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他缓缓抬起手,钟华甄毫无防备,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声,被他压于身下。
她心一惊,以为他酒醒了,等看到他尚带迷茫的视线时,抬手揉了揉额头,说:“你这是怎么了?起来吧,你太重了。”
他没起,只是俯身吻她,钟华甄眼睛微微睁大。
李煦是青涩的,在男女之事上没有任何天赋,他看春宫戏,瞄过避火图,每每都是一脸嫌弃,觉得做这种事费时间,倒不如去习武场练两把出出汗。
钟华甄回过神,她转头避开李煦,要推开他时又摸到他纱布处的湿意,手一顿,终究是没忍心,只是低声道:“看清楚我是谁…嘶…别咬我脖子!”
“华甄华甄……喜欢……”他有点傻乎乎,又凑上前去亲她下巴,一只手到处碰,钟华甄心跳得厉害,都怕他是清醒的。
他醉了,她没醉。
束胸本就束得她喘不过气,被他压住更加难受,她抵住他胸膛,正抬头开口和他说起来时,被他钻了空子。
她的手慢慢蜷缩起来,指尖因为用力变得粉白一片,李煦的衣衫解开,身上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但她莫名觉得和别人身上的不一样,那只是单纯的血味,不掺杂沉重的回忆。
他是赤忱的,满腔热意,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顺着心意,从头到尾都想着要她。
烛光燃到半宿就熄了,钟华甄从他屋子里出来时天已经快亮了,腿都站不稳。她回自己床上躺下,南夫人清早醒来叫她吃饭时,她说不饿。
李煦清醒时已经快到下午,他头疼得厉害,衣着完好,明明喝了酒,却不是一身酒味,嗅自己手臂时,还能嗅到熟悉的味道。
“昨夜的确是钟世子来照顾您,”小厮回他话,“殿下大概是真醉了,世子昨晚生了大气,亲自去墙边等您,旁人都不敢走那条道。”
李煦隐隐约约想起来一点,他喝着醒酒茶,冷笑说:“本宫倒是记起来了,杜参将把本宫给卖了,护主子不利,让他自行去领罚。”
看来是自己以前看错人,太子和世子孰轻孰重,杜参将竟然分不清。
小厮在旁为难道:“殿下还是别管杜参将了,世子今天一天都没出门。”
李煦皱眉道:“华甄脾气真是越来越臭了。”
他说是那样说,但还是忍着头疼起身去看钟华甄。
钟华甄那时已经起了,她在喝药,似乎没有理他心思,她甚至把他推出去,直接关了门,在门里平静同他道:“你若是不想要我这个朋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喜欢你醉酒胡闹还不把身体放心上,若是绝交,想必我就不用再担心。”
李煦听得出她的认真,不同于以前的认真。
那天经过这个院子的下人都看到金贵的太子殿下在门外走来走去,挠耳挠腮拍钟世子的门,说我错了,华甄你开门。
钟华甄只道:“我昨日从厨房拿了条细荆,丢路上了,你要是真错了,自己去捡回来,要是没错,那就这样吧。”
李煦一听就不对劲了,丢了东西让他去捡,难不成是把他当狗使唤?这样对待大蓟朝太子,她胆子越发大了。
他冷声道:“钟华甄,你最好想清楚我是谁……”
“嗯,殿下以后不必找我,我明早便启程回东顷山,日后也不必相见。”
“……我捡还不行吗?”
……
交州的事情传得快,没多久各州都听说了。庆王不算厉害,但李煦年纪轻轻就能攻下望林城,不可小觑。
李煦的伤养了没到一个月,京城就传来消息,张相病危。
张相是李煦外祖父,自小便对他有多番教导,这消息一到,李煦便开始收拾行装回京。
钟华甄那天和他闹了一点小矛盾,李煦没倔,先服了软,中间虽是有些曲折,到底没折腾太久,钟华甄第二天早上就同他和好了。
杜参将则发现自己被李煦暗戳戳针对,连平日派给他的任务都加重了,李煦拍他肩膀,美其名曰能者多劳。
钟华甄本该回东顷山,但被他拉住不放,连马车和侍卫都被围了,想走走不了,只得随行去京城。李煦自幼无母,皇帝忙于政事,对他关心少之又少,张家于他而言不一样。
第57章
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之上, 皎洁的月光洒满宽阔大地,士兵步伐稳健,趁夜赶路,马车摇摇晃晃,窗幔厚实。
李煦硬挤上钟华甄的马车,南夫人被迫换了一辆。他单手搭在膝盖上,撑着头,眼睛直盯裹被睡在一旁背对他的钟华甄, 伸手去推她。
“我都说我以后不喝酒了, ”李煦语气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他想她要不是钟华甄, 他非得好好教训一顿,这脾气都要骑到他头上了, 以前明明什么都听他的。
“没有生气,夜已经深了,殿下就不困吗?,”钟华甄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闷闷的, “我困了,不太想说话,你也别吵我。”
李煦想掀她被子钻进去, 又发现她自己裹得紧紧的, 只能忍气拿了另一床, 半边盖住她, 又盖住自己,腿直接搭她身上,直接就把她往怀里搂,也不再说话。
钟华甄慢慢睁开双眸,她的手微微攥紧胸前的衣襟,心中叹出口气,觉得自己当日任性,一是气得不知尊卑,二是随心所欲。
太放肆了,都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她道:“你身体本来就受了伤,冒大险出门,得不偿失。”
“可我刚立功,那你就不能让我高兴高兴吗?”
钟华甄叹道:“我现在没生气,好好休息吧。”
“我那天晚上还梦见你了,”他开口,“我梦见你在夸我,结果一醒来,你在发怒,让我太子颜面放在何处?”
他要是真的梦到她,那不可能是简单的夸。
钟华甄是冷静的,看他那天来找她的反应就知道他没当真的,直接同他道:“那天就是我在照顾你,你嘴里就一直哼唧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梦见什么。”
李煦这下不说话了,他和钟华甄关系好,谁都知道,钟华甄也一心为他着想,事事以他为先,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梦里做了什么事,该骂他一句下流。
他觉得他们是最好的兄弟,要是钟华甄敢把做那样的梦,还把他压在身下,他能咬牙气死。
“怎么不说话,困了吗?”钟华甄明知故问,“我也并非是要落殿下面子,只是你的身体,不能也不可以冒险。”
那晚的事怎么样钟华甄清楚,他横冲直撞,眼睛都要红了,缠她至极。
等李煦最后累得呼呼大睡没有意识时,他双手还搂着她。
钟华甄这些年在他面前不是白待的,如何收拾让他当做是真的梦,她知道。
上次在侯府没法推动他,被单也染了血,不好隐瞒,这才用一个婢女搪塞,这次能靠的是她自己,还有李煦对她的信任。
她打算再说一句不会多事时,李煦头埋在她长发间,闷声道:“我以后不会了。”
他直到现在也没觉自己哪里有错,男人喝酒正常不过,她在他身边照顾,做个梦也说得过去,但他能感受到钟华甄心情真的很不好。
她身体自小不好,极少会生大气,即便有时候真的没话可说了,也只会岔开话题。
钟华甄顿了顿,抬手按住眉心,轻道:“我没什么,睡吧,还要赶路回京城,你回去的气势得压人些,要不然别人都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何英勇。”
错的人是她,她不仅利用他的信任,还骗了他。
……
张相于李煦来说终归不同,他们连夜赶路,回到京城时恰好是十二月初,已经开始要下雪。
大军仪仗浩浩荡荡,骏马铁骑踏地起尘,平添肃杀之气,李煦在钟华甄面前不遮掩本性,脑子也不从多转去质疑她,但在外人面前,他样子做得到位,至少回京的那一整天都有人在议论太子骁勇神武,是再世英雄。
钟华甄回京前犯了咳嗽病,在驿站修养,比他晚一天回京,钟华甄已经有小七,并不想再出个意外,回来路上一直在喝药,李煦觉得奇怪,还跟她一起尝了两口,结果药太苦涩,让他都皱了脸,再之后,每回落脚休息时他都让人买蜜饯,投喂给她。
马车轱辘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守城侍卫知道钟世子今日归京,早做迎接准备,李煦从相府出来后,骑着白马在城门处等候,旁边侍卫身边牵有匹温顺的枣红马,要带她去吃庆功茶。
南夫人掀开窗幔往外看,寒风袭来,她打了个冷颤,搓手道:“这天似乎有点太冷了,世子还是别随太子殿下出去了,回去睡一觉也好。”
钟华甄是不想去,但李煦表示他都听她的话不喝酒了,她没理由拒绝他去外面吃茶,要是再多嘴,他就直接把她拐走,钟华甄没法,只得应下。
李煦夹紧马肚,上前几步,道:“华甄,来月茶馆出了甜茶,茶叶泡开有甜味,听起来很不错,你快些,我专门定了雅间。”
不少人都在昨天见过李煦的雄伟之姿,走路都要偷偷瞄他一眼。
路边的面摊已经摆了好多年,商贩在忙活,桌边放碗面坐一个身形高大壮硕的年轻男人,不像是京城人士。他带着帽笠,只露出个下巴,却也看得出样貌硬朗。
面摊商贩在同他聊天,他大口大口地吃面,又不时抬头喝汤,打量李煦。
李煦瞥一眼,看到那个男人站起来四处摸钱,也没有放心上,继续催钟华甄。
钟华甄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轻声叹气,对南夫人道:“茶馆里是暖和的,不用担心我。”
南夫人只能替她整理一下衣襟,道:“那世子注意安全,早日回来。”
钟华甄颔首,她双手轻推开马车门,微弯腰从里面出来。
李煦宽大的手掌伸到她面前,钟华甄无奈抬头,对他道:“我昨天只是着凉犯了咳病,又不是走不了。”
街边有几个靠得近的,见她的脸就红了脸,面摊商贩处的男人顿在原地,被小贩推了一下才回过神。
钟华甄容貌比从前长开了,精致好看,细眉琼鼻,乌发束在身后,青丝垂下,小巧精致的耳垂最适捏在手中把玩,暖和又可爱,一双眼眸干净透彻,仿佛纯善,又好像藏着什么东西,让人挪不开眼睛。
京城很久以前就有人说她样貌胜出第一美人的传言,这些话在她去东顷山时也没少传,反而正是因为她去了东顷山,旁人无所顾忌,直接把她排上了美人榜。
她这段时间心情都不太好,一直在想事情,也管不了太多。
钟华甄在李煦的帮助下骑上马,她穿的衣服多,厚厚几层,大氅披住纤弱身体。
冷风扬起她的发丝,钟华甄抬起只手按住头发,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战栗突然从她尾椎骨慢慢爬上,就好像被毒蛇盯上包围,束缚住手脚,挣扎困死在荆棘下。
她的心脏怦怦地快递跳动,钟华甄攥紧缰绳,下意识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影。
李煦见她在大冷天鼻尖冒汗,抬手去握她细腕,奇怪问道:“怎么了?”
他手掌心很热,像火球一样,钟华甄回过神来,摇摇头道:“许久没回来,觉得变了好多,便多看了两眼。”
钟华甄后背已经浸出冷汗,手都在颤抖。自她今世有记忆以来,她从来就没再有过这种感觉,突厥地远,连夜快马加鞭赶路到京城少说也得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任何人来这里完全没有必要。
李煦看着她,没再多问。她的话和她的动作不是一回事,真要好奇京中变化,不会是一脸恐惧,他只是带她一路走到一处少人小巷,然后勒缰绳,横马把她拦住。
他让侍卫守在巷口,下马到她跟前。
钟华甄愣了愣,看到他伸手给她,要把她抱下来,她和他的眼睛对上,轻抿唇,将手给了他。
这巷子不大,停两匹马就已经有些堵,李煦抱着钟华甄,低头皱眉道:“在最城不是骑得挺好的吗?怎么回京就怕了。”
钟华甄头埋在他怀里,双手紧攥他的衣衫,她的指尖发白,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概是近乡情怯,我已经一年没回京城,你放我下来吧,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他把钟华甄放下来,钟华甄心里的压力如块重石,腿吓得有些软,半挂在他身上,李煦搂她腰,碰到她的软甲,道:“发脾气不是挺在行的吗,怎么总在小事上磨叽?”
“去喝茶吧,我不想说这些事。”
李煦不明白她怎么才回来就变了脸色,拍了拍马脖子,把缰绳给了侍卫,和钟华甄一起走路过去。
他手背在后面,道:“外祖父现在缓过来一阵,他听说你回京了,有事想见一见你,去不去?不去我就帮你回绝了。”
钟华甄讶然问:“张相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好像是想和你说说威平候的事,”李煦顿了顿,“他现在看着没事,但御医说他身体不行,大概是人老了,不想带遗憾和误解走,所以想解释以前的误会。”
长公主一直觉得威平候的死和张相脱不了干系,但李煦了解张相,他不是做那种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