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三嫁 第49章

作者:读读 标签: 古代言情

  钱娇娘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邢慕铮也不太要脸,谁委屈谁他自个儿心里没数么!“反正清雅不成,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

  钱娇娘说完就跑了,邢慕铮坐在那儿黑了脸。这避之如蛇蝎的模样,他就那般不济?

  邢慕铮真个儿回想起这事来。他与娇娘交欢不多,莫非他每回都不能叫她满意,因此她才更嫌弃于他?邢慕铮拧了眉。他对床笫之事不热衷,他向来自控,这出自本能的欢愉总叫他过后不适。营中儿郎总自吹自擂如何让妇人神魂颠倒,如何叫妇人离不开他。他原还不当回事,莫非这事儿真能叫娇娘离不开他?

第一百零五章

  隔日钱娇娘与邢慕铮一行人出了侯府大门,一架马车并几匹马停在门口。钱娇娘怀抱独眼狗左右看看,有些奇怪。这去帝都不比去桂县,路途遥远,人多些行李也多些,竟就这一架马车?

  邢慕铮似是看透了她的疑惑,“咱们先坐船。”

  今年年中时,巫琥水道全线竣工,上至卫州,下至明琥州,途经玉州,全长一千多里,是杭致为相前监制,原是用于给前线将士运送粮草什物的,现下百姓往来应也便利许多。这是清雅在马车上与钱娇娘说的。

  马车咯噔咯噔停了,邢平淳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钱娇娘躬身出马车,一抬头便见一条插着定西侯府旗帜的船只停泊在渡口边上,船只巨大壮丽,上下竟有三层。单是船头就能容纳好几十人。相比之下,正在下面搬运的人都显渺小极了。

  “好大的船!”钱娇娘不由赞道。

  “娘,你看!他们牵我的蚂蚁上船了!”邢平淳惊奇地指着前头喊道。

  钱娇娘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几个士兵正牵着邢平淳的小黑马跟在闪电后头进底下的船舱中。“这船连马也能拉。”钱娇娘同样惊讶。

  “这是楼船,咱们燮朝最大的船。”清雅站在马车板上眺望楼船,沉沉说道。

  钱娇娘不必山楂的搀扶,自己抱着独眼狗跳下马车,她扭头见清雅脸色阴郁,关心问道:“你怎么脸色不好,难道你害怕坐船?”她听说有些人坐船会头晕呕吐。

  清雅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怕,只是想起了一点不好的往事罢了。”

  清雅由山楂扶着下了马车,指着她怀里的小狗,“你当真要把它一齐带去?”

  钱娇娘低头看一直乖巧缩在她怀里的独眼狗,笑笑轻柔摸摸它的脑袋,“自是当真,否则它一个人在屋里多孤单呀。”

  独眼狗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汪了一声。

  李定跟过来送行,看见这大船两只眼睛都瞪直了。邢平淳与他绕着大船跑了好几圈,又开始游说他与他一道同去,可李定还是忍住了诱惑,坚决在城里等爹娘来。两兄弟依依惜别,李定才下了船。

  两刻钟后,一切准备就绪,钱娇娘等人登上船头,新鲜地瞧大船启航。

  直到楼船驶进河中,顺着水流不急不慢地向前滑行,不多时两边便是两岸青山,郁郁葱葱,高耸入云。钱娇娘单手抱着小狗迎风而立,站在船头眺望。好半晌才收回视线,她掩唇打一个喷嚏,数了数前头开道的船只,统共六只,船尾也有六只不大不小的船,全都立着定西侯府的旗帜飞扬半空,船上是全副武装的将士。果然这上帝都的排场就大多了。

  一阵大风吹过,邢慕铮的爱鹰烈雷被放了出来,在空中唳叫盘旋,钱娇娘按着碎发抬头一看,忽而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直扑扑地盖在她脸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老鹰扑下来了,她伸手拿开一看,竟是一件藏青暗纹披风。

  她狼狈扭头,果然邢慕铮在身后站着。这事大抵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披上。”邢慕铮道。

  烈雷呼啸而下,悬停一瞬落在邢慕铮肩膀。一人一鹰面无表情地盯着钱娇娘。

  钱娇娘面无表情地回视。

  清雅不知怎地有些好笑,她小心拿下钱娇娘脑袋上的斗篷,为她将钗重新插好,“侯爷这件披风于夫人太大了,冬生,你快去将夫人的披风拿来。”

  冬生忙应声去了,烈雷扇了扇翅膀,钱娇娘被它金色的眼睛所吸引,正出神,烈雷猛地伸了脖子对她猛喝,钱娇娘惊得后退一步。独眼狗顿时大吠一声,邢慕铮弹向鸟嘴喝斥一句,“畜牲!”

  钱娇娘回神,轻笑道:“果然是物随主人形,侯爷这老鹰也凶猛得很。”

  她这话是说他也凶她。邢慕铮脸皮下忽而有些烫。他伸手自怀里拿出一个用两层油纸包的小包,里头是油浸浸的肉干粒,他捏了一颗递给钱娇娘。钱娇娘瞅他一眼,伸出两指接了过来,吃进嘴里,嚼了一嚼。嗯,有劲道。

  “……”

  邢慕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饿了么?”

  钱娇娘摇摇头,她才吃过早饭。

  烈雷猛力扇动翅膀,却不敢叫了。

  “那你吃烈雷的零嘴作甚?”

  钱娇娘差点噎着,这是老鹰的零嘴?这么好的牛肉干!她先前一年都吃不上一顿好牛肉,居然是邢慕铮拿来喂鹰的零嘴儿?

  钱娇娘拍着胸口,红绢忙拿了水葫芦送到她面前,钱娇娘喝了两口才缓过来,“侯爷喂鹰给我作甚?”这是摆明了看她笑话么?

  邢慕铮竟真笑了,“我让你喂它。”

  钱娇娘瞪眼,周围的奴婢都暗自称奇。她们可都没见侯爷笑过,只是侯爷笑起来可真俊呀!

  “我胆子小,不敢喂。”

  “你一人也喂不了。”

  邢平淳这疯娃子从探脸的船舱中跑出来,“烈雷!”他蹦蹦跳跳地来到面前,学着烈雷叫喊,烈雷听了一会竟撇过头去,极似不愿理他。邢平淳咯咯地笑,看向邢慕铮手里的肉干,眼睛亮了,“有肉干!爹,我能吃么?”

  邢慕铮:“……”儿随娘形么?“这是喂烈雷的。”

  “哇,喂烈雷竟用这么好的肉!娘,娘,下辈子我也要当老鹰,天天有肉吃!”

  这话惹得大家都笑了,钱娇娘道:“行,你的志向真远大。”

  邢平淳也咧了嘴笑了,他又转头问邢慕铮:“爹,我能喂烈雷么?”

  邢慕铮点了点头。

  跟在邢慕铮身后的李清泉与阿大王勇等人都古怪看了一眼。

  邢平淳得到首肯,兴冲冲地拿了一块肉干送到烈雷嘴边,“烈雷,吃!”

  烈雷闻到香味,头扭了回来,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邢平淳手中的肉干,鸟喙紧闭发着咕咕声,但纹丝不动。

  邢平淳又将肉干往前推了推,“烈雷,吃呀!”

  烈雷分明想吃,但愣是不动。

  钱娇娘正瞅着,忽而手被人抓起来,邢慕铮将一块肉干放进她的掌心,大掌垫在她的手背下,扣着她的手腕微微抬起,烈雷顿时伸头去啄了钱娇娘手心里的肉干。它的东西既快又轻,钱娇娘只觉被什么东西轻点了一下,肉干就不见了。

  “噫!娘,烈雷为甚只吃你手里的不吃我的?”邢平淳翘了嘴巴。

  “我怎晓得?”钱娇娘抽了手,独眼狗闻到香味,伸头去舔她手心的油渍。

  王勇笑道:“丑儿,不是烈雷吃你娘手里的,而是吃大帅喂给它的,其他人喂的,它都不吃。”

  “你想喂鹰,往后你自个儿捉去。”邢慕铮道。

  闪电也没得骑,烈雷也没得喂。他真是个小可怜。邢平淳将肉干扔进嘴里,嗯,有劲道。

  冬生取来白狐毛披风,展开为钱娇娘披上。清雅将手中的披风还给了邢慕铮。邢慕铮也不多说,转身走了。烈雷展翅飞上高空,长啸一声往远处飞去。

  钱娇娘难得坐船,尤其还是这么大的船。她站在船头眺望山水一色,清雅嫌冷进了船舱,钱娇娘也不要人陪,让红绢山楂几个丫头都进船里,一人惬意而立。邢慕铮去处理船上事务回来,挥退旁人站于楼上,凝视钱娇娘背影。

  半晌,烈雷自山中腾飞而出,利爪下抓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它回到楼船上空唳叫盘旋,将奄奄一息的蛇扔至船上,花蛇扭动两下,烈雷扑下来就将其撕裂而食。烈钱娇娘认得那是剧毒无比的花斑蛇,不想在邢慕铮这老鹰面前竟毫无招架之力。

  阿大见钱娇娘看得新鲜,便与她说这烈雷故事。原来烈雷被称为万鹰之王,不仅猎万兽,还能杀人。它几番随邢慕铮上战场,箭雨之下仍能翱翔自若,利喙啄敌眼,助邢慕铮一臂之力,是当之无愧的战鹰。

  独眼狗自烈雷狩猎回来就一直在钱娇娘怀里吠叫,扒着她的手臂要下来。钱娇娘将其放下,这胆小的狗儿竟敢跑到老鹰面前,张着嘴对它狂吠。烈雷鹰眼如炬,长翅大振似为备战。阿大紧张起来,就怕烈雷认真起来把独眼狗啄死,那大帅就更难得夫人谅解了。钱娇娘也怕烈雷凶猛伤了小狗,正欲上前抱它,烈雷竟低飞朝狗猛扑。钱娇娘与阿大来不及赶至,独眼狗竟还躬身迎战,电光火石间烈雷已经到了小狗跟前,突地烈雷厉唳一声,转道直冲高空。

  阿大看清是暗器打了烈雷翅膀,心道是谁敢伤大帅爱宠,他与烈雷朝同一方向望去,只见邢慕铮站在楼上,单手弹出一枚暗器再次打中烈雷翅膀。烈雷歪斜两下,知道是主人罚它,扑腾两下立在船杆上,叫声中竟还带些委屈。钱娇娘一瞧掉下来的暗器,是一枚铜子儿。

  她抬头望去,邢慕铮张了张嘴,对她说了什么。

  钱娇娘没听见,但她眯了眼,她怎么看,他都好似在说物似主人形……

第一百零六章

  楼船一直未停,顺着大河而下。晚饭前钱娇娘只觉浑身乏懒,肚子回舱房一看,果然是来红了。

  钱娇娘生丑儿时伤了元气,坐月子只有婆婆在身侧,虽然婆婆待她不薄,但终究家里孤儿寡母,只她一人忙前忙后,着实忙不过来,钱娇娘躺着也不安心,坐了几天就下了床,肩挑手提的干活,后来就落了病根。平时没什么,只是一进经期就跟死了半截一样,总有两日随便动一动腰就要断了般,即使躺着也总似扯着肠子似的。况且不知是不是今儿多吹了些风,她脑袋愈发昏沉,嘴里寡淡甚而发苦,什么也不想吃。

  清雅想叫随行的白大夫替她瞧瞧,但钱娇娘自知并无大碍,抱着肚子侧躺着不让她叫,只道是歇息歇息便好,挥手打发清雅自个儿出去吃饭,莫要理她。

  清雅无奈出来,让碎儿去知会等着钱娇娘吃饭的邢慕铮父子一声。邢平淳一听娘亲不适,立即起身跑了下去。邢慕铮问大夫去探脉了么,碎儿道:“夫人说没甚大事,只是身上疲懒,躺一躺便好了。”

  邢慕铮皱眉,“去请大夫。”娇娘若不装病,倒床不起了定是极难受了,怎能还能依她不请大夫?

  碎儿忙领命去了。

  邢平淳跑下来,正好遇见清雅,清雅不让他进钱娇娘舱房,“你娘是每月旧疾发了,她正想睡觉,咱不去打扰她。”

  邢平淳不知娘亲这旧疾从何而来,只知娘亲每月总有两日不爽利,能躺着就绝不坐着,“那等娘醒来我再来。”

  清雅打发走了邢平淳,招来红娟让她去寻个汤婆子,又叫冬生去厨房熬一碗糖水来,这说着,碎儿引了白大夫过来。清雅一听是邢慕铮让请来的,也就没多说什么,侧身让白大夫进了房。

  白大夫细细探了脉,钱娇娘果然是因来红体虚,还夹杂一些风寒在内。钱娇娘疼痛难与她多言,白大夫便开了一副方子,让碎儿去熬药来。

  白大夫弯腰出门,一出门就笼罩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邢慕铮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邢慕铮透过白大夫朝里头张望两眼,却并不进去,看了看白大夫,转身大步而出。白大夫会意,跟随邢慕铮走到船头。此时天色已暗,只有船头两边杆上挂着玻璃灯盏。白大夫看不清邢慕铮脸色,只听得他淡淡问道:“夫人如何?”

  白大夫答道:“侯爷且放心,夫人是小日子至了,应无大碍。”

  “……什么东西?”邢慕铮年少参军,又极少与妇人相处,不知白大夫这暗语似的话。

  “夫人是葵水至了。”白大夫忙换了说法。

  邢慕铮沉默片刻,“这日子会叫妇人难受?”

  白大夫笑道:“侯爷,此话也不尽然,女子葵阴仍是自然,有的女子身体康健全无疼痛,有的女子却痛如生子。夫人是因生少爷之时落了病根,才会疼痛难忍,只是此病一时半会无法根治,需以后慢慢调养。”

  难怪她先前每月总有几日行动笨拙,甚少出现在他面前。“为甚要等以后?”

  白大夫道:“船上备的是些常用药材,如若为夫人调理,还需两样名贵药材,只能等下了船才能买来,”白大夫好似听说了这船要一直下至琚州才靠岸,大抵要两三天功夫,“况且夫人此病急不得,也不是一时半会……”

  “你马上把缺的药材写给阿大,他自会处理。”邢慕铮道。

  “是……”白大夫微讶,只道邢慕铮性子急,这夜星当空,即便靠岸也是宵禁了,就是要买也得等明儿早上了。不过白大夫也不敢多说,应下来转身去了。

  清雅将汤婆子塞进钱娇娘的被子里,摸了摸她的手,冷得跟冰似的,再看她的脸,睡梦中仍眉头紧闭,似极不安稳。她摸摸她的额,却是有些烫手。

  独眼狗前爪扒着床头,伸着脑袋往上张望。清雅扭头见了,笑着轻声道:“你也知道你主人生病了么?倒是个忠心的,也不知道谁人狠得下心这般伤你。”清雅说完要去抱它,这回独眼狗没有躲,只是全身僵硬,由着清雅抱起来。

  清雅将它抱上椅子,移到钱娇娘床边,“你便守着你主人罢。”

  独眼狗这回看见了钱娇娘,似也知道她难受,小声地呜咽两声,乖巧地叠爪子趴在床边。

  清雅见状轻叹一声,洗了手出去吃饭,并叫冬生守在屋子里头等她回来。厨房还替清雅留了饭,清雅匆匆扒了两口,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了碗。回来见冬生站在门边不知干啥,她皱眉上前道:“我不是叫你守在屋里么?”

  冬生忙道:“侯爷来了,他叫我出来。”

  清雅微讶,看向紧闭的门扉,“侯爷在里面?”

  “正是,姑娘你一走侯爷就来了。”

  清雅抿了抿唇,转身道:“罢了,你辛苦些守在外边,仔细叫里头叫人。”

  “放心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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