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读读
钱娇娘抬起头,长叹一声,无奈笑道:“秦嬷嬷,做妇人真的难,是么?”
“夫人……”
“我知道许多大户人家的妻子,自己怀孕后就给丈夫选小妾,以示自己贤惠体贴。像我这样几年不能让丈夫近身的,更是要找人来替代自己服侍夫君,否则就不是贤妻……可是妇人怀孕了,怀的是谁的娃儿?丈夫无法泄欲不好受,妻子挺着大肚子,孕吐抽筋,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生死门前走一遭,妻子好受么?有谁人替妻子着想?为何他们都认为妻子受苦受难是天经地义?妻子幸运顺利产子,是理所当然,妻子难产而亡,也是她自己命不好……妻子为生孩子身子骨损伤必须调养,还要送别的女子去与丈夫欢爱,丈夫兴许是满意了,可妻子呢?妻子身体受伤,心里还要伤上加伤么?”
“夫人,这就是妇人的命哪……便是宫里的皇后娘娘,宠妃娘娘,哪个不是这样忍过来的?”
钱娇娘摇头,“人人都说这是妇人的命,但这绝不是对的。妻子不是男人的玩物,妻子也是人,妻子爱丈夫,愿意为他吃苦受累付出一切,丈夫若爱妻子,也应为她付出。若单单为了那档子事管不住自己,那他不配让妻子敬他爱他。”
秦嬷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活了大半辈子,还头回听见这样话。丈夫是妻子的天,只有妻子为丈夫着想的,岂还有丈夫为了妻子忍耐的?况且大户人家的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钱娇娘见秦嬷嬷一脸惊讶,知道她的话于她而言是太过叛经离道了,但她真是这样想的。如果邢慕铮明知她难受,还美其名曰自己难受,跑去与别的女子风流快活,她绝不会原谅他!同甘共苦,同甘共苦,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又怎么称为夫妻!
第三百二十九章
邢慕铮处理了公务便回了屋子,陪着钱娇娘用了饭,说了会话出去练了会剑,去净房洗了澡出来,再回房钱娇娘也才沐浴了一番。满了一月后钱娇娘就让沐浴了,但因着天凉,邢慕铮也不让她多洗。
丫头们伺候着钱娇娘擦头发,奶娘喂饱了邢平瑞,邢平瑞还很有精神,奶娘便抱过来玩耍。邢慕铮熟练接来抱在怀里。虽说小儿子才出世时,邢慕铮不敢抱,但后来邢慕铮为了不叫钱娇娘多抱,便自己学会了。只是抱是抱了,却总学不会逗孩子。这会儿与娃儿大眼瞪小眼,大人不说话,小儿不哭闹,倒是把钱娇娘给逗乐了。
“你拿这鼓逗逗他。”
钱娇娘将枕边的拨浪鼓抛给邢慕铮,邢慕铮接过来,依言面无表情地对着娃儿摇鼓,娃儿也面无表情地听着。
钱娇娘忍不住哈哈大笑。
丫头们擦干钱娇娘的头发便告退了,钱娇娘让邢慕铮将娃儿抱给她,她坐在床头耐心地与娃儿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儿,邢慕铮坐在床旁沉默看着。
小逆雪与娘亲玩了一会,慢慢地捏着拳头睡着了,邢慕铮将他抱了出去,让奶娘抱去夹间睡觉。钱娇娘原是想让小娃儿在他们屋子里睡,但邢慕铮不答应,钱娇娘调养身子需要好好休息,小娃儿夜里要找奶吃,邢慕铮怕打扰了她。
邢慕铮回来,钱娇娘拿梳子梳着头,抬眸瞅着他笑。邢慕铮更衣上床,脸埋进她的乌发轻嗅,“香。”他轻吻她的脸颊,一手滑过她的青丝。
二人交颈亲吻,四唇相碰,如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邢慕铮怕自己控制不住,才撤开了身子。钱娇娘轻喘着气,抚着他的脸庞问他:“你想要么?”钱娇娘想起今日与秦嬷嬷的对话,她虽然愿意相信邢慕铮,但终究心里有些……
“你想要了?还不成,你身子还未养好,你且忍一忍。”邢慕铮却是说道。
钱娇娘一噎,她许久不曾臊了,这会儿臊得不行,“死样,谁想要了。”她掐他的脸。
邢慕铮失笑,抓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你不想要,你问我作甚?”
钱娇娘睨他一眼,“我不是怕你忍了这么久忍不住么?”
“我也没什么兴致。”瞧她这脆弱模样,他哪里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那你若是有兴致了?”
邢慕铮听出她话里有话,他搂着她躺下,“你有什么话?”
钱娇娘把玩他里衣的扣子,“白大夫说,我得养个一两年。”
“嗯,我晓得。”邢慕铮早已问过了。一两年才能养好,可见这回生产受了多大的罪。邢慕铮紧了紧钱娇娘。
“这一两年不能行房事。”
“我也晓得。”
“那你……忍得了么?”钱娇娘问他。
邢慕铮皱眉道:“那有什么忍不了?你都这样了,我还不能忍,我又不是禽兽。”
钱娇娘扑哧一声笑了。他言下之意,却是没有别人。
“你今儿是不是听谁人说了什么闲话?”邢慕铮捏捏她的腰间软肉。
“你别捏……”钱娇娘扭了扭,“不是谁人说闲话,只是秦嬷嬷心疼你,怕你憋的难受,让我给你找两个妾室。”
邢慕铮沉默。这回轮到钱娇娘掐他的腰了,“你这是也等着我呢?”
邢慕铮无奈的抓了她的手,“无理取闹。”
钱娇娘哼一哼,邢慕铮将她紧紧抱住,“你不必操心这些事,我虽是想要,但想要的是你。你拼了命生下咱们的孩子,我得好好照看着你。我说过了,终此一生,只你一人。以后不要再怀疑我,小心我打你屁股。”
钱娇娘软在他的怀里,“我哪怀疑你了,说了是秦嬷嬷说的。”她埋下的臻首挂起笑容。
邢慕铮道:“我管她是哪个嬷嬷,以后少听这些话,况且过阵子我就要忙了,也没那么多闲功夫想这些事。”
钱娇娘想起他忙的事,轻松的表情淡去,她轻叹一口气,“你这忙要忙到多久?”
邢慕铮轻抚她,“待逆儿两岁,便是差不多了。倘若能够,三岁是最好。”
“还要这样久,丑儿不知道瘦了么。”
邢慕铮道:“你现下只顾养好自己,其余的都不必管。我会尽快让他回到咱们身边。”
邢慕铮的计划于暗地里有条不紊地行进,然而岂料半年后,西犁内乱,西犁王被毒杀,西犁大将军蒙让篡位,再度挑起与大燮的战火。
第三百三十章
玉州比永安更早得知消息。邢慕铮将秘报告诉了手下幕僚,有人震惊,有人惊喜。惊的是天下又不太平,喜的是此事于侯府有利。
钱娇娘也从邢慕铮口中得知了消息,她深思许久,抬眸直视邢慕铮,“麻烦了。”
邢慕铮点头,“是,麻烦了。”
邢慕铮让人将秘信传去永安定西侯府,邢平淳接到信后,请来曹先生等人与王勇郑二哥,与他们商议大事。
曹先生问:“丑阳作何想法?”
邢平淳沉默片刻,说道:“学生以为,此事凶吉难卜。”
郑二哥只知木活,这些大事他想不太明白,他只道既然西犁又来犯,燮国又将打仗,又怎会还有吉?
另一先生问:“何为凶,何为吉?”
邢平淳道:“西犁挑战,于大燮为凶,于侯府则吉凶参半。”
曹先生拈须,“此话怎讲?”
邢平淳徐徐道:“西犁重起战火,大燮百姓又将陷于水火,将士又将重上战场,生死难料,为是大凶。并且如今天家重用徐国公府,主帅定为徐猛将军,徐将军虽有武勇,但无主帅之智,燮军难胜。彼时天家定然记起我父。若父亲大人接掌帅印,便能手握重兵,于侯府为吉,然而父亲得胜,定西侯府又将声名大振,天家定更加忌惮父亲加以阻挠,恐怕会想方设法除掉父亲。”
郑二哥瞪大了双眼,这里头竟还有这么多门道?
姜先生道:“天家也可只叫邢侯去前线督战,帅印仍在徐将军手中。”
邢平淳笑道:“父亲既已到了前线,又怎会将帅印落于他处?”
王勇理所当然地点头,丑儿说得一点不错。
曹先生道:“若天家想杀害邢侯,丑阳认为将是何诡计?”
邢平淳抿唇,而后释然笑道:“自然是从身在永安为质的我身上下手。”
曹先生等人都默认了,见少主从容之色,互视一眼,颇有赞赏。
郑二哥大惊,“平哥儿?”
邢平淳道:“姨父不必惊慌,我自来了永安,就已做了准备。”
郑二哥道:“你既已知凶险,不若想法子逃走。”
邢平淳道:“我现下还不能走,一走天家就更有借口对付侯府,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勇道:“丑儿且安心,侯爷定会让你平安无事的!”
邢平淳笑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
事情果然如邢平淳所料,一日后永泰帝得知西犁来犯的消息,勃然大怒,在朝上问众武将可有请缨,徐猛与洪泰同时请命,永泰帝还是钦点了徐猛为平西大将军,率七万兵马前去应战。
徐猛风光地在永泰帝的亲自饯行下去往前线河门关,战火一连烧了大半年,燮军接连吃了败仗,西犁破了河门关,燮军退守实南州,又被破城丢了州城。永泰帝雷霆震怒,洪泰再三请命,永泰帝仍不愿首肯。洪泰论辈份算是永泰帝的皇叔,并且慈安老太后还在世,洪家在朝中声望很高,况且他还是邢慕铮旧部,永泰帝提防他比提防如今的邢慕铮更甚。
前线连连败退,朝中众臣记起当年力挽狂澜的大功臣邢慕铮,纷纷上疏请旨封召邢慕铮率军抗敌。永泰帝本想以邢慕铮卧病在床一事驳回,但他一时却也想不其他人选。当务之急,是保得大燮的土地不被蛮子抢占掠夺,他这皇帝才能坐稳龙椅。
永泰帝从未遇过这样大事,又疑心太重,任何人的话都不能尽信,就连外公老徐国公的话,也因舅舅徐猛的败仗而不信了。永泰帝心中慌乱,躲进后宫,最受宠的淑妃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听他吐露苦水,竟替他出了个主意:“那邢慕铮既病中,便叫他去前线当个军师,教导徐将军排兵布阵,圣上不就无后顾之忧了么?”
永泰帝原就有这个想头,一听淑妃所言,愈发觉得可行。他也不召值夜大臣进来商议,马上让人下旨,快马加鞭送至玉州去。
圣旨写得冠冕堂皇,说是忧心邢慕铮病体有恙,不忍他上阵冲锋,只是国难当头,便封他为定西御使,即刻启呈前往边境,助徐元帅破敌。
叫堂堂前兵马大元帅只当个屁点大的御使,任由哪个元帅都暴跳如雷。邢慕铮让人转达送旨太监,自己病重不堪重任,转手将圣旨给烧了。
吴泽听说了此事,摇头与侍从说:“燮国将亡矣。”
钱娇娘吃过战争的苦头,她很是同情现下陷入战火的平民百姓,只恨将领无用,也想让邢慕铮去救大家于水火。但她知道邢慕铮又必须先拒此旨,否则依那多疑皇帝的性子,恐怕又要怀疑邢慕铮病重作假了。
果然拒旨之事传回永安,永泰帝很快又下了两道圣旨,其中言语恳切几分,并且还有邢慕铮不去他便是弃国不顾的意思,同时还送来一块御使令牌,可约束元帅之命。
邢慕铮这才“勉为其难”接了圣旨。
那送旨太监送了圣旨,笑眯眯与被钱娇娘搀扶起身的邢慕铮道:“邢特使,圣上仁慈,怕您去了边境记挂家里,便让咱家接邢夫人上永安与小侯爷团聚,也好叫邢御使无后顾之忧。”
第三百三十一章
钱娇娘掐紧了拳头,皇帝这是想再加一个人质么?这样胆小自私的皇帝,她也算是开眼了。
邢慕铮咳嗽道:“多谢陛下美意,只是如今我身患重病,一刻也离不得贤妻,还请公公转奏陛下体谅。”
“这……”
钱娇娘道:“公公,圣上为了侯府,可谓殚精竭虑,妾身感激不尽。只是夫君身子孱弱,又不肯让他们近身,因而总是妾身服侍左右,妾身实在不能离了夫君半步!况且妾身以为,小儿平淳如今长大,他身为侯门之后,国难之时当上阵杀敌,又怎能躲于永安当缩头乌龟,妾身正想请夫君奏明陛下,遣小儿回来与父一同出征。”
“这可万万使不得。”这送旨太监虽比不上招挥大太监,但也是御前的明白人,否则怎会让永泰帝派来玉州送旨。他自是明白邢平淳须是在永安哪里也不能去,这侯夫人也最好同去永安,天家心里才安生。只是不想这侯夫人不仅自己不愿去,反而还想把小侯爷也叫回来。
“如何使不得?”钱娇娘故意问。
送旨太监支吾片刻,“奴才以为邢侯与夫人惟有小侯爷一位嫡子,也无其他庶子,小侯爷还未成亲,不曾传继侯府香火,怎能与侯爷一同上阵,万一有个闪失……”
邢慕铮重咳两声,送旨太监忙跪下了,“侯爷恕罪,奴才斗胆妄言,不过是来前圣上与奴才如此说了一嘴罢!”
“邢家之人身为大燮之臣,岂有先为自己盘算的道理?夫人所说正是我心头所想,我这就让人拟折子奏明圣上。”
邢慕铮果然让人写了一封折子,叫人快马加鞭送往永安。
隔了两日,有一人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玉州。钱美娘大吃一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与邢平淳在永安的郑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