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东宫 第43章

作者:深碧色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山高水阔,有孤雁飞过,显得格外寂寥。

  画师的心绪或多或少都会体现在画作之中,沈琼盯着这画看了许久,摇头笑了声,复又亲自将画给收了起来。

  沈琼原本只是想着来看看,但见着这画后,却又不急着走了。

  她总觉着,陈朝今日兴许还是会过来。

  沈琼的预感一向很准,这次也不例外,没多久便将人给等到了。

  陈朝神色郁郁地进了铺子,见着沈琼后,眼中倒是霎时一亮,快步上前来。

  沈琼含笑打量着陈朝,只觉着他的形容相貌比前些日子要狼狈了些,也消瘦了不少。她轻轻地敲了敲桌案,挑眉问道:“听掌柜说,你有事要找我?”

  “是……”陈朝点了点头,却又像是难以启齿一般,嘴唇微动,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沈琼撑着腮,抬眼看向他:“让我猜一猜,你眼下可是在闹离家出走?”

  陈朝那双杏眼睁大了些,满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琼,似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这也不算很难猜吧,毕竟有迹可循。”沈琼拂过案上的画卷,也不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不必难为情。”

  陈朝先前来寻沈琼之时是有旁的打算,可昨日里听了掌柜的话后,便又改了主意。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你是要回江南吗?”

  “是。”沈琼点点头。

  陈朝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道:“那我可不可以随你们一起离开?”

  这下愣住的人,换成了沈琼。

  她原以为陈朝最多不过想多要些银钱,怎么都没料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缓了缓后,沈琼总算是冷静下来,摇头笑道:“小公子,你这离家出走,打算跑得未免也太远了些吧?”

  言辞间透着婉拒的意思。

  陈朝原本觉着为难得很,但真到将这话说出口之后,反而没什么负担了。他理了理思绪,试图同沈琼讨价还价:“我原就是想要离开京城的,只是人生地不熟,所以难免会有顾忌。但你家是做生意的,对这些自是更熟悉些。我也不用你多做什么,只要让我跟着你们商船回去就好。”

  “你不是喜欢我的画吗?”陈朝承诺道,“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这一路上要多少有多少,也不用多付银钱。这生意岂不是划算得很?”

  听他煞有介事地讲“生意”,沈琼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并没直接回答陈朝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道:“小公子,你怕人生地不熟,难道就不怕赶明儿我翻脸不认人?届时离了京城,你家人兴许压根不知道也管不着,那你岂不是由着我拿捏?”

  陈朝知晓她是在吓唬自己,不以为然道:“若是愿意的话就应下,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纠缠,你倒也不必如此。”

  陈朝同沈琼打了几次交道,也算是有所了解。

  她是个很聪明的商人,不缺银钱,尤其是在喜欢的东西上,更是毫不吝啬。再者,心地也不坏。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生出这样的主意来。

  “你开的条件的确很诱人,”沈琼坐直了身子,态度总算是正经了些,“可小公子,我对你的家世一无所知,怎敢贸然帮你做这样的事情?若万一事后被发现,或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届时麻烦可就都是我的了。”

  做生意时,不管眼前摆着多大的利润,都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背后担着的风险。若不然,极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血本无归。

  这些年下来,沈琼对这道理是再清楚不过的。

  陈朝试图辩驳,可还没开口,便被沈琼下一句给噎住了。

  “别的且不说,”沈琼轻轻地敲着桌案,目光中带了些审视的意味,“你如今用的这名字,可是真的?”

  陈朝:“……”

  他这时才算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何沈琼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些调侃意味称呼自己一声“小公子”,而不是“陈公子”。

  “连身份都不敢暴露,想必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沈琼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花上千两买个几幅画倒是没什么,可悄悄带你离京,这个风险我的确不敢担。虽然很喜欢你的画,但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陈朝原以为自己能同沈琼讲条件,如今方才知道,那点伎俩在她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也不知为何,沈琼每次见着陈朝,都会想起自家养着的汤圆来,兴许是因为他那双杏眼瞪圆了的时候的确有几分相仿。

  如今见他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来,沈琼倒是莫名心软了些,忍不住多说了句:“我不知晓你的家世名姓,也不清楚你同家中究竟有什么争执,故而不多做评价。但离京之事,还是要三思后行,不要因着一时意气下决定。”

  陈朝年岁不大,相貌尚未完全长开,声音也在变声期。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总是会格外冲动些,也不大听得进旁人的话。

  但兴许是沈琼的语气尚好,他心中倒不似以往被念叨时那般不耐烦,只闷声道:“知道了。”

  这事没成,他也的确没纠缠,说完就离开了。

  沈琼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愣,便带着那画卷回家去了。

  她与陈朝并不算熟悉,很喜欢他的画作,也仅限于此,并不会因着一时好奇便去探究对方的家世背景。方才劝的那几句,便已经算是极限,不会再逾越。

  在离京前一日,沈琼还约了庄茹见面。

  她在京城这段时日,认识的人并不算多,合眼缘的就更是寥寥无几,庄茹算是其中一个。如今也不好不辞而别,总是要见上一面的。

  可说来也巧,她才梳妆打扮妥当,准备出门的时候,竟被人给拦下了。

  找上门来的这位沈琼也认得,是先前在大慈恩寺后山见过的,乐央长公主的侍女。侍女这次的态度格外恭敬,说是长公主请她过府一叙。

  沈琼看了眼身旁的云姑,一脸茫然。

  先前裴明彻出面后,乐央长公主应该不会再为难她才对,再者,如今这侍女的态度着实也不像是要发难的样子。

  那究竟是为着什么?

第55章

  沈琼原本是同庄茹约好, 准备在离京之前同她再见上一面。可如今乐央长公主专程遣了人来传召, 以她的身份,哪怕再怎么不情愿, 也是没办法推脱的。

  犹豫了会儿, 沈琼只好遣桃酥过去知会庄茹一声,自己则带着云姑随那侍女前往长公主府。

  长公主连马车都一并安排好了, 可谓是妥帖得很。

  沈琼扶着云姑上了车,仍旧没能想明白, 乐央长公主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一路上, 那侍女都安静得很,只是余光不自觉地往沈琼脸上瞟。

  沈琼心知也问不出来什么,索性闭目养神,一直到马车在长公主府门前停下, 方才站起身来下了车。

  长公主府气派得很。皇上很宠这个嫡妹, 当初建府的时候,着意嘱咐了工部不必吝惜银钱, 一应陈设都是依着长公主的最高规格来的。

  沈琼随着那侍女从正门进了府邸, 走了颇远的距离, 才总算是到了长公主居住的院子。

  远远地, 便见着先前随着乐央在别院伺候的那位严嬷嬷正在院门口张望着, 及至走近了些,更是直接快步上前来迎了几步。

  沈琼吓得脚步一顿,脸上也没能绷住,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来。

  要知道先前在大慈恩寺别院之时, 这位嬷嬷对她的态度也就是不冷不淡的,为何如今忽然变得这般殷勤?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些诡异,着实是让人不由得想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来。

  “姑娘可算是来了,”严嬷嬷热切地同沈琼笑道,“长公主等了许久,快随我来吧。”

  离得近了,沈琼将严嬷嬷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脸上的热切的确不似作伪,目光更是称得上和蔼,有那么一瞬间,沈琼简直要以为自己是与她有什么亲戚关系了。

  虽说心中诸多疑惑,但已经走到这里,也没有转头回去的道理。沈琼一头雾水地随着严嬷嬷进了院中,总算是见着了乐央。

  房中之中珠光宝气的,无论是墙上悬着的字画,还是多宝阁上摆着的古董陈设,都并非寻常人砸银钱能换来的。

  沈琼的目光从这些物件上扫过,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乐央长公主给吓到了。

  与上次相见时比,乐央的相貌倒是没多大变化,可眼圈却泛红,显然是一副大哭的模样。而如今一见沈琼,她眼睫微颤,竟又险些落下泪来。

  哪怕天性再怎么想得开,沈琼如今都觉着心尖颤了下,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快起来,不必如此。”乐央亲自起身来扶了沈琼一把,而后便没再松开,而是直接挽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了。

  沈琼嗅着她身上香甜的香气,只觉着如坐针毡,手足无措道:“不知您专程将我给召来是为着何事?还望长公主明示。”

  先前在大慈恩慈后山时,沈琼都没有这般紧张过,毕竟她那时心中有数,知道乐央是为何为难自己。如今却是两眼一抹黑,毫无头绪。

  乐央怔了下,这才回过味来,摇头笑道:“不必害怕,我这次并不是要难为你。”

  想起先前那些荒唐事,她自己也觉着有些难为情,忍不住叹道:“若早知道你的身世,我也不会做那些事,如今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沈琼听到这话中“身世”二字时,不由得一愣,随后偏过头去同云姑对视了眼。

  这么些年来,沈琼只有在少不经事时,曾经问过自己的身世,可云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不了了之。等到后来年岁大了些,沈琼便再没问过这些事情,更没试图去追查过。

  沈琼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对母亲的印象也不深,只剩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所知晓的事情大半都是从云姑那里听来的。

  沈夫人是个颇为英气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当年孤身带着沈琼到江南来,几年间便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留下偌大的家业。

  她貌美又聪慧,性情果断心地善良,那些年帮过不少人,云姑便是其中之一。

  沈夫人从未提起过自己的身世来历,云姑知晓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苦衷,但并没多问过半句,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竟然会在乐央长公主这里听到这样的话。

  “您方才说……我的身世?”沈琼迟疑着开口道,“莫非您认得我娘亲?”

  “是啊,”乐央的目光落在沈琼脸上,神情中多了些怀念的意味,“你母亲是我最好的手帕交,当初她不辞而别后,我一直在遣人寻找她的踪迹,但都是徒劳无功。近些年我才算是放弃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见着她的女儿。”

  沈琼呆愣愣地看着她,似是还没能反应过来。

  “先前我便觉着你的相貌同雁姐有些相仿,但又觉着,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乐央自己也觉着此事玄妙得很,轻轻地攥着沈琼的手,“好在我还是留了个心眼,遣人去查了查,方才知道原来真有这么巧。”

  乐央原本并没报什么希望,只是因着裴明彻也牵扯其中,所以才专程遣人去查探。

  今日一早,那人回来将查到的结果和盘托出,知晓雁姐的死讯后,她失态得哭了一场,随后便连忙遣人去将沈琼给接了过来。

  如今再看沈琼,乐央愈发觉着模样相仿,又是伤感又是懊恼。若她能早些将人给认出来,也不至于闹出这么些事情来,又险些错过。

  沈琼默然。

  此事对她而言太过突然,毫无防备,如今倒像是被砸昏了似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与乐央长公主不同,她心中并没有多少高兴,也没有什么唏嘘感慨,有的只是茫然无措。

  兴许是看出她的心思来,乐央叹了口气:“瞧我,也是昏了头,自顾自地说了这许多,竟还没来得及将事情同你说清楚。”

  “就让老奴来为沈姑娘讲一讲吧。”严嬷嬷倒了杯茶来,将事情揽了下来。

  沈琼接过那盏茶来,小口抿着,听严嬷嬷讲起了几十年前的旧事。

  沈琼的母亲原姓林,闺名栖雁,是先护国大将军的唯一的女儿。

  那时边关动乱,林将军奉旨镇守西境多年,可谓是劳苦功高,连妻女都一并陪边境的偏僻小镇,无半点怨言。只可惜后来军中出了叛徒,林将军战死沙场,林夫人原就身体不好,伤心过度,没多久就随着亡夫去了,只留下林栖雁这么一个独女。

  先帝念他为国尽忠,特追封林将军为护国大将军,又特地将林栖雁接进宫中,养在了皇后膝下。

  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乐央与林栖雁自小便相熟,后来更是一同长大。

  与那些旁的后妃所生的各怀心思的公主相比,乐央更喜欢自小在边境长大的林栖雁,两人虽非血亲,但却如同亲姊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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