华清年这个人,向来都有说不完的话,可此番却像是被堵了嗓子一样,欲言又止。

  沈琼欣赏了会儿他那纠结的神情,终于忍不住笑道:“你是想提裴明彻?”

  见沈琼主动提及,华清年如蒙大赦似的,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的确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可偏偏又怕这名字于沈琼而言是个不能提的禁忌,故而反复纠结,着实没想到她竟然能这般平静地提起。

  “是。”华清年点点头,见沈琼并没有厌恶抵触的意思,便索性将自己心里存着的话和盘托出了。

  他先前一直躲着沈琼,是怕万一被问到这病从何而起,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讲明白。前两日旁敲侧击地问过裴明彻的意思后,倒是也没了顾忌,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沈琼并没去细究过裴明彻的出身,自然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位舅舅。

  华清年从当年韦项是如何胁迫着裴明彻从锦城离开,讲到那毒草是从何而来,总算是将沈琼这些年来的疑惑都一并解了。

  “当年的确是他负了你,这点无可辩驳。”华清年叹了口气,倍感唏嘘道,“只是那时他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若将你牵扯到这些事情中,只怕对你的危害会更大。”

  沈琼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等到一盏茶都喝完后,方才幽幽地开口道:“我有一点不明白。按理说,那位韦将军是想要我的命,可为何只是下毒让我双目失明?”

  “他不好明目张胆地直接下手,只能用这种难以觉察的慢性毒,”华清年解释道,“其实这种毒的确是能要人命的,只是不知为何,对你的影响并没那么厉害……”

  华老爷子也觉着稀奇,只是至今没能弄明白是何缘由。

  沈琼撑着腮感慨道:“原来是我命大。”

  “他当年诈死离开,原是不想讲你牵扯到麻烦中来,只是没想到韦项出尔反尔,背地里对你下手。”华清年提及此事,也觉着无奈,“他心中亦是愧疚得很。”

  若是易地而处,华清年觉着自己也未必能比裴明彻做得好,毕竟天不遂人愿,没人能确保万无一失。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确是因裴明彻而起,沈琼哪怕是因此怨恨,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但沈琼脸上并无怨怼之色,波澜不惊,只是眉尖一挑,轻笑道:“原来你是来当说客的。”

  来意被一针见血戳破,华清年讪讪地笑了声,倒也不算意外。

  他知道沈琼向来很敏锐,先前眼疾未愈的时候单听声音就能觉察出,更别说如今眼疾已经好了。

  见沈琼并没动怒,华清年又道:“我知晓你不日便将离开京城,所以忍不住多管闲事,来走这么一趟。他有做错的事,我不为此开脱辩解,只是希望你知晓这些事情后,能稍稍谅解些……不管怎么说,他对你那份心的的确确是真的。”

  沈琼沉默了会儿,又笑道:“裴明彻有你这么个尽心的朋友,才该去烧高香。”

  其实像华清年这样,多少是有些冒昧的,但兴许是他太过老好人,沈琼倒是也没不耐烦,甚至比面对裴明彻时还要更多些宽容。

  “我知道他很在意我,”沈琼平静地说道,“若不然他一个王爷,何必在我面前低声下气的?”

  她不傻也不瞎,自然知道裴明彻对自己的感情。

  “可那又怎么样呢?”沈琼的指尖搭在杯沿上,轻轻地摩挲着,目光悠远,像是想起多年前的旧事,“我所倾心的,只是当年那个落魄少年郎,一眼见了就很是喜欢,哪怕到如今再想起来,也仍旧喜欢。”

  华清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说这是同一个人,可对上沈琼的目光后,却到底没能说得出口。无论旁人怎么想,至少在沈琼这里,她是将当年的秦淮与如今的裴明彻割裂开来,并不肯承认的。

  “其实裴明彻的确也不错,若不是因着那些个旧事,兴许我也会看上他吧。”沈琼低低地笑了声,垂下眼睫,“只是到如今,我没有那个心思和精力了。”

  她喜欢裴明彻的长相和气质,哪怕到今日,也能坦然承认。

  若当年遇到的不是秦淮,而是裴明彻,她应该也会很喜欢,说不准还会不顾身份地位的差距,主动去追求。只不过,那就是该另一段故事了。

  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她坦然到这般地步,华清年彻底没了话,半晌后道歉道:“是我冒昧了。”

  “不必如此客气,”沈琼站起身来送客,又同他笑道,“提前祝你与阿茹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华清年总算露出笑容来,含笑谢过,留下制好的药与方子之后,告辞离开了。

  等华清年离开后,江云晴方才从房中出来,颇有些担心地看着沈琼。

  “不是什么大事,”沈琼将药方收了起来,转而同她商量道,“咱们今日去哪儿逛逛好呢?”

  近几日来,江云晴几乎随着沈琼将京城转了个遍,将这六年间没看过的尽数补了回来,如今听她一提便觉着腿都发软,连忙摆手道:“还是在家中歇歇吧。”

  “那也成,同我下棋吧。”沈琼道。

  她亲自将书房的棋盘给搬到了院中的石桌上,正忙活着,桃酥与云姑从外边采购归来,连忙将手中的鲜鱼放到厨房,来帮忙。

  等收拾妥当后,桃酥眉飞色舞道:“说起来,今日去集市上闲逛,倒是听了件大事。”

  沈琼好奇道:“什么事?”

  “是那位乐央长公主,”桃酥还记得当初那长公主是如何趾高气昂,如今乐得看热闹,“她自打死了夫婿之后,不是明里暗里养了好些个面首来着,皇上对这个嫡亲的妹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多说过什么。可偏偏近日闹出事情来,说是有面首争风吃醋动手,最后竟误打误撞地闹出了人命……有御史看不过眼参了一本,皇上气得专程将她叫到宫中训斥了一通,还责令她将府中养着的人都遣散了。”

  沈琼听着桃酥讲这事,也不妨碍下棋,等她讲完之后又落了一子,漫不经心道:“凡事过犹不及。私下里不管如何都好,闹出人命来,可就有伤皇家体面了,也难怪皇上会动怒。”

  “正是这个道理,”桃酥另沏了茶来,忍不住感慨道,“也不知是春和如何?会不会受牵扯?”

  沈琼已经有段时日没再见过春和这个人,若不是桃酥提起,已经彻底抛之脑后。但哪怕是听她提起,也没多在意,只随口道:“你只管放心,他是个聪明人,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这件事情同沈琼没什么牵扯,听过也就算了,并没放在心上。但这就像是个预兆似的,没过两日,她就又在花想容见到了春和。

  其实严格来说,沈琼先前并没“见”过春和,打从重逢到最后分别,她始终都是瞎着眼的,最多只清楚春和的声音罢了。

  但他一踏进花想容,沈琼就凭着直觉将人给认了出来。

  春和长得的确很好,在沈琼有生之年见过的人中,算是最顶尖的了,虽是男生女相,但举止间却并没有那种阴柔的女气。

  沈琼同他对视着,眼皮没来由地一跳。

第49章

  沈琼是个爱美色的人, 但凡同她熟悉的人, 都很清楚这一点。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当初裴明彻才会认为, 沈琼复明后兴许会看上春和。

  但实际上并没有, 沈琼自己也觉着稀奇。

  她承认春和的相貌顶尖,平心而论, 比裴明彻还要略胜一筹,可心中却也仅限于欣赏, 并不会因此生出喜欢的心思, 更没有办法当年初见裴明彻时的一见倾心相提并论。

  先前因着乐央长公主的缘故,沈琼始终避着春和,自从挑开说清楚之后,春和也没有再上门来过, 彼此都算是少了麻烦。

  如今见他上门, 又不像是凑巧,沈琼先是怔了怔, 随后想起从桃酥那里听来的事情, 心中了然——乐央长公主的确是遭了皇上申饬, 看这样子, 还不是轻易就能揭过的。

  但就算是如此, 沈琼彻底摸清春和的性情之后,也没办法再像早前那样自在地同他相处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客气的笑来:“你是来挑胭脂还是香料的?”

  春和在沈琼面前站定了,隔着柜台同她对视着:“你的眼疾何时医好的?恭喜了。”

  还是那熟悉的声音, 带着些温和的笑意。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也没做什么错事,沈琼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同他客套了几句。

  春和挑选着香料,似是随口问道:“你眼疾既是已经好了,今后有什么打算?是准备定居在京中吗?”还没等沈琼回答,他就又抢先将自己的意向合盘托出,“再过些时日,我兴许就要离开京城了。”

  沈琼原本是想要含糊过去,可春和这般坦诚,倒是让她也不好扯谎,如实道:“事情已经解决,我自是要回锦城的。”

  春和眉眼一弯,笑道:“那倒是巧了。我在外多年,也总想着回故土去看看,不知道这么些年变了多少……”

  与春和相处得久了,就会发现他是一个极擅长话术的人,很是会审时度势,进退有度。哪怕沈琼初时还怀着些戒备,可聊着聊着,也就渐渐消散了。

  等聊得差不多,春和也慢悠悠地挑选好香料,转而道:“近来乐央长公主的事情,你可知道?”

  沈琼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此事,愣了下:“略有耳闻。”

  春和并没有同沈琼细讲此事,甚至也没有说乐央长公主半句不是,只是叹了口气:“我虽不知道先前她将你召去究竟说了些什么,但隐约也能猜几分,心中一直内疚得很,但又没有合适的时机正经同你道歉……”

  他说这话时,神情尽是无奈与歉疚,并无半分作假。

  “不必如此,”沈琼摆了摆手,反过来宽慰他道,“对我而言倒也没什么影响,何况这件事情也并非你能决定的。”

  春和长出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似的:“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无论春和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但就目前而言,他的确是没什么恶意的,沈琼不好太过冷淡,但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好,只能端着温婉客套的笑意。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的为难,春和并没有再多留,付了银钱后便离开了。

  等春和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沈琼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她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明明春和的态度称得上好极,但与他相处之时,却始终觉着不大舒服。

  桃酥在一旁看了个全程,忍不住小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不大喜欢春和?”

  沈琼神色一僵,随后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嘀咕道:“这么明显吗?”

  她自问并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怎么连桃酥都能看出来?

  “那倒也没有,”桃酥解释道,“只是长得像春和这样好看的人,你却一点都不热切,那便是不怎么喜欢了。”

  沈琼被她这逻辑给逗笑了,摇了摇头,并没有再就此多说什么。

  她这次到花想容来,是想要大略看一下,再与采青商议来日离京之后,这里的生意和人手该怎么安排。只是还没将采青等来,倒是又见着了位意料之外的。

  距上次相见,也有近半年的光景,少年较之先前长开了些,但一开口,却仍旧是变声期带些粗哑嗓子。

  “你先前说,若是我想卖画随时可以来,还作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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