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三嫁 第25章

作者:读读 标签: 古代言情

第四十九章

  一张雕花新床上挂着红绸帐,贴着大红喜字,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端坐正中,新郎拿着喜秤就要挑新娘子的红盖头了,这一幕将邢慕铮气得眼冒金星,上前一脚将新郎倌王铁牛踢倒在地,抽了宝剑轩辕直刺王铁牛心口。新娘子钱娇娘听到响声,自己揭开盖头一看,当即飞扑过去挡在王铁牛面前,利剑到了她眼前,邢慕铮急忙回挑,一剑砍在床柱上,剑身深深嵌进木头里。

  钱娇娘顺手将手里的东西砸了出去,邢慕铮侧身闪躲,暗器砸在地下碎成几片。

  刘喜婆定睛一看,哎哟!那不是新娘子的辟邪镜么!不吉利,不吉利啊!

  “哪个王八蛋敢搅我的大喜日子!”钱娇娘脆生生骂道。

  邢慕铮额上手上的青筋条条暴出,抽出宝剑,咬牙狰狞的模样似要吃人,“钱、氏、娇、娘!”

  王铁牛见状捂着胸口,害怕也顾不上了,他将心念多年的心上人拉到身后,“娇娘别怕!”

  这一举动更是叫邢慕铮怒火中烧,他长臂一伸,猛地将王铁牛与钱娇娘两人扯开,再使劲一甩,王铁牛这长年劳作的汉子竟就被生生甩到身后墙上,昏厥过去。刘喜婆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叫也不敢叫。钱娇娘瞪了双眼,起身要去看王铁牛,被邢慕铮单臂拦腰抱住。钱娇娘还不及骂人,邢慕铮将她转身抬起,钱娇娘惊呼,双腿胡乱扑腾,邢慕铮单臂勒住她双腿,叫她动弹不得,钱娇娘用力捶打他。她是干过活的,打起来还真有些痛,邢慕铮毫不理会,扛在肩上大步朝外走。外头静若无人,黑压压地跪了一片,被邢慕铮带来的人拿剑指着。所有人都听见了钱娇娘的叫骂,却也谁不敢抬头,就怕一抬头便被一剑杀死了。邢慕铮就这般将钱娇娘扛出小院扔上爱马闪电,自己随即蹬上马,将她捞起锢在胸前,单手勒马疾驰而去。

  “呀——”

  清雅正好内急,去了一趟茅厕出来一看傻了眼,“娇娘!”

  跟着邢慕铮来的阿大跑过来,急忙拦住清雅,“清雅姑娘,你就别掺和了!还是跟咱们一起回去罢!”

  一群军匪来如疾风,去也如疾风,眨眼不见人影。这一院子的主人客人都还未回过神来,甚至不知该不该起身。刘喜婆从屋里跑出来,大声叫道:“新郎倌被人打晕了!”

  王铁牛老娘猛地回神,仰天大叫,“老天爷!我这么这么命苦啊——”

  ***

  钱娇娘被邢慕铮一路从桃溪村劫回了侯府,即便闪电是赫赫有名的名驹,回侯府也已天黑了。邢慕铮一路骑马进了府,在他的院子前勒了马,骏马嘶鸣,香月听闻动静跑出来,只见主子爷手臂里夹着一团火红会动的东西,定睛一看才知道是个人。

  “侯爷……”

  “出去。”

  香月见邢慕铮的脸色骇人无比,忙躬身退下。

  邢慕铮一脚踢开自己房门,将钱娇娘扔在床上。钱娇娘在马背上颠簸许久,又被这一扔,差点没给吐出来。她扭头怒目而视,邢慕铮怒气更甚,她不仅不心虚,竟还敢瞪他?

  她真敢跑去嫁人,她真与别的男人拜了堂入了洞房了!邢慕铮气得眼眶愈发地红,他若不是日夜兼程赶回来,她是真要与那王铁牛行夫妻之事了!一想起那幅画面,邢慕铮就觉脑中断了弦了。他回头一脚踢翻新放进来的紫檀圆桌,拿了圆凳砸穿江山如画屏风从中砸穿,在墙上碎成七零八落,屏风轰然倒落,发出巨响。

  墙角的烛台里的火苗颤巍巍摇曳,钱娇娘瞪着发狂的邢慕铮,简直与他中蛊时一模一样了,难不成他又疯了不成?王勇将邢平淳哄回侯府后一直在府里守着,听邢慕铮回了府急忙赶来,还来不及顾及在外头的闪电,就听见屋子里熟悉的摔砸之声,他下意识地冲进去,一个圆凳顿时砸在他的耳侧,“滚出去!”

  王勇心肝一抖,忙退了出去。钱娇娘见状翻身下床也要出去,被回头的邢慕铮一把拽住,重新扔回了床上。

  “你去哪儿?”邢慕铮背着光拦在床边,脸色阴鸷得可怕。他的声音跟从地府里飘出来的一般,让钱娇娘的后背蓦然发凉,但她不愿被吓着,挺直了腰背,“我要走。”

  邢慕铮怒极反笑,眼前的红袍着实太过刺目,他单膝跪上床,钱娇娘眼前被黑影覆盖,她警醒后缩,“你干什……”

  话音未落,钱娇娘就听嘶嘶两声,她不可置信地低头,自己的大红喜服竟就被邢慕铮野蛮地撕了个稀巴烂,红袍化成碎片扔在了地下。

  钱娇娘刹那间只着里衣,她一时不知该不该遮羞,对他的野蛮行径目瞪口呆。

  “邢慕铮,你发什么疯!”

  邢慕铮俯身,将钱娇娘按在身下,俊脸在昏暗中危险无比,他捏了她的下巴,“钱娇娘,你胆敢嫁他人,当我死了么?”语毕,他低头狠狠咬住钱娇娘的红唇。

  钱娇娘双目瞪圆,用力挣扎将头偏向一边,邢慕铮的唇追了上去,扣着她的后脑勺粗鲁地亲她。

第五十章

  邢慕铮早就想亲她,自清醒起就想亲她了。碰触到钱娇娘柔软红唇的一刹那,他的怒火立刻烟消云散,瞬间被另一种火气取代,他不顾她的挣扎,用力吻着她。

  邢慕铮原认为夫妻之事不过传宗接代,但自发觉自己对钱娇娘有情后,看见她就想亲她,拥抱她,看不见她,夜里总是想着她,甚至想到睡不着觉,她却迫不及待另嫁他人。

  他恼得咬她一口,却不舍真用力气,谁知她反咬一口,那利齿跟磨过似的,邢慕铮很快尝到了铁锈味。他吃痛退开,钱娇娘顺势狠狠一巴掌,将他的脸打偏了去。打人不打脸,打脸那都是大大地折辱了人。邢慕铮哪里遭过此等羞辱,他眼中冒火转回头,对上钱娇娘冰冷的目光。

  “邢慕铮,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邢慕铮捏了她的下巴,沉沉反问。背着他另嫁他人是他欺人太甚?邢慕铮只觉她气焰太过嚣张。被咬破的唇滴下一滴血,在钱娇娘的唇角。钱娇娘拿手背用力抹去,划出长长血痕,邢慕铮眼中一黯,拿拇指去擦她的脸,钱娇娘躲开,他捏着她的脸不让她动,将她脸上擦了干净,也顺便将她唇边亲糊的口脂擦干净了。擦着擦着,他的拇指滑进她的口内,立刻被利牙狠狠咬住。

  邢慕铮抽出手,他明明该怒的,不知怎地却笑了,“跟狗似的。”竟爱咬人,又怎么这般可爱?

  钱娇娘一听更怒了,“你才是狗!”她用力推开他,越过他跳下床,离他几步远,怒目而视,“邢慕铮,你凭甚破坏我婚事?当我是泥土任由你拿捏么?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

  他破坏她婚事?邢慕铮冷笑,阴阳怪气道:“你确实是恼我坏了你好事。你是巴不得嫁给王铁牛。”那佃户有什么好,家里一穷二白,那么大岁数还是孤家寡人,一看就是那话儿没用,她就这么上趟子赶着去嫁他?她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钱娇娘也冷笑,“可不是么,嫁他当然好,我嫁猫嫁狗都比嫁给你好!”

  这话戳了邢慕铮心窝子,他是当初瞎了眼,把家里的宝贝当敝屣,可他现下改过还不成么?

  邢慕铮下了床,踩在被他撕成碎片的喜袍上。倘若仔细看他的衣裳,就会发现他浑身尘土。因为他接到飞鸽传书之后,就一直日夜兼程,快马不休。他去了离玉州城并不算远的蓟族部落,并让那部落在一夜之间自大燮销声匿迹。原以为娇娘会在府里等着他回来,但没想到回程半道上,王勇就发来飞鸽传书,说是娇娘马上要准备婚事,改嫁她心心念念的王铁牛了。邢慕铮气个半死,当即快马加鞭,没想到一回来竟就瞧她真盖着红盖头喜滋滋地要嫁了。他一时不知究竟是要掐死她,还是立刻将她锁起来。

  邢慕铮道:“我说过你是我的妻子。”

  “我也说了我不想当了,”钱娇娘目光真挚,只差对天发誓了,“我真想明白了,像我这小门小户怎么能配了您这高门,不就是那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王铁牛才跟我门当户对!侯爷,我家相公还等着我哩,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来吃杯喜酒,告辞!”

  钱娇娘随意作了个揖就要往外走,邢慕铮抓回她,冷冷道:“我一则不曾给你和离书,二则未写休书,谁是你相公,你是谁的妻?”她家相公是谁,她给他瞪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喽!

  “我有圣旨!”圣旨可是天大了。

  邢慕铮道:“即便有圣旨,那也些得我写书放你走。在此之前,你仍是我邢慕铮的妻,你今天的拜堂洞房,统统不作数。”

  钱娇娘傻了眼,“怎么、怎么不作数?”

  邢慕铮暗自磨牙,“要作数,你就是重嫁,你是想浸猪笼?”

  先是不忠不贞,后是重嫁,他就想把罪名全往她身上安!钱娇娘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你就是想让我死是么?”

  他哪句话叫她死了,他分明是叫她在侯府安生做她的侯府夫人!平时那么机灵一个人,怎么连话也听不出来了?

  二人僵持许久,大眼瞪小眼。正值此时,邢平淳突然虎头虎脑地冲进来,咯咯咯地笑,“娘,你没成亲啊!”

  钱娇娘被撞到了腰,她哎哟一声。

  邢平淳抱着钱娇娘蹦哒,“娘,娘,你不是说今儿成亲的么,怎么又改主意了?”

  邢慕铮脑瓜子突突地疼,只觉身边没一个省心的,他儿子不是很敬重他的么?怎地娘亲要改嫁,他也不知道拦着,反而还笑得跟二傻子似的。

  钱娇娘拍邢平淳一下,叫他站好,“你一大早跑哪去了,我不是叫你今日向夫子请假么?”

  “我……啊,爹!”邢平淳挠挠脑袋,转头看见邢慕铮,他笑得整个人都亮堂了。

  邢慕铮沉沉地应了一声。

  邢平淳讷讷,才记起这个爹已经不是那个傻爹了,他的笑容淡去,拘谨地站直,细细又叫一声,“爹。”

  邢慕铮黑眸一凛。怎么突然变得畏畏缩缩,他怕他这个爹?

  邢平淳见阿爹沉了脸,他更加不知所措。

  母子俩僵直站着,好似他是洪水猛兽,邢慕铮浑身不自在,但他还是板着个脸,“你们都给我在府里待着,没我的允许,不许擅长自出府。”

  说罢,他重重甩手出去了。

第五十一章

  钱娇娘被困在定西侯府,别说出府,走回她自己小院都有人跟着。清雅已在小院等她了,钱娇娘气得很,邢平淳又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睡觉也黏着她要一起睡。

  翌日早晨,钱娇娘醒来,邢慕铮黑着脸站在床头,环胸不善地瞪着她。钱娇娘吓了一大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抱着钱娇娘的邢平淳也跟着醒了,看见邢慕铮站在面前也傻了眼。

  这家伙莫不是又痴傻了,哪里有这大清早的就跑到人屋子里来的?

  邢慕铮厉声对邢平淳道:“你已经大了,还跟娘睡成何体统?”

  邢平淳喏喏不敢吱声。

  “下不为例。”邢慕铮再说一句,转身出去了。

  钱娇娘莫名其妙。

  既是被扰和了,钱娇娘也就不睡了。出来邢慕铮并不在,钱娇娘眼珠一转,收拾收拾就要出院子,被吴江和徐国义两尊门神堵在门口。原先保护院子的侍卫成了囚禁她的,钱娇娘靠在门边,冷冷一哼,“我以前听过一件事儿,一个农夫大冬天里见着一条蛇趴在路上快冻死了,农夫就不忍心呀,把它揣怀里带走了。谁知呀,这蛇在农夫怀里暖和了醒来了,张嘴就是一口,把农夫咬死了。你说,这农夫是不是蠢到家了,没事儿去救一条忘恩负义的毒蛇,活该他被咬死。你们说是不?”

  吴江和徐国义即便再不灵光,也能听得出钱娇娘是在指着桑树骂槐树,骂他们大帅呢。吴江尴尬不已地笑笑,“夫人,如今这世道,乱得很!大帅是怕您出事儿。”

  徐国义暗地里给了吴江一拐子,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钱娇娘沉了脸,“别叫我夫人,这夫人爱谁谁去!”

  正午刚过,丁张领着人在小院堂屋里张罗了一桌子大鱼大肉,钱娇娘与邢平淳都被“请”到了堂屋。

  邢慕铮已经在饭桌前坐下了,两手撑在膝上直直坐着闭目养神等着他们。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他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穿着丫头衣裳的钱娇娘,他皱眉,“你没衣裳了么?”

  钱娇娘经过一夜半天,想想意兴阑珊,自己不过是刀板上的鱼,现下是任人宰割,她还能跟个侯爷硬碰硬?于是扯了唇瓣笑道:“我是已下了堂的,自是不敢厚着脸皮在侯府居住,东西当然也都搬走了。”

  难怪道她的屋子那般空置,她可真是脚底抹了油了,迫不及待就想跑。邢慕铮气得脑瓜子突突地疼,隔了一会才道:“那些什物不要也罢,过来吃饭。”

  钱娇娘看看布满了珍馐佳肴的是四方桌子,低头对邢平淳努了努嘴。邢平淳顺势一瞧,他娘是叫他往爹身旁坐,他可不敢。邢平淳急得又对娘亲使眼色,让她去坐旁边。钱娇娘不想挨着邢慕铮,自是要儿子当替罪羊。母子俩眉来眼去,就是不肯挪动脚步。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邢慕铮额上青筋都快起来了,他指自己的左手边,“丑儿过来,坐下,”再指自己右手边,“你,坐下。”

  大老爷发话了,母子俩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一人一边在邢慕铮身边坐下。

  坐下后是长久的沉默,邢慕铮不动筷子,钱娇娘与邢平淳也不动筷子。站在身后伺候的丁张有些急了,难道是饭菜不合胃口,主子们怎地都不吃?

  邢慕铮等着妻儿那傻乎乎的感谢老天爷,平日里一只鸡一条鱼都能让他们乐不可支,今儿全都有了,该是又得感谢一通。虽然他不以为然,但他听习惯了。今儿是他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坐下来跟他们一齐吃饭,隐隐地有些喜悦。可是等了半晌,妻子儿子都跟哑巴了似的,一声不吭。

  “你们……无话可说?”邢慕铮问。

  钱娇娘眼观鼻鼻观心,邢平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们与他吃饭,就一句话也不说了?犹如被泼一盆冷水,邢慕铮拾起筷子,没滋没味地道:“吃。”

  母子俩自是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端起碗筷默默地吃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饿过了,还是与其邢慕铮吃饭太过古怪,二人吃了几口,菜也没夹几口,竟就觉得饱了。

  二人将一碗饭扒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也没剩下,齐刷刷地放下了碗筷。

  邢慕铮还没吃完,见他俩吃了就不动了,微皱眉道:“饭桶就在旁边,还要丫头来给你们添饭么?”

  “我吃饱了。”钱娇娘道。

  “我也吃饱了。”邢平淳忙跟着道。

  这娘俩哪个不是吃两碗饭的主儿,菜也能吃下许多,今儿怎地就随便扒拉几口就饱了?莫不是不愿与他一齐吃饭?

  邢慕铮嘴里都苦了。

  待邢慕铮吃完饭,丁张叫丫头们捧着铜盆上前给主子们洗手。邢平淳紧张地瞅着邢慕铮如何洗,他也跟着洗。邢慕铮净了手,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干净布巾,一边擦手一边问邢平淳道:“你今日不去上学么?”

  邢平淳忙将手在自个儿身上胡乱擦了擦,挺直了腰板答:“今日学堂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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