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笑笙箫
他近乎睥睨的看着跪在地上鸣冤的人,淡声道:“话,本王听见了。身为朝廷命官,背后非议同僚和女侯,被人察觉,竟对女子动粗,本王若坐视不理,也不能称作个男人了。诸位的伤,本王打的,有什么辩词,此刻尽管说出来。”
气氛瞬间冷至冰点。
盛武帝和太子对视一眼,父子二人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迷茫和疑惑。
怀章王,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然而,还不止。
赵齐蒙嗤笑一声,大大方方走出来,对座上叩拜:“陛下,微臣是并州走出来的,郑大人和女侯在并州之艰难,没有人比微臣更清楚。郑姑娘有句话说的好:有些人,瞧不见别人砥砺前行的艰难,却能嫉妒别人应得的荣耀,微臣看不惯,动了手,甘愿受罚。”
被打的几个年轻官员及家眷面色惨白。
郑芸菡只是砸了他们几个石头,怀章王和赵齐蒙这几
下才是真狠,让他们直不起身子。
一阵突如其来的静默,让局面微微僵硬。
这时,歪在盛武帝跟前的郑芸菡忽然打了个喷嚏,酒得后劲儿终于上来,她身子一软,脑门直直砸向盛武帝的御膳桌。
咚的一声!
酒盏中的酒液都翻出几滴。
郑芸菡自己把自己磕愣了。
下一刻,她真的哭了出来。
卫元洲心头一惊,他觉得,她可能是真的醉了。
露台上更安静了。
扑哧——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没忍住的笑声。
盛武帝愣了一下,太子亲自起身去扶,贵妃飞快给身边内侍使了个眼色。
内侍赶在太子之前将郑芸菡搀扶起来。
温幼蓉顺势走到郑芸菡身边扶住她。
太子捞了个空,笑了笑,又坐回去。
盛武帝看着小姑娘被扶走,并没有针对刚才的事情做出结论,而是叹了一口气,悠悠道:“看来,诸位爱卿面上迎合朕,背地里,却对朕颇为不满啊。”
此言一出,众臣起身跪下,一片惶恐。
盛武帝态度平和,甚至带着笑指了一下温幼蓉:“今日之事,女侯可有什么话想说?”
似一个球,踢给了温幼蓉。
看她怎么出招。
温幼蓉垂眸思考片刻,缓步而出,下跪叩拜,跪姿笔挺。
“臣得陛下赏识,方有今日光景,臣铭记在心不敢忘却,更不敢妄想所有人都如陛下独具慧眼。质疑也好,污蔑也罢,不招人妒是庸才。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尚且有不被理解苦心之时,臣一介女流,能得陛下重用,这点质疑和污蔑,又算什么?”
盛武帝眼中盛了笑意。
温幼蓉对盛武帝一拜,起身面向所有人:“今日这园中传了什么话,本侯一概不究。本侯待小姑如亲妹,亲妹为本侯出手,王爷与赵大人亦是仗义直言,古往今来,没有让助己者代己受过的道理。今日之事所生恩怨,本侯愿意一力承担。从今往后,若有不服本侯者,本侯愿一一讨教,以本事论高低。但若有心生不服又软弱无胆者,揪着些陈词滥调欺我夫君与亲妹,便是赔上女侯之名,本侯也要讨一个公道!”
这时候,周先望等人再喊什么误会,冤枉,就很没有意义了。
盛
武帝很满意女侯这一波推势,他沉吟片刻,顺势推波:“既然如此,朕很愿意给众爱卿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温幼蓉,赵齐蒙——”
温幼蓉与赵齐蒙上前,跪拜听命。
盛武帝抱手悠悠道:“温幼蓉,朕命你即刻着手绘制大齐山河图鉴一事,赵齐蒙携工部配合女侯完成此事,册成之日,朕将重赏。”
大齐山河图鉴?
众人哗然。
这是要将大齐山河都走遍才能绘制出来的,是个大工程啊。
温幼蓉与赵齐蒙对视一眼,齐齐作拜:“臣遵旨。”
盛武帝扫向众人:“众爱卿可有异议?”
席间一片沉默。
其实谁都知道,漳州祁族劈山引水,最精通山水之道。
恐怕陛下要绘制大齐山水图鉴只是第一步,后面有更大的动作,才是真意。
女侯是漳州祁族,据说是前任女侯亲自培养出来的。
巫江一战,她初初与冀州军接洽,便能指挥自如,冀州军一向因擅长海战,眼高于顶,可对这位女侯却是格外推崇。
今夜之前,盛武帝若是颁出此令,一定会有人站出来质疑,阻碍此令颁下。
可今日周先望等人当了活靶子,连陛下都为女侯造势了,换句话说,以后谁再有质疑,都不能跑去陛下面前叨叨。
正确的做法是直接去找女侯,哪里不服治哪里。
至少今夜之后,女子能否被任用的问题,已经借由女侯之事有了明确的答案。
一片默然中,太子面对这番局面,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二日,太子任命太仆寺卿胞姐秦蓁,东宫卫率郑煜星为博士,直待回到长安,便可于太仆寺中开课授学,主讲马科学问,凡有意者皆可报名,一旦通过考核,无分男女,皆授官职。
此令一出,整个万宝园都翻腾了。
郑煜星就罢了,听闻他本人极擅骑射,对马驹方面的学问十分精通。
可秦蓁是个女子,让她当博士开课讲学,还讲马科学问,还要招生,还不分男女!
怎么不上天呢!
外头一番喧闹时,郑煜星坐在案前,摊开一张报名表,一笔一划写上三个大字。
郑芸菡。
作者有话要说:郑煜星:你即将是一名光荣的住校生了!哥哥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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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嗷!疼——”郑芸菡躲开浸了药酒的棉团。
温幼蓉蹲在床边,紧紧张张:“大嫂,你轻点嘛。”
舒清桐将药酒一放:“我都没用力!讹我呢?”
郑芸菡抱着被团缩起来。
她本就有些宿醉之症,加上脑门上的伤处,连挤眉毛都能疼懵。
“不要管她,继续上药。”兰贵妃捧着一盏茶坐在一旁,也不看谁,语气冷漠。
舒清桐:“听见了,脑袋伸过来!”
郑芸菡不肯了,她委委屈屈的看着姑姑:“姑姑若是生我的气,那就痛快打我一板子,或是骂一顿,这样慢悠悠搓我的脑袋,跟钝刀子拉肉似的……”
兰贵妃咣的一声将盏子放在一旁:“所以你将脑袋往陛下的御膳桌上砸时,讲得也是一个痛快?”
贵妃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郑芸菡就犯嘀咕——她怎么会醉呢,她的酒量那么棒!明明都在计划中的。
兰贵妃只觉得头疼,昨日这么一闹,这侄女儿的一部分名声是怎么都保不住了。
哪怕她是为兄嫂鸣不平,仅御前大醉和投石砸人这两桩事,就够人嚼舌根的了,谁还信她是个温婉和顺的姑娘啊!
兄长已经快被这个女儿气死,贵妃也要头疼死。
从前明明是乖巧温顺的小姑娘的!
温幼蓉凑近她,低声道:“侯爷发火啦,要把你提过去上家法,是姑姑拦着,将你留在宫里,这才阻了他发威。”
不同于舒清桐,温幼蓉很少喊“公爹”,多半是“侯爷侯爷”的称呼。
郑芸菡想也知道父亲会是什么模样,她赶紧向姑姑投递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多谢姑姑……”
兰贵妃不理她,起身出去透气:“继续给她上药。”
郑芸菡自知理亏,这次没再叫唤,结果忍得小脸煞白。
舒清桐见贵妃出去,这才道:“你也是,将事情挑出来就好,二弟和阿呦未必接不住招,何必跟他们动手。”
郑芸菡盘着腿坐在床上,一本正经:“跟大嫂学的呀。”
温幼蓉诧异:“大嫂也醉酒打人啊?”
舒清桐神色一正,立刻为自己正名:“胡说,我可没教过这种事。”
郑芸菡神神秘秘的凑到阿呦身边,眉飞色舞
道:“当初啊,大嫂和大哥还没成亲,大哥和别的女人江上幽会,大嫂居然带着我去撞船,船都撞烂了呢!大哥说,他当时差点飞出去。而且,她撞了船,还是大哥赔的钱。”
所以就是大嫂教的——有不痛快不要忍,先动手再说;我们人多,多个人多张嘴,什么事儿圆不回来。
温幼蓉面露惊讶,对大嫂肃然起敬。
她只给澄澄挣过钱,还没让澄澄给她赔过钱呢。
舒清桐听得清清楚楚,冷笑一声:“我是撞了安阴的船,你见我少一根头发没?看看你头上,再看看你手上,就这也好意思提我!”
郑芸菡又缩回去:“反正是跟你学的……”
温幼蓉伸手拉住郑芸菡的袖子。
郑芸菡:?
温幼蓉:“你下次要学我做什么,一定要先跟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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